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开始 作者:天光云意

    巴山夜雨

    考完试之后，南嘉木带着秦商宇去了健身房做体能测试，一切都还ok，南嘉木大不咧咧地拍着秦商宇的肩膀：“小子，希望你能跟上我的脚步。”

    所有的装备都已达到力所能及的最好，因为秦商宇之前并没有徒步的经历，南嘉木怕他太辛苦。

    他们花了一个星期才到宜昌，其间辗转于各种交通工具，走的是最偏僻的村庄。南嘉木说，“不要只想着直奔目的地，路途上的每一处风景都值得细细回味。”

    秦商宇有些不明白，除了从北方到南方地理风物的变化，所有的村庄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只有规模大小的区别，该怎么细细回味？

    南嘉木看了看他，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事实上三峡已经是很成熟的徒步线路，你一点儿都不需要紧张。”在宜昌，最后一次整理背包时，南嘉木随口说道。他的计划是从宜昌溯游而上，直到重庆。他本来很想走得更远，只是怕秦商宇假期时间有限。

    “南嘉木，紧张的人好像不是我吧？”秦商宇好心情地揶揄他。

    “你这叫典型的无知者无畏。”南嘉木毫不留情地给他下了判断。

    按照清单把东西整理好，背包并不算沉，也许真像南嘉木说的，这已经是条很成熟的线路。

    “从现在开始，把你自己交给我。”南嘉木说完这句话，他们就算正式出发了。

    先打车到码头，然后换船，上岸后跟着南嘉木走，途径一处小型峡谷。两个多小时后，再次换船，然后换乘摩的，一个半小时后抵达陌生县城。有了前面那一个星期垫底，秦商宇对这样的旅途辗转已经安之若素。

    找了个宾馆安顿下来，秦商宇迫不及待地去洗澡。南嘉木笑了笑，心想赶到县城来住果然是对的。

    热水果然有消除疲劳的效果，秦商宇出来的时候已是神清气爽，俨然脱胎换骨的样子。

    “不错嘛，小子！”南嘉木躺在床头看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秦商宇不客气地收下，走过去躺在他怀里，两个人很快沉入了梦乡。

    由于这个季节并非雨季，路上反而少了许多危险，只是室外冷得厉害，但不停前行的话也还能忍受。

    沿着河谷向上游走，途经一些小的土家族村庄，因为地处偏僻，还保留着淳朴好客的民风——很多时候他们在村民家里借宿或者吃饭，主人都不肯收钱。

    秦商宇自幼家教颇有古风，平日不惯与人言利，主人一推辞他就不好意思再给，出来又偷偷问南嘉木怎么办，南嘉木却只随意摇摇头，说是不妨事。

    “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有机会可以多帮助他们，大家相识一场就是朋友。不要在这些蝇头小利上坏了他们的心眼儿。”

    这是南嘉木的看法，他也真是能和每一个认识的人都交朋友，这几年但凡他走过的地方，朋友交了不知多少，钱也是大把大把地撒出去帮人介绍工作的，给人出学费的，什么情况都有。

    可是秦商宇不行。他所接受的教育是非常文秀的，不像南嘉木，不论什么人都能打成一片。再者说，自从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的世界已经收缩的很厉害，几乎快要成为习惯了。

    但也不能为此说南嘉木的观点是错的，秦商宇就只好从善如流。

    他们用了两个星期不紧不慢地走到巫山，这趟旅行也就算完成了，可是天公却在这个时候下起了冬日里少见的大雨。

    他们落脚的地方是南嘉木看中的，离江边很近，因为看得到江景所以生意很好，老板本来想关了门好好过个年，架不住南嘉木一张嘴能把铁树都说开了花，到了还是让他们住了进来。

    “看，连老天都在挽留我们，就在这里住几天好了。”南嘉木靠在客栈的床头，望着窗外说道。

    秦商宇耸了耸肩，表示没有异议。他本来子就不急躁，也不贪图新鲜，落脚在这么个小县城里，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于是他们就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

    天上的雨也跟着下了一个星期。南方冬日的雨天气往往带着蚀骨的寒，这里又是个江城，南嘉木受得住毛乌素沙漠零下几十度的白毛风，却在这无孔不入的湿冷面前溃不成军，只觉得每一处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一头钻进被窝就不肯出来。

