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某某小时候过生日，虽然不能像别的小朋友那样举办生日聚会，还要吃一碗能把她噎背气的长寿面，但是每年生日都是最开心的日子。爸爸妈妈妹妹，有时还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一大家子挤在一个屋里，众星拱月地围绕着她。

    妈妈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爸爸在客厅给长辈倒茶，把瓜子花生往他们身前放。杨某某和妹妹把零食堆在身前，不停往嘴里塞。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也不停往她俩面前放好吃的。

    可以说，过生日的热闹程度不亚于过年。一家人聚在一起，心头暖烘烘的。

    但是，张韬过生日，怎么没看见他爸妈呢？杨某某忍不住朝每间屋子打量了一下。

    那群男生又在起哄，“韬哥，请吃火锅！”

    “好啊，吃火锅。”张韬起身，面带微笑做出请的姿势。

    大家纷纷往外走。

    杨某某走在最后，小声地说，“张韬，我还是，先走了。”

    张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为什么？”

    “反正，你这么多好朋友，也不差我一个。”杨某某低头。

    整整一个上午，除了张韬，几乎没人跟她说话，连李文都假装不认识她。她一人闷头嗑瓜子，牙齿都磕痛了，背也僵直了。实在太难熬了。

    她听到张韬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紧接着听到他说，“好啊，我送你去坐车。”

    “不用了吧，大家还等着你一起吃火锅呢。”杨某某看了看前面，那十几个人正开心地疯闹。

    “没事，他们自己知道地方。”张韬伸手拉杨某某的手腕，“走吧。”

    他的手又是冰的。

    好像他不高兴的时候手都会很冰。

    “我，我还是一起吧。”杨某某试探着说，“我挺想吃火锅的。就怕等会儿流鼻涕，丢你脸。”

    张韬笑了，“你给我丢脸还少吗？”

    切，信不信她等会儿边吃火锅边给他上演痛哭流涕？

    真正坐在桌旁，杨某某还是一改往日狼吞虎咽的风格，伸筷子夹了几下就放下了。好吃是好吃，关键是鼻涕控制不住啊。呼啦呼啦吸鼻涕，不停用纸擦鼻涕，这种事情也就在家才能干得出来。不能在这里给兄长丢脸。

    她发现张韬跟她一样，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他不时跟桌上的人聊几句，偶尔动手夹一筷子。

    桌上有人说，“韬哥，吃完火锅怎么玩儿？回你家唱歌吗？”

    “对啊，韬哥家那套音响霸道得很！”

    张韬掏出钥匙，扔给他们，“行啊。”

    那几人拍手叫好，“韬哥就是豪气！”

    嘎？把自家钥匙就这么扔给别人了？她怎么觉得张韬有点，呃，有点智商全给了脸、脑子里一点没剩的感觉？

    那群人还在吃吃喝喝，杨某某在板凳上磨来磨去。哎，他们怎么这么能侃呢？她好饿啊，想找爸爸妈妈。妹妹一定吃得肚皮圆滚滚了吧！

    张韬突然起身，淡淡笑着说，“各位，我先送位朋友。”他朝杨某某眼神示意。

    杨某某赶紧站起，屁颠屁颠跑过去。太好了，终于可以走了。

    二人走出火锅店。

    正午的太阳照在身上，有点烫人。杨某某连忙往树荫下走，顺带扯了张韬一把。

    张韬在杨某某身旁，放慢脚步走着。

    车站就在前方。

    张韬停下脚步，说，“今天是不是觉得有点无聊？”

    杨某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不是有点无聊，是超级无聊。

    张韬笑，“我都觉得挺没意思的。好像很热闹，其实，很累。”

    她没料到张韬会这样想。她以为，一大群人簇拥他，他很乐在其中。如果换成陈凯，那家伙一定会张狂得要撬地球！

    “呃，”杨某某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爸妈呢？他们，很忙吗？”

    毕竟今天张韬生日，父母一般都会陪着吧。

    她看见张韬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他们是很忙，忙着赚钱。”

    杨某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片，怯怯地递到张韬手边。

    这是她前几天做的生日贺卡。

    祝福语呢，也就很普通的那种，“祝你生日快乐学习进步”之类。其实她不太愿意写“学习进步”的，她希望他最好退几步，多退几步就更好了。但好歹人家过生日，进步就进步吧。

    稍微可圈可点的是创意，她用简笔画涂描了一个大脑袋小个子的张韬，眉毛竖起，用手托着下巴。旁边配一行字，“哎，又老了一岁，岁月不饶人啊！”

    她做这个卡片，起先是真心诚意，后面就一心想着搞怪。卡片做成以后，就没想着要送出去了——除非她想被张韬打死。

    现在，她看着张韬那表情，心想着拿出来逗他高兴高兴吧。

    看吧，他果然很高兴。表情要多生动有多生动。

    张韬眉毛竖起，嘴角抽抽，“画的是我？”

    杨某某点点头。可不就是嘛，你看看你那眉毛！

    “我的头，有这么大？”张韬看了看杨某某的头，再看看卡片。

    这是几个意思？是说她头大吗？

    杨某某正想抢回卡片，妹妹的声音传来了，“姐，这边！”

    爸妈妹正立在车站门口朝她笑呢！

    “那我就走了？”杨某某轻声说。

    “我送你过去，反正也没事。”张韬比杨某某还先迈出脚步。

    就这么几步路，客气个啥？再说你那些朋友还等着你回去嗨歌呢！杨某某想。

    妹妹不停嚷嚷，“姐，快点呀！还没吃饭呢！肚子都扁了！爸妈说要等你一起！”

    杨某某眼眶发酸。太好了，她的肚子也扁了呀。果然世上只有爸妈好。妹妹也好。

    张韬走到杨某某爸妈面前，很礼貌地喊了声“叔叔阿姨”，还轻拍妹妹的脑袋。

    喂喂喂，这人也太自来熟了吧。她还没做声呢。

    妈妈笑得合不拢嘴，直夸他懂事，果然第一名就是不一样，怪不得我家杨儿考不过你。

    什么跟什么嘛？就这种级别的问候，她也会呀！她嘴巴多甜啊，哪怕是对着一位满脸褶皱的老奶奶，她都能亲亲热热地喊声“阿姨”！

    妈妈真是的，别人家的孩子，放的屁都是香的！

    妈妈跟张韬寒暄了一会儿，说，“张韬，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赶早不如碰巧，今天你生日，叔叔阿姨给你庆生吧！”

    张韬迟疑片刻，转头看向杨某某。

    妈妈笑，“你别看她。我们家，我做主。”

    妈！好歹给自家女儿留点面子！再说了，张韬跟我，谁才是你亲生的？

    张韬还是看着杨某某，似乎在等她拿主意。

    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