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夜会清河
“贝勒爷,她就说了这些话。”尚吉把冬葶见到亲人的情景简单描述了一下。
费扬武微微点头,“希望他们能走远一点,免得被人发现。”
尚吉顿了顿说道:“临走时她还嘱托我捎一句话给贝勒爷。”
“什么话?”费扬武回头看了看尚吉。
“她说今晚在清河镇昌宁客栈等您。”尚吉说道:“似乎应该要向您道谢吧。”
“道谢?”费扬武浅浅地一笑,“这倒也不必。”
“贝勒爷,那您去还是不去?”尚吉探问道。
费扬武收拾着行装准备和大军继续往赫图阿拉撤离,“再议吧。”
“报!”突然有人跑进来,“贝勒爷,十二阿哥请贝勒爷过去一趟。”
费扬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跟着小厮出去,整个军营都在收拾行装,有些混乱。小厮带着他朝大营门口前去,到了门口的一顶普通的营帐便掀开了帘子。“贝勒爷,请。”
费扬武一进去就看到阿济格和瓦克达站在里面,地上躺着一个人。“怎么回事?”
“你来啦?”阿济格回头说道:“刚才有人在林子里巡视,发现了他。”阿济格指了指伏地躺着的那个男人。
费扬武俯身仔细一看,“李之尧?怎么会是他?”
“哼!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来当奸细的!”瓦克达皱着眉说道:“擅闯军营就是死罪!宰了他便是!”瓦克达还记恨着李之尧当时对费扬武的故意刁难。
“瓦克达,别乱来。”阿济格说道:“他可是大汗特赦的人。”这时候有人端了水来,阿济格便道:“快给他点水喝。”
李之尧喝了水后慢慢醒了过来,他微微睁开眼睛,模糊地看到眼前站着几个人,含糊地问道:“谁见过冬葶?谁见过?”
“哈!原来是为了个女人。”瓦克达讥笑道:“真是个没出息的。”
阿济格侧过身看了看费扬武,费扬武叹了口气说道:“看他好像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先弄些吃的给他吧。”
李之尧饥渴交迫,吃过东西后稍稍有些缓过神来。他看清了眼前的人究竟是谁,阿济格问道:“李公子,你不在赫图阿拉好好儿呆着,跑来这儿做什么?”
“我来找人!”李之尧清醒过来后就不想在这些满人面前提起冬葶的名字,特别是费扬武也在场。“我去过沙西镇,已经全部烧毁,不见一个人。你们......”
“沙西镇已经成为一座死城,我想你要找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在此之前侥幸逃了出去。”瓦克达在一旁悠悠地说道:“定是找寻不着了,还是回去乖乖地做你的官儿,别到前线来瞎晃悠。你以为你是你祖父李成梁吗?小心你的小命。”
“你们打不过袁崇焕将军就屠城放火!”李之尧对济尔哈朗下令屠城的命令极为恼火。
“小子!你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的臣子!”瓦克达一怒之下跑过来揪着李之尧的衣领,怒道:“你现在领的是谁的俸禄?吃的是谁给的粮饷?当时没人逼着你投降,是你自己甘愿臣服我大金。现在你却说这种话?信不信我现在就了断了你!”说着瓦克达就拔出了刀。
“瓦克达!”阿济格伸手按住瓦克达的手,“别胡闹!”
