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某某清了清嗓子，“这个……刚刚在火锅店……”

    张韬抢过杨某某的话头，一副天见犹怜的感觉，“其实刚刚午饭没怎么吃。没关系，等会儿回家随便吃点吧。”

    嘎？她都不知道张韬还有这一面。瞧他那楚楚可怜的样儿！

    妈妈眼眶红了，拉着张韬的手，“孩子，跟叔叔阿姨一起吃饭吧。想吃什么多吃点，别客气。”

    是亲妈呀！平时怎么对她们的？省着点悠着点，爸妈很穷的！

    可现在呢？张韬才是她亲生的吧！

    餐厅里饭桌上，杨某某扁着嘴，冷眼看着对面的妈妈和张韬。

    妈妈家长里短跟张韬聊个不停，张韬脸上始终挂着礼貌谦逊的笑容。妈妈聊几句又瞪一眼对面的杨某某，说，“看看人家张韬！”

    看着的呢！她恨不得用目光把他盯出个窟窿！

    饭菜上来了。

    杨某某拿起筷子，心想，毕竟今天有外人在，还是稍微斯文点。她还在妹妹耳边交待，吃东西不要那么急，一筷子一筷子慢慢夹。但是妹妹哪里听她的？妹妹踩在板凳上，胳膊伸得老长，恨不能把所有菜都扒拉进自己碗里。

    妈妈伸出筷子敲妹妹的筷子，“妈妈平时怎么教的？女孩子吃饭，要慢，要斯文。”

    妹妹气嘟嘟瞅了妈妈一眼，又瞟了瞟张韬，很不服气地坐在板凳上。

    妈妈嘴上说着妹妹，自己却不停往张韬碗里夹菜。

    好过分呐，好吃的全都堆张韬碗里了。更过分的是，张韬很礼貌地一直向妈妈道谢，却朝杨某某发出挑衅的目光。

    要不是忙着夹菜，杨某某肯定要用手中的筷子戳瞎他的眼睛！

    不过很快，杨某某对张韬由愤怒转为同情。他碗里的饭菜，似乎永远都吃不完。一旦他吃掉，妈妈又很快给他堆成小山。杨某某看着张韬微皱的眉头，心里偷笑。

    “阿姨，我真的，吃不下了。”张韬用手护住碗。

    “孩子，你跟阿姨客气什么？”妈妈拨开张韬的手，又要往他碗里夹菜。

    “阿姨……”张韬额头冒汗，朝杨某某发出求救的眼神。

    杨某某慢吞吞开口，“妈，他可能真的吃不下了。”她把油光可鉴的空碗亮给妈妈看，“好歹给自己的女儿夹点嘛！”

    妈妈瞪了杨某某一眼，往她碗里丢了两筷子青菜，“自己不会夹吗？”

    “人家张韬自己不会夹吗？要你那么热心！”杨某某瞪回去。

    妈妈看着张韬为难的表情，这才放下筷子。

    张韬如释重负，缓缓举起筷子努力奋战。

    终于，他快吃完了。

    他面前出现一碗面，白白的面条上飘着葱花，和一颗煎蛋。

    “这是长寿面，过生日都要吃。”妈妈笑容可掬。

    可是张韬，看样子已经要哭了。他握筷子的手微微颤抖，目光中透着绝望。

    杨某某想，这个生日，会不会让他永生难忘呢？

    反正，她每每想起张韬那张生无可恋的脸，她就心情舒畅。她怀着愉悦的心情，欢快地度过了暑假，迎来了新的学期。

    她背着一个大牛仔包，从车上挤下来。街上人挤人，学生们都返校了。

    从其他地方过来的学生都跟杨某某一样，大包小包在身，被各种包压弯了腰。住在这镇上的学生就不同了，甩手甩脚走出骄傲的步伐。

    杨某某从缝隙中挤出，往学校走。

    耳边传来怪叫声，“天呐土妞！你这是在搬家吗？”

