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七章 误会

    沈文渊来了。

    对于这件事，迦兰相当意外。沈文渊作为镇西军难得一见的少年将军，忙得连家都很少回，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人。这次，若是只为了迦兰这点破事特意赶过来，迦兰觉得自己都要内疚到死了。

    沈文渊从小就是宠着她的，虽然这大概都是因为她姐姐民安的关系。但有人宠总比没人宠好，有人来探望，自然比冷冷清清一个人好。迦兰见到沈文渊，很是欢喜。

    站在崖边的时候，迦兰就看见他了。难得的是，沈文渊身边还有别人，迦兰很奇怪，因为他和民安以及她自己的关系，几乎是天下最重要的秘密之一。心切的迦兰顺着山里的小道飞奔下来，站在块半人高的石头上，迦兰等着沈文渊走近。

    可等那两人走近，迦兰愣了。迦兰怎么都想不到，和沈文渊一起过来的会是韩季相。看着满面笑容的沈文渊走近，迦兰心里虽然对韩季相还有些顾忌，但人自然而然，正对着沈文渊，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怎么还这么乱来。”沈文渊忍不住出口责怪，但已经牢牢把迦兰圈在怀里。

    迦兰毫无顾忌也伸手抱了抱他，撒娇一般地说，“我想你了，文渊哥哥。”

    “让我看看，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沈文渊的语气一下就缓和下来，扶着迦兰，仔细打量，“下次别在这样了，真怕你伤着哪里。以后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好么？”

    看着沈文渊认真的表情，迦兰乖乖点头。拉着他的袖子不放，迦兰故作轻松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山里的？”

    “明远带我过来的。”沈文渊对着旁边点了点头，迦兰才想起来韩季相还跟在后面。

    “你怎么会让他带你过来的？”迦兰不解。

    “这我还要问你。”沈文渊嘴角微微上翘，“以你这子，他怎会呆在你的书房里，而且也熟知你的去向？”

    迦兰脸红了，“这个，我可以解释。”顿了顿，迦兰还在脑海里编排住持和祖云大师威逼利诱的情节，韩季相却抓着这个机会了进来。

    “我只是碰巧过来借书，见迦兰姑娘不在，多呆了些时间。至于知道姑娘在此，也只因曾经遇见过。还请沈公子不要误会。”韩季相说完，居然还作了揖。

    沈文渊有些意外，望向迦兰，迦兰脸上的血色，很快退了个干净。

    “还请公子明示，我们有什么会让沈公子误会。”迦兰咬着唇，声音轻轻的。

    韩季相犹豫了半天，想从沈文渊和迦兰的脸上看出些端倪，他似乎想知道迦兰问这问题，到底想要怎样的答案，可面前的两个人，表情认真，眼神滴水不漏。

    迦兰等不下去。慢慢松开握紧的手指，拍了拍被她弄得皱巴巴的沈文渊的衣袖，迦兰看着沈文渊，恢复往日的样子，依旧是天真纯净的笑容，依旧说出与笑容不相匹配的话语，“我知道我错了，不该逼着人家讲实话的，人家好意，不想让我难做。那书房我借他，我还是回山里去吧，免得大家误会了麻烦。哥哥也早些回去吧。”

    说完，迦兰转身就跑，敏捷地避开了沈文渊的手，听见沈文渊的呼唤，也本不回头，直跑到喘不上气才停下来。那里已本看不到来路了。

    迦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汗水滴下来，寒风吹来，迦兰外冷内热，十分的难受。迦兰仰面，躺倒在树林的角落里。

    误会两个字像是盘旋的秃鹰，嗅出了她这副有即将朽木倾向的身体。

    一模一样。迦兰闭上眼睛，厌倦地想。又是自作多情，又遭人嫌弃，为什么在背后，一个个都与自己温和相对，可一到了人前就忙不迭地撇清关系。以前施梓如此，现在韩季相也是这样，而自己，遇到过一个，居然还不知防范，果然要自作作受。

