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尔哈朗点兵待发,费扬武面目冷峻地来到点兵场。如不是为了冬葶,他根本不会参加这场屠杀,所以他的脸上极为严肃。
阿济格看到他骑上马来到自己身边,轻声道:“我已交代了瓦克达。希望这次能帮到你。”
“谢谢。”费扬武用拳头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心口,“我记在这里。”
济尔哈朗带着一群愤怒的八旗子弟冲向无辜的沙西镇。来到城门口,济尔哈朗停了下来,负责看守沙西镇的将军等候在门口。“昨夜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济尔哈朗问道。
将军抬头看了一眼济尔哈朗背后的费扬武,回禀道,“昨夜并无异事,只是......只是......”他又看了一眼费扬武,“只是费扬武贝勒深夜进过一次城。”
“哦?费扬武?”济尔哈朗回过头看了一眼费扬武,严厉地问道:“你昨夜没有呆在军营里到这里来做什么?”
费扬武神色沉稳,但并未作回答。济尔哈朗皱了皱眉,问道:“费扬武,说!昨晚来这里做什么?”
“庄亲王,是我让费扬武来的。”阿济格见状便拍马上前:“昨夜庄亲王很早就歇息了,我担心城中有埋伏明军,就打算派人进城看看,但又不能打草惊蛇,就让费扬武去了。”
“哦?是吗?”济尔哈朗将信将疑地看着费扬武,“那么你打听下来的情况如何?为何今早点兵时不报?”
费扬武仍旧不作声,阿济格解释道:“城里没有驻军,只有普通的衙役,不过百人。至于今早未能及时奏报,那是我的疏忽。费扬武昨夜晚归,今早应由我来呈报王爷。请王爷恕罪。”阿济格双手抱拳向济尔哈朗谢罪。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城中有守军,本王也不怕!”济尔哈朗大声下令道:“开城门!进城!”
城门缓缓开启,八旗军鱼贯而入。济尔哈朗骑着马一边走一边悄声对身边的心腹将军说道:“你跟着费扬武,他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注意他的举动是否有异常。”
“是!末将遵命!”这位将军便带着人马紧随着费扬武。
费扬武依稀能辨认出这里的街道,到了那个三岔口他毫不犹豫地朝南去了。一时间惨叫声、哭嚎声此起彼伏,整个沙西镇血流成河。
八旗子弟在此发泄着他们心中的愤怒,而镇子里的大明子民则为他们的国家承担着不应该由他们来承担的灾难。躲藏在家里的百姓们被一一拖出来斩杀在自家门口。
费扬武的人来到那间药铺,昨晚的那个小伙计躲在柜台底下。老板一家已经被拖了出去,小伙计也被八旗兵从柜台下拖了出来,他哭着跪在门前等候着死亡的来临。一抬头就看到了费扬武,这个人怎么那么眼熟?
“你......”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胸口便被一把利剑直刺而亡。费扬武冷漠地拔出沾满血迹的宝剑,一扬手又将药铺老板割喉,顿时鲜血四溅。他一开杀戒,身边的士兵们也纷纷拔出刀来斩杀民众。
济尔哈朗坐在城楼上,看着自己的士兵们追杀城中的无辜百姓,看到这场景他心里的愤怒才稍稍地得到了平复。他叫来了身边的侍从,说道:“吩咐下去,一个都不许留!所有财物全部带走!房屋全部烧掉,我要让这沙西镇成为一座死城!”
阿济格和瓦克达带领着士兵们往东而去,一路的杀戮将这两个将士的战袍染红,这对他们俩来说是一种耻辱,因为这些血并不是来自战场而是来自无辜的百姓,但他们又不得不这么做。到了一座庄园门口,朱漆大门上明显地刻画着一个叉,再看匾额“郑府”。这里就是了,阿济格心道。他朝瓦克达看了一眼,说道:“听说这郑家的人早年都逃去了南方?”