    陈凯那张欠扁的脸出现在杨某某面前。他双手交叉在胸前，鼻孔朝天。

    “请让开，包很重。”杨某某被压得抬不起头了。

    可是陈凯偏不让呢。他不但不让，还故意伸手伸脚阻挡杨某某前进。

    “土妞，快看看我的新发型！”陈凯朝杨某某俯身，用手指着头。

    嗯，很有个性。大公鸡出门了。两边的头发都往中间凑，筑起了一个刀锋似的鸡冠子。

    陈凯还在嚷嚷，“快评价一下！这可是今夏最流行的发型！”

    原谅她，真的欣赏不来。

    还有，她没有多余的力气欣赏什么发型，背上的包实在太重了。

    也怪她自己，恨不能把家里能吃的东西全部背来学校，生怕自己饿着了。毕竟暑假整整两个月，那可真是躺吃躺喝、安逸惯了。

    不光是她，妈妈也是。包包里每一条缝隙，妈妈都不会放过。要么塞一块小饼干，要么塞一个小面包，甚至几粒花生。

    当初有多贪心，现在就多闹心。

    杨某某咬牙坚持着，只希望早点到宿舍。

    “你倒是说话呀？”陈凯见杨某某不理他，动手推了她一把。

    杨某某重心不稳，朝旁边栽去。

    陈凯没料到会把杨某某推翻，其实他完全没用力。主要是杨某某背上那包太重了，加之陈凯这突然一下，她猝不及防。

    她的嘎嘣脆饼干，她的草莓夹心面包，她的花生瓜子豌豆胡豆花生米，可别摔坏了。

    这衰人，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就招惹她。杨某某往地上倒的瞬间，在心里低骂陈凯。

    “还是这么冒失。”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某某被稳稳地扶住。

    “张韬！”杨某某扭头，咧开嘴笑。

    这么久没见，你还好吗？

    肚子，不涨了吧？

    杨某某一看见张韬就想起他举着筷子欲哭无泪的样子，内心的欢乐压抑不住啊。

    “看见我，这么高兴？嗯？”受着她的感染，张韬的笑容变得灿烂。

    “当然高兴呀！你是我快乐的源泉！”杨某某极力憋笑，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笑穴被打开可就不得了了。

    “切！无聊！”陈凯非常不爽，顶着鸡冠头走了。临走时他恶狠狠地说，“我去找我的小甜心！”

    去去去，拜托你赶紧去！要不是你挡着路，我早就到了。这包，快把我压成小矮人了。

    杨某某抖肩，伸手理了理牛仔包的背带。一只有力的手搭在她肩上，取下了她的包。

    “我来吧。”张韬单手背包，潇洒地大步往前走。

    杨某某小跑跟上，问，“不重吗？”

    “不重。”张韬微微偏头，看了杨某某一眼。

    还是有点重吧，额头都冒汗了。没想到张韬同学也是个要面子的家伙。

    “谢谢。”杨某某踮脚，伸手把牛仔包背带往上扯，想着帮他分担点重量。

    可能是杨某某个子太矮，原本她想着替张韬分担点，实际上她完全没帮上忙，反而连着那包一起，把张韬往下拽。但她浑然不觉，还以为自己在帮忙呢。

    张韬用略微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杨某某一眼，欲言又止。

    终于到了。

    张韬额前的刘海汗湿了。

    “谢谢谢谢，太感谢了！”杨某某倒腾包包，“我请你吃东西吧！”

    糟糕，塞得太满，一时半会儿打不开了

    “我们走走？”张韬说。

    “好啊！”杨某某一口应下。

    反正包也打不开，没东西可吃。既然打不开，就不用跟张韬分享零食了。噢耶，晚上回来慢慢吃！

    杨某某一路活蹦乱跳。

    “这么高兴？”张韬问。

    那当然咯！只要有得吃，天天都是好日子。杨某某快乐得要转圈圈了。

    “是因为见到我了？”张韬笑。

    杨某某险些跌倒。这都被他发现了？

    的确，她见到他很高兴。哪怕没有见到他，光是想到他，她就很高兴。他那双握着筷子不停颤抖的手啊……

    “嗯？”张韬似乎在向她确认答案。

    杨某某的表情替她做出了回答。

    “那，”张韬停顿片刻，“你，想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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