费扬武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大军就要返程,我看他也虚弱地走不动,就带上他吧。免得不好向大汗交待。”
“费扬武!你还真是豁达啊!就这么放了他?”瓦克达可要好好儿地奉还李之尧当时的刁难,可是好像费扬武并不同意。
费扬武转过身,说道:“瓦克达,别在这儿杵着不做事,外头还好些事儿呢,做正事要紧。跟我走!”费扬武知道瓦克达的脾气,不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瓦克达不甘心地随着费扬武走了,阿济格吩咐了几个人好好看护着李之尧后也离开了。没多久,大军就起程了,这一次可多了数十辆大型马车,上面装着的都是掠夺来的财物。
费扬武骑在马上显得无精打采,他的心里在做不断地抗争。去还是不去?费扬武很是矛盾,他恨不能这太阳永远都不要下山,那他也不会在夜幕来临的时候做一个决定。
冬葶和母亲走了大半日到了清河镇,这里已经被大金占领,所以不会受到金军的袭击。秋嫂刚逃过一劫,身心疲惫不堪,于是冬葶便在昌宁客栈要了两间房,吃过饭后便让母亲早早地休息了。而她自己则等着黄昏的降临,可是费扬武到底会不会来?冬葶了解他,或许等候整整一夜,他都不会出现。但她却依旧抱着一丝希望等候在客栈,希望能等到她想见的人。
费扬武坐在火堆边,和一班将士们喝酒聊天。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然忘记了今晚还有个人等着他。尚吉忍不住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贝勒爷,还有人等着您呢。”费扬武没有回头,只是伸手微微摆了摆,尚吉见了便不再言语。
回到营帐休息时,静下心来费扬武忽然感觉到一丝牵绊,似乎还有事情没有做。看着外面已经高挂的星月,心道:此时不见,她也应该歇息了吧?脱下袍子后又一想:冬葶不会是这种容易放弃的人,她一定会守到天明。躺下后费扬武闭上双眼,些许他又睁开了眼睛,起身,穿袍,叹气。“唉~~”
尚吉正准备睡下忽然看到费扬武从内帐走出来,立刻站了起来。“奴才给贝勒爷备马!”说完就跑了出去。
星夜奔程,费扬武很快到了清河镇,城门已闭费扬武敲开门以将军的身份说有要事进城,守城的士兵看了将令才放他进去。
小二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一个瞌睡醒来只见冬葶依旧坐在那里。他揉揉眼睛道:“这位姑娘,我要关门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我等的人还没到。”冬葶的眼睛一直看着门口。
“都这会儿了,城门都落锁了,我看您等的人就算要来也进不了城啊。”小二说道:“姑娘还是早些回房吧。”
冬葶看看小二道:“小二哥,要不您先去睡。我会帮您锁门。”
小二无奈地答应了,他将门板一一装上,唯独留下了一扇小门。“那您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锁门上门板。”然后就回房去了。
厅堂里冬葶一个人守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外面静悄悄的。他会来吗?
费扬武透过门板中的间隙看到了独坐的冬葶,心道:果不其然,她还是如此倔强,不到最后一刻就不死心。他坐在门外的台阶上许久始终没有进去,两个人隔着一道门就这么坐着。费扬武托着腮回想着初见冬葶时的样子,然后在自己家里是如何对待这个倔强的姑娘,她又是如何顶撞自己的事情,想起来都会时不时地露出笑容。回头看一眼亮着灯的屋内,很想进去。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可是却没有勇气推开门。
他是否真的不会来了?他说过以后不再见面,他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男人。冬葶忽然心死了,她这么执着地等待他来,或许对他俩来说并无益处。于是她决定放弃,起身走向那扇小门替店家锁门。那一刻忽然想看一下清冷的街道,能给自己一个放弃的理由。推开门,忽然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站在门口,那么熟悉。
费扬武没有想到门会突然打开,看着站在门里的冬葶,他不知做何反应。冬葶看到他后似乎有些不悦,“你......你在这儿多久了?”费扬武皱皱眉低下头没有作声,“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冬葶问道。
“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费扬武轻声道。
冬葶走过去拉着他进屋,然后替店家锁了门。回头说道:“跟我来。”
“冬葶!”费扬武杵在那里没有动,“你说要见我,我也来了。既然见过了,我也该走了。”
“我有话对你说。”冬葶往后院走,随即回头说道:“你跟我来。”费扬武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跟着她去了。
回到房里,冬葶点上灯。“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也以为我不会来。”费扬武说道。
“那你为什么又来了?”冬葶看着他。
费扬武凝视着她,憋了半天说道:“不知道。”
这个答案让冬葶有些啼笑皆非。“我想对你说声谢谢,另外也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不用了。”费扬武说道:“我答应过你,要保护好你的家人。那是你母亲,我自然会尽力保全。幸好这次能侥幸逃过一劫,今后你和你母亲就回赫图阿拉吧。”
“费扬武,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冬葶听着他这些平静的话语,心中极为不悦。
“我?”费扬武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你明明一切都为了我,为什么总是不告诉我?为什么总是要我误解你?为什么总是到了最后还是这一番冷漠的表情?”冬葶有些激动地质问道:“你是什么用心?是要我对你从误解到感激吗?是要我对你恋恋不舍有所愧疚吗?还是要我......”冬葶说着说着就鼻子泛酸起来,含着泪看着略略低头的他。“费扬武,我究竟欠了你什么?”
