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听不明白他说的话,她只顾着自己的事,胖脸憨笑着,对着梁夫子又喊了一句:亲家,俺们是来娶亲的,快叫侄儿媳妇出来吧。梁夫子没回应,又把慵懒的眼睛闭上了,悠悠说了一句:急啥?急能急出个鸟来。
梁夫子,也就是奶奶爹,其实他的年龄并不大,也就是四十来岁,破衣烂衫的穿着,蓬松着一头乱发,蓄着尺许长的山羊胡须,看上去倒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鲁达抬眼看,见那金老汉,五六十岁的年纪,瘦长着脸,一缕山羊须,手里拿串拍板儿,正那厢拱手垂立
梁夫子闭着眼睛,把茶壶满嘴含在口里,腮帮子往里一缩,狠狠嘬了一口茶水,直嘬得茶壶都吱吱地响,他往竹椅上一躺,脑袋往后一仰,搭在头枕上,高凸的喉结猛地一抖,咕咚一声把茶水咽了下去,随后双脚往地上一蹬,那把竹椅便前前后后摇晃起来,发出吱吱悠悠的声响。
二婶看在眼里,心想这老东西看样子是要拿把子,她眼珠子一转,走上前去,俯下身,把嘴巴贴到梁夫子的耳根,轻轻地说:亲家,刘老豆可是大鱼大肉的摆好了,就等着你去喝酒呢。梁夫子这才睁开眼睛,笑着对二婶说:汝不早说?随即一摆手,冲着屋门口喊了一声:墩儿,出来吧。说完这句,梁夫子挪抇几下身子,想从藤椅上站起来,挣扎了几下没成功,铁蛋叔跑过来,把梁夫子从藤椅上扶了起来。这个当隙,但见门口挂着的那块红布掀动,满院子的人,眼睛齐刷刷地往屋口看,只见从里面出来了一帮子人,当前的一个,身材高挑,想必就是墩儿。
见两军阵前一员女将,是蝉鬓金钗双压,凤鞋宝蹬斜踏,连环铠甲衬红纱,天然美貌海棠花,一丈青单枪出马
她穿戴着一身的红:红棉裤,红棉袄,红绣鞋,红绣鞋上包着一层红纸,头上搭了一块红围巾,遮挡了她的面目。她屁股后面还站了五个女娃子,从高到矮排了一遛,从十几岁到两三岁的都有。穿的也是破破烂烂,都抄着手,躲在墩儿身后瞪着一双疑惑的眼睛,瞅着对面的这帮子人发呆。
奶奶脚上包着的红纸是有讲究的,按照这里的规矩,嫁了人的女孩子,就是婆家的人,这叫不踩娘家门。梁夫子问娶亲的队伍里谁主事,二婶便跑过来问他有什么吩咐。
梁夫子看着二婶,捋了一把胡须,酸酸地问:花轿停落何地?
二婶也学着他的样子,作个揖说:尊府贵路无胆行走,泊在贵府之后了。
梁夫子说:如此倒是难了,墩儿如何上轿?难不成让他背着她?说着,梁夫子抬手指了指爷爷,爷爷搓了搓脸上的土灰,朝着梁夫子傻笑了一下。
二婶也有些为难,便去跟铁蛋叔商量,铁蛋叔说应该是新郎官来抱新娘上轿的,娘家兄弟抱上去也行,可新郎官这么小,确实抱不动,新娘娘家又没兄弟,这可怎么办。二婶问:娘家爹行不。铁蛋叔有点儿为难,说:这可没听说过,行还是不行呢?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