“嗯!我听说了。”瓦克达一早就得到阿济格的嘱咐,配合地说道:“那我们就往下一家去吧。一间空屋子免得浪费人力。”
“好!我们走!”阿济格一挥手带着人继续往前走。瓦克达也带着他的人离开了郑宅,但是两人都没有走远,他们担心会有别的人过来洗劫郑宅。
从清早一直到下午,整个镇子从杀声四起一直到悄无声息,剩下的就是遍地的尸体和身负财物的八旗兵,他们再次检查每一家住户然后带着财物往城门走去。阿济格和瓦克达最后经过郑家大宅,确保了没有人进入过这里。
阿济格看着“满载而归”的将士们,心里颇为兴奋。“哈哈!好!好!不给袁崇焕留一个铜板一个棵稻谷!”他转向阿济格问道:“挨家挨户都查过了?没有遗漏的?”
“回王爷,没有遗漏!”阿济格回复道。
“好!把另外三座城门都锁上。”济尔哈朗跨上骏马,下令道:“放火!烧城!”
早就准备好火把的士兵们便开始放火,烧了十来家房屋后便离去了。房屋一间连一间第烧了起来顿时火光冲天,已经快入黄昏的天空被火光映得血红。济尔哈朗带着人往军营走去。
济尔哈朗悄声问那个派去跟随费扬武的将军,“怎么样?他有何异常?”
“回王爷,并无异常。”将军说道:“末将跟随着贝勒爷,他亲手斩杀了许多人,毫不留情,每次都是一剑毙命。”
“嗯。”济尔哈朗微微点头,“看来是我多心了。”济尔哈朗骑着马心念叨着:我定是被着败仗惹怒了,怎么能怀疑费扬武?他的忠心天日可表啊!
冬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虽然说费扬武下手不重,但一夜未眠加上疲劳等等她睡了很久很久。环视四周似乎有些陌生,辨认了许久才认出这里是费扬武的营帐。
“什么时候了?”冬葶的头有些疼,她坐了起来。
尚吉在一旁打瞌睡,费扬武嘱咐他不能离开他就尽忠职守地留在这里。听到有动静便醒了过来。“嗯?你醒啦?”只见冬葶从床上下来直奔门口。
“喂!等等!别走!”尚吉拽住她,“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救我娘!你放开我!”冬葶使劲地朝门口去,可尚吉紧紧拽着她不让她走。
“贝勒爷吩咐了,不让你出这个营帐。”尚吉死命拽着她,“你就好好待在这儿。”
冬葶不听仍旧挣扎着,“现在我娘生死未卜,我一定要去看看!既然费扬武不愿意帮我,那我自己去。”
尚吉跟着费扬武那么就也会几下子,那力气也是孔武有力。“贝勒爷说了不让你出去,你就不能出去!你给我好好儿呆着!如果再犟,别怪我不客气!”尚吉也感觉到冬葶的力气,而且在这里不能太过张扬,若她在固执地要出去他就只能用粗鲁的方式留住她了。果然,一阵推推搡搡之后尚吉没了耐心,于是将冬葶用绳子绑在了屋里。
尚吉绑好冬葶,为了防止她呼喊便用布塞住了她的嘴。气喘吁吁的他坐在一边道:“冬葶姑娘,你可别怪我。你若是乖乖听话,我也不至于如此。”尚吉喝了口水看看天色说道:“我看贝勒爷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再忍忍。”
冬葶心中焦急但却被尚吉捆绑在那里嘴也被堵上,想起母亲可能已经惨死于刀下,一向坚强的她不禁落泪悲哭起来。
尚吉一看也慌了神,“啊呀!你别哭啊。让贝勒爷回来看到了一准儿骂我。你别哭!”尚吉不断安慰着但也不敢替她松绑。
冬葶挣扎一番后也没了力气,眼看着自己被绑在这里无法救自己的母亲,除了哭似乎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不一会儿,就听到“隆隆”的马蹄声,尚吉略为挑开帘子一看,正是费扬武他们回来了。
“贝勒爷回来了!”尚吉笑道:“贝勒爷回来啦!”
