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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来莺儿之死

    后来我才知道,我所在的“任家”,其实并不是任峻的府邸,而只是曹司空府的一个院子。曹操与这个从妹颇为亲近,任峻又是曹操的心腹,曹操不愿他们远离,特意在司空府单独辟了个院子出来给他们一家居住,又拨给了一应婢女仆从,一切开支,皆用不着他们。而司空府大到离谱,除了曹操进出打仗,也不大开正门,所以我一开始并不知道。

    从病坊到曹操的家,这跨度让我有点吃不消,但也算能接受,毕竟不是从曹操的家到病坊这种富贫差距而是从病坊到曹操的家这种贫富差距。人嘛,都是这样的!

    即便住到了司空府,我还见过曹操这个乱世大奸,呃,枭雄的模样,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扔到了非洲大草原却没见过老虎一样,既庆幸,又带些遗憾。毕竟有些人还是活在“想象”中的好。

    闲暇时候,我便帮着曹氏和曹操嫡妻丁氏夫人一起用纺车纺纱,丁夫人是曹操发妻,从她眼角旁的淡淡鱼尾印记中看出她已不再年轻,丁夫人无子,以曹操早逝的姬妾刘氏之子曹昂为嗣,曹昂本是庶长子,养在丁夫人名下,生生地有了个嫡子的名分,曹昂对她也极为孝顺,母子二人竟比亲生的还亲近几分。也许别人家纺纱是为了生计,可对曹家来说不过是妇人闲暇无事的玩乐罢了。

    对于我来说,纺车无疑是新鲜玩意儿,但也算学的快,现在已经能够一边摇动纺车,一边听着纺纱的丁夫人和曹氏说话毫无压力了。

    “这便是那个在病坊中唤典农中郎将‘大人’,又说爱民即父母的女郎?”看来,这件事很是出名,连曹操的丁夫人都知道了,在大街上随便叫陌生人“爹”果真是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我有些汗颜。

    “正是这个孩儿,阿元过来,拜见夫人!”

    听见曹氏唤我,我急忙诺了一声,又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丁氏面前下拜:“拜见夫人!”然后又肃立一边。

    丁夫人尚未说话,又听曹氏似是无意地说了一句:“如今从兄已然位极人臣,在陛下后宫之中总该有些自己人才安心,我这女儿十分机警聪明,若是能以良家子的身份入选宫中,也能帮着些忙。”

    “此事勿要再提,司空是想效仿周公,辅助汉帝,若是也走这种外戚之道,与王莽何异?再者现如今外边还有吕布袁术等人虎视眈眈,如何算得上安定?”丁夫人微微抬手打断了曹氏的讲话。

    曹氏只能连连称是,只低头与丁夫人继续纺着纱。

    我心里一惊,面上却并无所动,只在一旁暗暗听着,虽然曹氏没和我商量过就存有想送我进后宫的想法,让我觉得有些被支配。但不可否认如果没有她的话,我现在还在病坊里呆着,没准儿已经饿死了也说不定。所以即便她收养我是因为存着觉得我机警,正好送入宫里成为曹操的耳目的心思,我也不能有什么微言的。不过他们家胆子可真够大的,病坊里捡的不知身份的女子也敢有冒名送进宫中的想法。也对,现在这种情势之下,曹操送个乞丐进宫,汉帝都得当神佛一样供着。

    幸而丁夫人拒绝了,丁夫人倒是活得明白,将现今的形势看得清楚。知道现时吕布袁术在外割据一方,曹操势力未稳,还不急着往刘协后宫塞人。

    寻隙从屋里出来,还是有些后怕,若是他们果真想着将我送去后宫,我大概也只能接受了。毕竟如今我衣食住行全是靠着任家,虽说是认作父母,但终究是一种寄人篱下。这些日子以来,我对寻找“自己”身世,已经不抱多少希望了,只有安心做着任家养女,听从他们吩咐了。

    这时一颗小石子应声而落,就在我的脚边,我唬了一跳,捡起石头,环顾四周,皱眉惊问哪里来的熊孩子又猛然想起,这是曹操的家,曹操的家……讪讪地低下了头。

    “你打错人了,是我家阿姊,不是何晏。”只见任先从屋后先跑出来在我身边四处张望。

    一个十岁左右,眉清目秀的华衣男孩也随即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弹弓,“可恶,又被那假子逃脱了。”不用说了,这就是那个打石子的熊孩子了

    看来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在,孩子都是一样的无聊,这种弹弓打人的游戏,很容易伤及无辜的好不好,我没好气的默默翻了个白眼。

    “阿姊,你可曾看到何晏?”任先拉住我的衣裳问道。

    “首先,”我开口提醒他,“你得告诉我谁是何晏,长什么样子?”

