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药子用刀子将狍子的皮顺着脖颈一路划开到尾巴,贴着两边剥下来,用地上的积雪将皮子里面的血水都擦洗干净,晾在一边,看来虽然刚才嘴上说徐小白破坏了这张皮子,却终究舍不得将这皮子扔掉。接着他豁开狍子的腔子,把内脏都掏出来扔在雪堆里,唯独把腰子留下,听他的意思,狍子的腰子是大补之物,男人吃了尤其有好处。徐小白不懂这些门道,只专心看着他整治。
老药子找了根绳子,将狍子倒吊在树上,把它体内的血都控了出来,接着用小刀顺着狍子的四肢片肉,每一块肉都是瘦肉上稍微带一点肥肉下来,片完四肢又片胸口,里脊和尾椎,约莫片了三斤肉,估摸着够这一顿吃的了,这才将剩下的肢体都扔在雪地里,把那三斤肉倒进了烧沸的水中。
徐小白恍然大悟,说道:“涮羊肉啊!”
老药子横他一眼:“涮狍子肉!”
他一边将肉在锅里涮着,一边道:“这狍子啊,是咱们东北的老三宝,肉最是筋道。因为狍子总是在跑啊,所以身上的肉都很结实,几乎就没有肥肉,光是瘦肉就吃起来发柴,所以我们片肉的时候,都是将皮下的那点脂肪带着,这样就肥瘦相宜了。”
徐小白见那肉开始往水面上漂了,估摸着应该是熟了,就从老药子拿出来的饭盒里找到了筷子要去夹肉,被老药子拦住:“你当袍子肉跟羊肉那么容易熟啊,再煮会儿。”
其实倒不是肉不熟,而是林海雪原的海拔在2000米以上,在正常条件下水根本就不可能烧到100摄氏度,所以煮东西也慢熟,当地人都知道这个道理,煮什么都要多煮一会儿,免得吃到生肉。
又过了几分钟,老药子估摸着应该熟了,这才自己夹起一片,在一个盛着盐粒的碗中涮了一把,送入自己口中,边吃边啧啧称香。徐小白看的眼馋,也学他夹了一片肉,在碗中涮上一圈,那碗中的盐粒在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中已经冻成了盐晶,被热气腾腾的袍子肉划过,稍稍解冻,马上又冻上,只留下一点盐味儿在肉上,徐小白用心地咀嚼着,觉得这肉极鲜,没有任何的多余味道,只是本身的香味儿加上盐巴。
他跟老药子都饿的狠了,两人争相动筷,将三斤狍子肉吃的干干净净,这才尽兴。老药子此时才将那三个煮的熟透的鸟蛋拿出来,在锅檐儿上磕破,露出晶莹剔透的蛋白,递一个给徐小白:“来个煮蛋,解腻。”
徐小白咬了一口,蛋清爽口滑嫩,蛋黄厚实喷香,最难得的是整个蛋已经将狍子肉的香味通过煮沸的雪水吸收了进去,这平平常常一个煮蛋居然也分外美味。
把三个蛋都吃干净了,老药子将汤水倒在地下,又烧起一锅水,待氺煮沸以后,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包来,打开居然是一块茶饼,掰下一小块茶饼,放入水中,过不多时就煮成了一锅清香的茶水。
徐小白拿茶缸舀了一杯,凉一凉后呷了一口,口齿留香,回味浓重。他对茶叶所知不多,但也知道这茶饼其实就是寻常的红茶,根本不是上品,神奇的是用纯净的雪水煮出的茶水居然如此香冽,无形中提升了茶的品质,这才有了这种味道。看来好茶还需好水来配,只有这东北老林中万年不化的积雪才能煮出这样的味道,无怪乎明清两代皇帝居住在紫禁城,要从京西玉泉山引水来用。那玉泉山的水号称天下水中至轻,因为杂质最少。唯有那样的水,才能泡出皇帝爱喝的茶来。
饭食毕,老药子将锅拿掉,在火上烤那皮子,他烤的十分小心,生怕离的太近将皮子烤着了。原来正常情况下,狍子皮需要在太阳底下风干一周才能成干皮子,用来当毯子用,但是眼下没这个条件,老药子就退而求其次,用火将皮子烤干。只是火烤干的皮子多少还会有些狍子身上的味道,不过对于老药子这种人来说,这倒也没什么好讲究的。
足足烤了一个小时,期间徐小白百无聊赖,拉着老药子问东问西,问的都是在老林子里生存需要知道的知识。老药子兴致不错,耐心跟他讲解,徐小白听的喜不自禁,心道老药子果然是在老林子中生存的行家里手,这些知识对于他在这里生存真的是千金不换的宝贵道理,他用心记下,防备以后用的上。
老药子烤干了皮子,用刀子划了方方正正的一块,熄了火苗,十分小心地检查是否还有没烧灭的火星子。像他这种老辈人,十分在意灭火的处理,因为兴安岭地区树林茂密,任何一点火星都会酿成燎原大火,防火是重中之重。虽然现在是冬季,林中积雪又多,这防火一节却也不能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灭掉火星之后,二人寻了一处避风的岩石后面,徐小白支起一个帐篷,老药子将皮子铺在自己那个帐篷里面,又在身上盖了三层不知道什么动物皮子制成的毯子,这才和衣躺下。
徐小白也进了帐篷,此时昼短夜长,天色已经擦黑,老药子说在老林子里必须跟着天时走,天亮人就醒,天黑人就睡,只有如此才能保证体力充沛。
徐小白虽然对这种浪费时间用来睡觉的行为不满,但是想到这次行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有可能长达一年的行程,知道老药子说的在理,只好听从他的吩咐。他本想脱衣,老药子却在旁边提醒道:“晚上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你还要起身穿衣,那就大事不好了。咱们在老林子里,必须随时都能起来逃走。”
“异常情况?什么异常情况?”