    秦商宇觉得休整休整也好，就不理会他，两个人在屋子里缠绵了一天。可到了第二天秦商宇就发现这不是个办法，因为他撑不住了。

    南嘉木是不做到最后就无法尽兴的，他惊人持久的体力在这一天里得到了极大程度的发挥，时间最长的一次，他们整整做了三个小时，用掉了整瓶上好的油。饶是这样，后来两个人都疼得不行，倒像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斗殴。

    “南嘉木，你***要弄死我了。”秦商宇姿势扭曲地躺在床上，看着自己肚皮上一摊稀薄的体，那是他自己的。他已经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声音轻得像是吹口气儿就断，更别说把自己搬起来调整个舒服的姿势了。

    “谁让你这么，我上过的妞就没有一个赶得上你。”南嘉木轻轻把他抱起来，摆了个顺手顺脚的姿势，行动间真是无限温柔。

    “那你也别找什么妞了，咱俩就这么过下去多好。”秦商宇话赶话地说了这么一句，先把自己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说出这种话来。以他对南嘉木的了解，直觉这种话南嘉木是不爱听的。

    果然，南嘉木眉目间的温柔突然就没了踪影，嘴角还是笑着，胳膊还搭在秦商宇的腰间，秦商宇却感觉他整个人已经距离自己一光年。

    不甚踏实地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秦商宇扭头看了看南嘉木，还在睡着。轻手轻脚穿了衣服，秦商宇起身下楼。

    此时还在新年里，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看起来很喜庆的样子。客栈的老板正同人在楼下哈麻将，却还是很热情地回过头来敷衍他。

    “同学，要出去啊？外头冷得很，当心感冒哈。”

    老板说的是耿直的川东方言，留点儿神还是很好懂，秦商宇点头笑了一下，脚步未停地走了出去。雨虽然停了，可空气还是湿冷的，秦商宇就在这样粘腻滞重的空气里向城中灯火辉煌处走去。

    沿途都没有饭馆儿开门，秦商宇最后只好在一个大酒店里吃了奇贵无比的一顿饭，然后打了包带回来给南嘉木吃。

    “怪不得他们要吃这么辣，不然这满身的寒气可怎么办呢！”南嘉木一边狼吞虎咽，辣的满头冒汗，一边口齿不清地感叹。

    秦商宇看了他半晌，他好像已经把下午的尴尬都忘掉了，这样也好。

    他们住在这里的第三天早晨，南嘉木去找老板，希望可以跟他们一起搭个伙，结局自然是皆大欢喜，他们只出了一百块钱，就饱餐了四天最地道的家常川菜。

    菜色是真家常。顿顿都有回锅，还有**鸭鱼等，都是很普通的做法，没什么卖相，味道却实在不错。南嘉木就在饭桌上跟店主摆起龙门阵，由于本地方言十分喜感，每每把秦商宇笑得饭粒子都喷出来。

    这个短小悍的老板的笑脸，自然也留在了南嘉木的镜头里。

    “你看，这些人多有意思！每个人的表情，还有内心都不一样，比那些石头树木好看多了。”晚上回来，南嘉木一边摆弄自己的相机，一边跟秦商宇展示自己的作品。

    秦商宇笑着嗯了一声。

    这趟旅行是真的有意思，跟以往都不同。他以前只知道埋头往前走，用一种遗世独立孤芳自赏的孤独姿态，从不与旅途中的人有什么交集。自觉得在那些造化灵秀之前，人只像是嘈杂的浮尘。

    此次跟着南嘉木，慢慢行走在偏僻的乡间，长时间的空寂山路不见人影，才突然感觉到对同类的渴望，看到的每一张面孔都觉得亲切。是的，当你总想体验或拥抱孤独，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孤独。

    南嘉木，秦商宇偏着头看他，这是一个有意思的男人，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丁点儿清高的姿态。秦家的男人，看这个世界都带着知识分子式的悲悯情怀，这种悲悯是自上而下的俯视，而南嘉木不是，他喜欢他所遇见的每一个人，他喜欢每一个真实的灵魂。

    “南嘉木，你这么喜欢跟人打交道，为什么不去做记者？”

    “记者？他们的嘴都不是自己的。”南嘉木一边不客气地结论，一边用最温柔的表情查看他的宝贝镜头，“等这趟回去，我想做一个纪录片。我自己来做，不要别人。”

    秦商宇再一次意识到，自由对于这个男人，是像水和空气一样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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