济尔哈朗命人将抢夺来的财物都集中起来,装上马车。费扬武回到营帐里,一进来就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冬葶。
“贝勒爷,我......”尚吉看看冬葶,一脸无奈。
费扬武没有责怪尚吉,按照冬葶的脾气尚吉这么做或许是最好的方法。他在尚吉耳边嘀咕了几句后尚吉就立刻跑了出去。冬葶看到费扬武浑身的血污,立刻激动起来,不停地挣扎着椅子被弄得“咔咔”作响。
费扬武走过去看着她,冬葶看到他铠甲上的血污,不禁痛哭起来。费扬武伸手想替她擦去眼泪,可是冬葶却倔强地转过头拒绝了。费扬武看着叹了口气,这时候尚吉回来了,“贝勒爷,准备好了。”
“嗯。”费扬武看了一眼冬葶后吩咐尚吉,“到了那里再松绑。”
“是!奴才记下了。”尚吉应道。
“去吧。”费扬武摆了摆手,然后回到了内帐。
冬葶不知道费扬武吩咐尚吉干什么,只见尚吉过来扛着她就出了营帐,扔在停在帐门口的马车上,放下了帘子。躺在颠簸的马车里,冬葶根本不知道将会驶去哪里,只知道马车飞驰了许久后就闻到一阵阵的焦味,而且是越来越浓烈。不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但是尚吉却没有过来给她松绑。
“请问可是郑家的人?”这是尚吉的声音。
“咳咳咳~~正是正是!”冬葶听到有陌生人的声音,而且很多人都在咳嗽,而她也被莫名而来的烟呛得流眼泪。
“秋嫂?哪位是秋嫂?”尚吉又问道。
“我!我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娘!那是娘的声音!冬葶立刻安静下来,仔细辨认。“你是......”果然是母亲的声音。
这时候尚吉才掀开了帘子替冬葶松绑,一边解绳子一边说道:“贝勒爷早就替你想好了,这会儿你娘就在外头,见了之后就赶快带着他们走吧。”尚吉最后将冬葶嘴里的布扯了出来。
冬葶获得了自由,她先定定地看了看尚吉,然后就跳下车去。眼前的一切让她震惊,她就站在沙西镇门口,熊熊火光映红了此时已经入夜的天空。城门口站着一些人,脸上都是被黑烟熏黑的污渍。
“冬葶!”一个妇人叫了出来,“孩子!”
虽然这妇人浑身沾满了乌黑色的污渍,但仍然能辨认出是自己的母亲。“娘!”冬葶飞奔过去,紧紧抱着母亲。“娘!幸好你没事!娘!”冬葶又哭了,这回是一种释放出内心忧虑的方式,她用手抹去母亲脸上的污渍,看清了她的容貌。
尚吉坐回马车,说道:“你们赶快逃命去吧。说不准儿还会有人来沙西镇,尽快离开这里。”尚吉调转马车,“冬葶姑娘,我回去了。你保重。”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钱袋,塞在她手中,“贝勒爷吩咐我给你的。无论你是回赫图阿拉还是和你母亲远走高飞,这些银两都应该够你们生活一阵子了。”
“尚吉!费扬武是怎么救下郑家老小的?你们不是屠城了吗?”冬葶困惑地问道,“他这么做会不会惹祸上身?”
尚吉叹了口气说道:“贝勒爷既然这么做了,相信就有他自己的退路。你就不要为他担心了,只要记着他是真心对你好的,就行了。”说完就要驾车而去。
“等一等,尚吉!”冬葶拉着尚吉,“等我一下。”她走到郑老爷面前,奉上那袋银子,“郑老爷,我想替我娘赎身。这些银子您看够不够?”
郑老爷摆摆手道:“我郑门一家能活下来都是因为你们母女俩。我道谢还来不及呢,银子就不必了。秋嫂以后也不再是我们家的人,你带着你母亲去吧。”
“多谢郑老爷!”冬葶拉着母亲的手说道:“娘,我带您走!以后我们母女不再分开!”她转身对尚吉说道:“尚吉哥,我和我娘先行一步。劳您回去告诉他,就说我明晚在前面的清河镇昌宁客栈等他,有话跟他说。”尚吉皱了皱眉想了想才点头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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