    “看来是没有看到了!”见那拿着弹弓的熊孩子似是叹了一口气。我不禁觉得好笑,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会叹气?

    熊孩子忽然打量似的望着我,“你就是那个当街拦人喊中郎将‘大人’的那个?”

    怎么就变成当街拦人了?这传言到底是怎么传的呢,怎么每个人见到我都要来这么一句,连这么大的熊孩子也不例外。

    “是又怎么样?”我学着这个年龄阶段女孩该有的反应,叉腰反问道。

    “我还以为是如何伶牙俐齿,聪慧过人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熊孩子撇嘴道,“我今日将话说到这儿,何晏是我父亲的假子。这里所有人都不敢和他亲近的,你若是知道他在哪儿不告诉我,我就让中郎将把你送回病坊去!”

    ……

    什么跟什么呀!莫名其妙就被一个小孩子威胁了?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现如今寄人篱下,这里还是曹操的家,我反复提醒自己

    “好!”我咬牙笑着答应。反正我本来就不知道谁是何晏。

    后来任先告诉我,熊孩子便是曹操的二儿子曹丕,我心里顿时又平衡了,这不是个普通的孩子,这是曹操的儿子,被他威胁一点都不丢脸!任先又说何晏是曹操之妾尹氏与前夫所生之子,自小养在曹家,一切用度和曹家公子无异。曹丕和何晏自小便不合,动辄就骂,见面就打。曹家家庭关系还真够复杂的,不过说到底还是小孩子之间的争风吃醋吧,熊孩子觉得何晏与他爹毫无血缘,却能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的父爱,能对何晏有好脸色吗?曹操能对继子和亲子一视同仁,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最近曹氏让我跟司空府的歌舞伎来莺儿学跳舞。来莺儿的身份很奇怪,说是歌舞伎吧,她又有自己独立的住处,说是曹操的妾室吧,又没有正式的名份。据我八卦猜测,应该就是属于那种“不记名的妾室”吧。来莺儿的相貌在曹操众多女人当中算不上最为上乘,但她舞姿出众,比别人多了几分难言的魅力。

    微风吹拂下,来莺儿出尘如仙,两只彩袖凌空飞转,让人叹为观止,可是当她演示完毕,轮到我自己上场的时候,却是动作僵硬,怎么也舞不来她的半分神采。

    来莺儿开口便是一针见血,“你没有舞蹈的天赋!”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打脸,由于实在“没有天赋”,莺儿要求我从最基本的扎马步开始练起。

    每当我扎马步扎得最入神的时候,曹家的熊孩子和任先任览就在一旁不停地扔米粒,丢石子。直到我因马步不稳被责罚他们才哈哈大笑。小孩子的世界,真的很奇怪,看着别人出丑,才会开心。

    虽然我不擅长跳舞,可小时候被爸爸逼着上学校里的兴趣班,学过几年琵琶,考到六级又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半途而废,但是《高山流水》,《大浪淘沙》这些常规考级曲目还是驾轻就熟的。坐于台阶之上,拿来莺儿的琵琶简单露了一手过后,她惊问我琵琶哪里学的,自然不能说是“小学兴趣班”,我笑了笑说,忘了。

    她又说自己教不了我的琵琶,让我自己琢磨吧!这算是夸还是贬,我也没明白。

    “《高山流水》得遇倒是知道,第二首又是什么?”曹家熊孩子捣乱捣累了,凑过来问道,“听着有些难受。”

    阿炳的《大浪淘沙》你知道就奇怪了,我默默翻白眼,只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轻拢慢捻,竟越来越熟悉,声音便莫名出来了。”

    这日,夜刚刚暗下来,一轮明月悬挂在空中,月光无声地洒落在地上,使得院子格外空明,我照旧来寻来莺儿练舞,却看见曹丕和任家兄弟趴在紧闭着的门口听着什么,总是你们欺负我,看我也吓吓你们。我轻步走上台阶,立于廊下,往他们肩上挨个儿拍了一拍。

    三个人,三双眼睛齐刷刷地回头了我一眼,又一起用手指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让我更加好奇了,什么事情这么神秘,也趴在门口想要一听究竟。

    “毋须多言,护卫王图延误军情,罪大恶极,非斩不可!”一个威严深沉的男子声音从里面传来。

    来莺儿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颤抖:“贱妾愿以命抵命,只求司空饶恕王图性命。”

    那男子哼了一声,声音竟是多了几分轻蔑,“你号称舞艺天下第一,若是为这废物死了,又有谁来为我跳舞?”