老药子将脑袋缩在皮子下面,闷声道:“老虎,狼,熊瞎子,谁知道呢。前半夜你守夜,不能睡过去,到12点你叫我,我替你。”
徐小白无奈,自己既然答应了在树林里都要听从老药子的指挥,自然不便反驳,于是万般不情愿地爬起身来,披好衣服去了外面。
他本想生火,但是老药子临睡之前交代他晚上不能在老林子里动火,防火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怕招来不该招来的野兽。老林子中绝大部分动物都怕火,见到火光会绕着走,唯独最可怕的动物——野狼,在晚上对亮光十分敏感,遇见火堆一定会围拢过来。如果被野狼包围的话,按照老药子的说法,任凭你有三头六臂,也一定是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瑟瑟寒风中,徐小白捂紧了身上的衣服,百无聊赖地守夜。没过几分钟,老药子沉重的鼾声从帐篷中飘出来,让徐小白更加愤懑。这老头,自己睡的倒好。
过了半个小时,徐小白觉得实在太冷,夜幕降临以后的老林子气温可以达到零下三十度,即便以徐小白精深的内力,也有些坚持不住。他索性盘膝坐下来,缓缓运动太极内功心法,在自己的全身各处游走,内息仿佛小小的火苗一般,将他的经脉逐个点亮,渐渐地寒意被驱散干净,浑身暖洋洋地十分舒服。
这般练功,居然进境神速。徐小白心中好奇,不知道这是为何。想了想随即恍然,料来这老林子中严寒异常,他拼命运功抵御寒气,身体本能地最大限度地运使着真气御寒,自然比平时要精进得快上许多。想起武侠小说中杨过得寒玉床之助,练功事半功倍,想必也是这个道理。看来金庸那老头子并非瞎编,他写的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他勤奋运功不辍,渐渐至于物我两忘的高妙境界,唯独灵觉倍加敏锐,对方圆一里内的动静感知得清清楚楚,这样练功,不但勇猛精进,兼且全神贯注地留神着周围的动静,连放哨的事情都一并做了。
就这样运功至半夜,脑海中突然传来一声提示:“宿主太极内功心法熟练度增加,宿主气力增加30%,速度增加30%,恢复能力增加30%。恭喜宿主。”
徐小白喜不自禁,没想到自己不过运功半夜,居然将太极内功心法更加精进了一层,到达了第五重的境界。心道除了严寒的帮助之外,想必这老林子中天地元气十分浓厚,自己练功才能这般神速,果然人迹罕至的地方都是灵气聚集之地,也唯有这种地方才能产生像龙涎参王这样的天材地宝吧。
正在高兴的时候,听到帐篷里传来老药子醒来的声音,他居然醒了过来。徐小白十分佩服,心道这般严寒的天气,普通人肯定一睡不起,老药子居然能睡到半夜自动醒来,足见他常年在老林子中生活,已经养成了固定的生物钟。
老药子爬起来穿好衣服,出来对徐小白道:“你去睡会儿吧,我来守后半夜。”
徐小白点点头,自去帐篷中休息。他心思纯净,不过几息功夫已经入睡,睡梦中仍在用功不辍,真气在体内自动流转壮大。老药子守着帐篷门口,看着天上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侧耳听帐篷中徐小白的动静,发现他的呼吸极为悠长,一呼一吸之间相隔长达一分钟,心中骇然,寻思道:这小子到底练的是什么门道的功夫,睡梦中呼吸居然这么悠长,这肺活量不得是普通人的七八倍不止?
徐小白睡的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忽然感到有人在摇晃他,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老药子正在他的身前,对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手指着帐篷外面轻声道:“外面有动静,你别出声。”
徐小白从未见过老药子流露出如此谨慎认真的神色,忙轻轻爬了起来,静悄悄地穿好衣服,问道:“是什么动静?”
老药子面有忧色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现在还不知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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