    迦兰觉得，这大概就是她的宿命。

    迦兰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冻透的迦兰脸红红的，进了屋子还在发抖，看上去十分的憔悴。何舞难得没有责怪，只是去厨房热了晚饭。

    “沈小将军还在等你呢。”何舞走之前关照。

    迦兰脸，搓了搓手，慢慢踱到书房，探了头，不好意思地笑，“我回来了。”

    沈文渊正支着头，翻着迦兰抄写的书册。

    迦兰低了头，觉得羞辱，不想再看见那些册子。

    “他不是故意的，你那样子，他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了。”沈文渊开口，招迦兰过来，“他听说了些谣言，便以为你是民安。”

    迦兰低头，轻声道，“我想通了，他怎样想都无所谓，反正与我无关。”

    “迦兰，明远他个虽激烈了些，本却是好的，他不是施梓那种人。”沈文渊劝道。

    “你以为施梓是什么样的人？”迦兰笑起来。

    大概没有人像她那样了解施梓了，或者说，她见到的施梓与其他人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别人都说施梓是守礼数有礼貌的孩子，正直坦率关心人，可在她心里，施梓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但她也不知道，在她面前的那个施梓伪装了多少，她也许本不曾了解真正的施梓。

    迦兰很好奇，沈文渊他到底了解多少。

    “我们不提施梓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沈文渊似乎误会了，转移了话题，“我正要去找民安，你可有什么东西要带给她？”

    “我跟师傅学的，新做的韘。”迦兰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做了一对，那个给姐姐，这个送给你。”

    沈文渊道谢，接过了东西，顺带还被迦兰塞了一堆护身符什么的，说是这庆元寺也就这种东西最好了。

    “那个，我的事情，你跟姐姐说说好话吧，要不然回来，她会杀人的。”迦兰小声讨好。

    “你也知道民安的脾气，在她回来之前，你该好好想想，毕竟你也不想在山里过一辈子。”沈文渊看着迦兰有些僵硬的表情，玩笑般加了一句，“你知道她要杀人，我都劝不住的。”

    “文渊哥哥，你喜欢姐姐么？”迦兰突然问。

    沈文渊有些吃惊，看见迦兰迫切紧张地表情，却还是轻点了头。

    “那你怎么知道你喜欢姐姐？”迦兰又问。

    “喜欢一个人，自然会知道。”沈文渊回答。

    “那，就算你们难得见面，就算姐姐不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甚至音信全无，就算你身边如此多杰出的女子，而姐姐身份地位都无法与其相提并论，你都确信，你喜欢她么？”迦兰忍不住，问出这样突兀的问题。

    “我太了解民安了，她怎样行事，她改变多少，我都太清楚了。”沈文渊笑道，“我了解她表达心意的方式，我也知道她的心意，与我身边的人都不同。”

    迦兰觉得，幸福应该就是沈文渊谈论姐姐时候的表情，迦兰很羡慕。她知道她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到底该是什么样子，她又从来都猜不出别人的心思，学着姐姐，想成就青梅竹马的心愿，最后却落得如此的下场。

    “好了，我也该走了。施梓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至于明远，你也别迁怒于他。”沈文渊看着有些怔忪的迦兰，站起来，“别的我也不多说，若是不想出事，等民安回来之前，你还是早些下山的好。”

    迦兰其实很想挽留沈文渊，即便沈文渊说了让她不要再想施梓的事情，她还是很想说说。以前大家认为她很好，从来不问她跟施梓的事情，而后来，她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又不敢问了。迦兰不是多话的女子，但向来别人问了什么，她总是实话实说的。在迦兰眼里，沈文渊算是最亲近的人之一，文武双全，又颇有些不在意世俗的想法，她很想拉着他的袖子，道一道这阵子的心酸，但沈文渊要走了。

    沈文渊向来很忙，这次又是去寻民安的，迦兰哪好意思耽搁，只能笑着让他一路保重。

    迦兰送他到门口，看了眼何舞热的晚饭，一点胃口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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