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济格似乎显得心不在焉。
费扬武看了看哲敏道:“你没有话说吗?”
阿济格这才注意到哲敏脸上淡淡的红疹。“这是怎么回事?瞧过大夫了没有?”
“看过了,再过几日便好了。”哲敏笑道。
阿济格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走到一旁呆呆地望着外面的花园。费扬武摇摇头对哲敏说道:“他这几日都这样子,心神不定的。你别见怪。”
哲敏微微点头道:“我知道。有些事旁人帮不了只能靠他自己。”眼看着阿济格慢慢地踱步离开了厅堂,“对了,我听我阿玛说大汗让你去正白旗协助?”
“嗯!是啊。”费扬武点着头带着一丝微笑说道:“正白旗是大汗亲率的部队,能跟着大汗能学到很多。”费扬武的心愿就是为大金立下赫赫军功,一直以来他都跟随着自己的二哥阿敏,打压、冷落让他很不开心,而现在能到努尔哈赤亲自率领的上三旗当差自然高兴,不过费扬武生性低沉就算心里高兴嘴上面上都不会表露太多,在哲敏面前已算是表露很多了更何况在旁人面前。
“我阿玛一直说你是龙困浅滩,被二贝勒压着。现在大汗有心栽培你,你一定会更有成就。”哲敏说道。
费扬武笑了笑道:“不过现在更忙了,而且我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难相处而且容易得罪人。”
“不了解你的人才会这么认为。”哲敏柔声道:“其实我们额真大人的心地不知道有多仁慈呢。”说着哲敏便朝费扬武看了一眼,费扬武有些费解地看着哲敏。哲敏微微一笑道:“听说那个李家的小少爷在你府上颇受照顾呀。”
“原来是这事儿。”费扬武说道:“他还是个孩子,何必为难他?”他抬眼望了望哲敏问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相信二贝勒也知道。”哲敏有些担心地说道:“你可要小心呢。说不定又会遭来一顿责骂。”
费扬武摇摇头道:“他这个人勇字当头,一点都不知道以柔克刚的道理。那些俘虏......”想到那些在阿敏府上为奴役的俘虏费扬武只能摇摇头、一声叹息。
这时候阿济格走了进来,“费扬武,我们走吧。不要打扰哲敏休息了。”
费扬武站起身道:“你身上的疹子还没有好不能吹风,我们就不打扰了。你好好歇着,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骑马。”
“好。”哲敏起身送他们到了房门口,
阿济格指了指花园里的一片芍药花说道:“叫人把这片花除去吧。刚才我在边上站了一会儿,风一吹能感觉到很浓的花粉味,我看就是这花惹得你发疹子。”
“阿哥真厉害!大夫也这么说呢!”一旁的侍女插嘴说道,“可是格格很喜欢花,若是除去了格格会不高兴的。”
哲敏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疹子道:“是我自己身体不好,以后少靠近就行了。这些花开得好好的,除去了怪可惜的。”
“改日我让人送另一种花来吧。”阿济格皱了皱眉道:“这些让人有所顾忌的东西,还是除去得好。何必留着让自己心里总有担忧呢?”说完就往外走去。
李之尧扛完最后一担砖石后便朝奴隶休息的凉棚走去,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候,火头军把饭菜摆放在凉棚里开始分派给做苦力的奴隶们。李之尧捧着粗茶淡饭坐在一边,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随意地往身上擦了擦。出身名门的他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本来白白净净的他现在日晒雨淋变得黝黑黝黑的,人也瘦了一大圈。一旁的二弟李之舜把肩头的褡裢拉下来,肩头红了一大片还有着斑斑血丝,身上的汗水更是让伤口隐隐作痛。他用碗里的清水洒了一些在伤口上,好减轻痛楚。
“伤口又裂了?”李之尧坐在弟弟身边看了一眼他的伤口。
李之舜把衣服穿好,说道:“今天扛了几十担砖石,能不裂吗?”他拨弄了几下碗里的饭菜,叹道:“又是这些青菜梗和糙米饭,简直是难以下咽!好像要划破喉咙一样!”
“唉~~有的吃就吃吧。”李之尧艰难地将一口饭咽了下去。
“大哥,我听说之禹的日子过得不错,至少不会像我们这样做苦力。”李之舜说道:“早知道我宁愿被那个什么费扬武选去。”
一提到费扬武,李之尧就莫名地愤慨起来,“不要提这个人!之禹和冬葶在他那里一定不会过得好!”
李之舜看看大哥叹道:“你又在为了冬葶耿耿于怀了。”李之尧看了一眼弟弟,之舜就不再说话了。兄弟俩坐在凉棚一边吃着饭,突然李之舜推了推大哥说道:“大哥,你看。那个二贝勒阿敏来了!”
抬眼望去就看到阿敏骑着高头大马带着随从正往这边过来,李之尧拍了拍二弟的肩膀说道:“我们去干活儿吧。”他有心躲着这个二贝勒阿敏。
阿敏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李之尧,立刻拍马赶上去。“咦?这不是李成梁大将军的爱孙吗?怎么在此当苦力呀?”阿敏有心让李之尧出丑,他在这里工作就是他安排的。李之尧和弟弟李之舜看看他没有作声继续往前走,阿敏的手下上前拦住了他们俩。阿敏下马走过来,他的手里拿着马鞭轻轻在手心里拍打,“怎么看到我就转头走啊?李家大少爷。”
“二贝勒。”李之尧很不情愿地叫了一声。
“怎么样?我们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是不是习惯这些活儿啊?如果觉得辛苦可要说呀,我给你安排轻松一点的工作,毕竟你是将门之后,怎么也要照顾一下。”
“不用了,二贝勒。”李之尧看看阿敏道:“我要去干活儿了。”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阿敏微微一笑道:“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吗?你现在已经不是大少爷了,是我们大金的奴隶,所以你称呼自己的时候......”阿敏用马鞭戳着李之尧的肩窝说道:“要自称‘奴才’!记住了吗?把刚才的话再重新说一次。”
李之尧瞪着阿敏,阿敏嘴角微扬看着李之尧等着他说“奴才”。李之尧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是!奴才要去干活儿了。”
“这就对了。”阿敏朝边上让了让道:“去吧,不耽误大少爷干活儿。”看着李之尧兄弟二人走开阿敏便招来了工地的管事儿,“他俩在这儿干活儿怎样?”