看到冬葶落泪费扬武也扪心自问,冬葶的那几个“为什么”的确让人难受。或许是性格使然,但确确实实伤害到了她。“对......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让你如此伤心。”费扬武都不敢去看冬葶的眼睛,生怕一见就会心软就会迷恋上。
冬葶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平复了情绪。“不过你确实救了我娘,你是我一辈子的恩人。”她突然朝着费扬武跪了下去,深深地伏地,“你的恩德冬葶此生无法报答,请受我拜谢!”
“你这是做什么?”费扬武也跪地双手紧握着冬葶的双肩不让她拜下去,“这是我答应你的诺言,是我应该做的。要说亏欠也应当是我亏欠你才是。你若是这样,让我情何以堪?”
两人四目相对,一双秀目含泪柔弱,一双星目怜香惜玉。“费扬武......”冬葶柔声一唤,费扬武便动情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冬葶......”费扬武在她耳边轻声地说道:“我有多舍不得你。但你我之间有着太多的阻隔,注定不可能走到一起。能看到你平平安安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安慰了,如果我曾经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伤害到你,我只能说一声抱歉。与其让你念着我一生,我宁愿你记恨我一生。这样我心里或许更好过一些。”
“记恨?”冬葶双臂搂着他,柔声道:“我对你根本恨不起来,留下的只有思念和留恋。”
这算是告白吗?冬葶的又一次告白。每一次都会让费扬武坚定的心融化。双手托起这张清秀的脸庞,吻去挂在脸颊上的泪珠。淡淡的咸味让费扬武肝肠寸断,她闭着眼睛但是泪水仍然不断地从双眸中渗出,可见她心里有多么地不舍得。费扬武亲吻着冬葶的双唇,他曾经粗暴地强吻过她,可这一次他却如此地温柔,似乎怕会伤害到她。
浓浓的爱意在两人间弥漫,身份、种族、尊卑,一切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费扬武心中激荡将冬葶抱上绣床,两人缠绵之际忽然费扬武停了下来。他坐在床边一边调息着自己的呼吸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
“费扬武......”冬葶也坐了起来,一时间两人都冷静了下来。
“你就要成亲了,我不可以这么做。”费扬武低着头说道:“这会害了你一辈子。”
冬葶默然了,其实就算费扬武和自己有了肌肤之亲,在外人眼中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了,李之尧不会有什么怀疑。可是他,明知这样也还是没有做出难以自控的行为,他确实为她考虑了太多。
“费扬武!”冬葶从他身后抱住了他,滚滚热泪如雨而下。
费扬武伸手抚摸着她交叉在自己胸前的双手,微微叹道:“若他知晓你仍是处子之身,相信会更为疼惜你。我不能那么自私地害了你,知道吗?”说着他也忍不住落下了男儿泪,落在了冬葶白皙如雪的手上,他的眼泪滚烫滚烫,灼烧着冬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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