    “贱妾不过是雕虫小技,只要将府中舞姬略加训练,定有能代替妾的舞姬。”只听里面传来“噗通”一声,大概是跪下的声音。

    “既如此,便给你这个机会,一个月之内,只要训练出一批能与你相媲的舞姬。便准你所求,让你替王图而死。”

    那个男子的声音刚一落,门外三个孩子就飞快地跑往院子的不同地方暗处躲了起来。喂,你们这些个没义气的,我也急忙快速往屋子的旁边角落一闪,在旁边看得清楚,一个细眼长髯的男子从屋里出来,怒气冲冲地绕过院子,头也不曾回过。

    良久,跪在地上的来莺儿终于缓缓地站了起来关上门,我才敢慢慢走出院子。

    看来刚刚那个人就是曹操了,来莺儿的确是她的女人,只是不曾正式纳为妾室,没想到她却爱上了一个叫王图的人,如今那个叫王图的身犯死罪,来莺儿想要为那个叫王图的以命抵命。信息量真大!

    这个世上竟然有人连曹操都敢ntr,我还是蛮佩服那个王图的。

    “今天的事,你们最好当什么都没听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曹丕他们三人也从院子里出来了,曹丕威胁着任先任览他们,他们自然连连称是。

    “是想去找来莺儿练舞的,看见她不在院子里,就回来了,发生何事了吗!”我环顾了下四周,一脸茫然,装傻充愣的功力我自认一流。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我几乎没什么机会见到来莺儿,偶尔见到一两次,却发现她的脸上似乎有一种求仁得仁的欣慰与高兴。她想将那个她极为珍爱的琵琶赠与我,我受宠若惊,却不大敢要。

    “只管拿着吧。”来莺儿却笑着塞到我怀里,又道“你弹琵琶技巧手法皆很娴熟,只是缺少感情,再好的曲子,再娴熟的指法也没什么意思。”

    弹琵琶需要感情吗?我不明白!就跟读书是为了应付考试一样,当初学练琵琶就是为了考级,虽然还半途而废了。

    一个月之后,来莺儿就再也不曾出现过,有人说她自尽了,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见她的尸体从曹司空的书房里被人抬出去。曹操不提,自然没有人会去关注一个歌姬的死活,倒是曹氏又让我去寻新的舞姬学舞。

    说也奇怪,来莺儿不在了,这府里原本舞姿平平的舞姬,竟都学得了几分她的风采。

    夜色寂静,只要院前的树上偶尔传来几声知了的叫声,我抱膝坐在来莺儿院子里的台阶上,抬头仿佛依稀能看见当日来莺儿翩翩起舞的模样。

    在病坊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在这个时代,人命如同草芥一般廉价......不甘,害怕,却没有办法去改变。一时我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我和来莺儿,算是师徒情谊,可如今却连为这个生命的逝去哭上一哭都不能。

    只能这么想了,也许,能救那个叫王图的,对她来说算是求仁得仁,她是幸福的死去的吧!

    “我听到父亲和王图的谈话,王图对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若是她知道,一定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我不明白父亲心里明明也是有些疼惜她的,既不舍得她死,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曹丕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到了台阶上,声音带着稚嫩,说的话却是一副老成模样。

    是在和我说话吗?我环顾了一下周围,好像没有其他人。

    听了此言,我难免也为来莺儿一酸,若是如此,若王图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那来莺儿果真是白死了!

    转念又试图揣摩一下曹操的心境,“也许,司空是来莺儿的知己!他知道来莺儿这般死去了,至少心里是幸福的,因为她到死都觉得王图的也如她爱他那般爱着她,若是告诉了她真相,只会让她羞愧难当,生不如死。司空宁愿看着来莺儿求仁得仁的死去,也不愿她生不如死。只是便宜了那个王图,白白捡了一条性命!”

    “是吗?”曹丕疑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

    “你还小,有些事情是不会明白的!”虽然我也看出来了他有些地方很早熟,但是孩子终究是孩子,哪里会明白大人感情的世界?这个世界上,偏偏就有那么一些傻子,宁愿糊涂着幸福的死去,也不要清醒地痛苦的活着的。

    “你好像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吧?”曹丕转头瞥了我一眼。

    不说我在现代的时候都已经大学毕业了,就单单说现在,我看着就比你大呀!玩心一起,我起身站在台阶上,叉腰道,“谁说的,我比你高半个头呢!”

    “也许在年龄上我是小些,可我六岁会射箭,八岁能骑马,过了年眼看便要跟父亲一起南征,你又会什么呢?”曹丕抬头看我。

    好吧,你赢了!我确实无言以对。我十岁的时候大概只会跳绳,玩橡皮筋。所以这孩子的属性不是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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