“回二贝勒的话,他俩真的是中看不中用的主儿。”管事儿的说道。
“哼哼,你听着,该打的就打!不过可千万别给我整死了。知道了吗?”阿敏吩咐道。
“嗻,奴才记下了。”管事儿的应道。
阿敏转身要走身边的随侍轻声说道:“二贝勒,奴才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阿敏看看他道:“哪儿那么多废话!有话快说,有屁块放!”
“嗻。”随侍说道:“奴才听说李家的三少爷在费扬武额真家里面......”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额真让他做了书房的书童,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
“真的?”阿敏皱着眉看了看他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奴才不敢欺瞒主子,这些话都是额真家马房的奴才们传出来的,听说额真让那小子在马房里干了没多久就让他去了书房当差,马房里的人都不服气呢。说......说......”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痛快点儿!”阿敏骂道。
随侍附在阿敏耳边说道:“他们说额真大人似乎对李家的那个丫头格外照顾,所以才会对李之禹网开一面。”
“格外照顾?”阿敏皱了皱眉道:“怎么说?”
随侍说道:“听说额真受箭伤的时候就是这个女人帮忙照顾的,额真他......”
“哼!费扬武真是轻重不分!”阿敏忿忿地说道:“难道他就忘了阿玛是怎么死的了吗?李家人小小的恩惠就让他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随侍怕费扬武知道后找自己茬儿,于是忙说道:“贝勒爷,许是他们乱嚼舌头吧。额真大人向来稳重,不会不分轻重的。”
阿敏似乎听不进这些话,气冲冲地翻身上马就走了。
费扬武正在临摹颜真卿的《中兴颂》,李之禹在一旁磨墨。费扬武十五六岁的时候才跟随范文程认真念书,写字的底子不是很扎实。范文程觉得他的个性比较适合颜真卿苍劲有力、雄健宽博的字体,于是建议他多多临摹,所以费扬武一有空就会找来颜真卿的帖子临摹。
“唉~~”费扬武把写了一半的纸揉了揉扔了出去,“怎么写都写不好。”费扬武摇摇头皱了皱眉,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便朝一旁的李之禹看去。
李之禹认真地磨着墨突然看到费扬武皱着眉看着自己吓得连手里的墨都拿不住掉在了桌子上,这回他更加害怕起来浑身发抖。“主子......我......不是!奴才不小心......”
“你怕什么?”费扬武把掉在书桌上的墨拿了起来放回砚台上,“我又不打你。”
“是......”李之禹缩着脑袋站在一边。
费扬武坐了下来朝着李之禹招招手说道:“你过来。”李之禹看上去还是很害怕的样子,挪着小步走到费扬武跟前。费扬武看看他问道:“你几岁念书的?”
“四......四岁。”李之禹结结巴巴地说道。
费扬武点了点头,心道:难怪汉人多人才,这么小的孩子才刚能说得清楚话就要开始念书了,想我四岁的时候还在草原上到处打猎。他指了指桌上的帖子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知道......”李之禹微微点头道:“是颜真卿的《大唐中兴颂》。”
“临摹过吗?”费扬武又问道。
“嗯。”李之禹说道:“十岁的时候爹教过我。”
“写来看看。”费扬武把笔递给了他,然后让到一边。李之禹一开始还不敢接手,但看到费扬武的眼神中并没有什么恶意,于是就接过了费扬武的笔。
李之禹四岁念书,写字本来就是驾轻就熟的事情。粗粗地写完一段后便把笔放了下来,道:“主子,请过目。”
费扬武接过来看了看,虽然说字体中少了几分刚健,但是写字的技巧却十分到位。“不错,不错。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能写得一手好字。”费扬武看了看李之禹,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太书生气了,虽然那得好笔,可惜拿不动刀。你继续帮我磨墨吧。”费扬武铺开白纸打算继续临摹。
“主子!主子!”海青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二贝勒来了!正往这儿来呢!”
“二哥?”费扬武觉得好生奇怪,阿敏整整一年几乎都不会来一次,今天怎么......这时候已经听到了阿敏沉重的脚步声了。
“费扬武!”阿敏不由通报就兀自走了进来,刚跨进门口就看到站在费扬武身边的李之禹。“果然如此!”阿敏走过来揪着李之禹的耳朵往外走,“走!带你和你的大哥、二哥团聚!”
“哎哟,哎哟!”李之禹疼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二哥,二哥!你这是干什么?”费扬武忙上前阻止道。
阿敏转过身瞪着费扬武道:“费扬武!我问你,你到底还记不记得咱们阿玛是怎么死的?”
“当然记得!”费扬武把李之禹从阿敏手上救了下来。
“既然记得,你就应该知道怎么对这小子!你现在让他穿的干干净净、不愁衣食,算什么?算是替阿玛报仇吗?难道你真如外面所说的为了一个女人而把深仇大恨抛诸脑后啦?”
“你胡说什么啊?”费扬武听了也发起怒来,“什么女人啊?我费扬武是这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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