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杨宇霆在听到这话时，如聆仙乐般几乎眩晕到站不住——他很清楚，这三路作战的战术是他一手制定的。
    原本想着是让汲金纯和张作相掩护这位小爷“刷战功”，可天知道那俩老的被吴佩孚和张锡元一打即溃，反而让中路的他们成了“主线”。
    护卫旅的损失不说了，要是他真有个好歹，大帅真的能活剐了他！
    眼看着杨宇霆的脸白了又紫，紫了又有了红润颜色，姜诚摇头笑了笑赶紧说道：“我的个乖乖，看你这都被炸成什么样了？”
    “赶紧的让医疗兵给你好好检查检查，再换身衣裳去见帅爷吧！”
    尽管老狐狸这几天什么都没说，但姜诚分明看得出来，他早就急得不行了。
    “我没事！”
    听到“帅爷”二字，这张汉卿居然气冲冲地抹了把脸，倔犟地继续补充道，“我还能继续打仗，狗日的直军，我且饶不了他们！”
    说着，边骂边往里面走，而姜诚这才吃惊地看到在他身后，还跟着同样满身满脸血污的郭松龄——
    两人这才从李石头嘴里听到汇报：
    原来他们赶到的时候，中路的三八两个旅，早就跟直军打做一团；
    战事从一开始就是白热化的阶段，李石头带的人并不多，只能互相分散开来，以小组为单位找这位小爷。
    彼此说定，不管是谁发现了他，第一时间马上把他往滦州方向撤。
    然而李石头他们发现后，吴佩孚居然直接用大炮把他们阵地轰成了平的，等他们再恢复意识爬出泥土，直军的大部队已经朝滦州来了。
    此刻姜诚带着人马往城头方向去，身后跟着通讯排和李石头等人：“姜爷，还得亏是郭鬼子带着人杀回来了，不然我们还真不好脱身呐！”
    姜诚无声地点了点头：其实这位小爷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很好了，他对整个过程并不感兴趣。
    他现在最关心的，分明是滦河能不能守得住——
    一旦直军强渡成功，那么很快整个滦州都得短兵相接……到时候一场恶战下，吴佩孚肯定会分兵往他们的退路方向狂轰乱炸，到时候……整个指挥所的老少爷们都得死在这里！
    黑着脸迅速爬上城头，望远镜下……滦河方向烽烟已起——近乎于投鞭断江的大部队乌泱泱地就朝这边来了；
    而在滩涂上的工事已随时预备，显然放到了足够近的位置，就会狠狠地打。
    不过，让直军先吃一击的，不是那些工事上的轻重机枪，而是：
    嗖，嗖嗖！
    接连不断的响声，从滦州城防的另一侧，猛地划出一道道曳着光火尾焰的炮弹。
    第一轮齐射的数量并不多，准头也就那么回事，有那么两枚甚至直接栽到了滦河里，炸起十数米的“水柱”来。
    不过还是有一枚炮弹正中直军的大部队，爆炸瞬间令人仰马翻，火光吞噬了一大片人。
    “妈的，这什么准头？一共就八发，炸鱼两发，飞了五发。”
    尽管眼看着吃了苦头的直军阵型被打乱，在河岸的对面乱哄哄的分散跑开寻找掩体，姜诚笑嘻嘻地还是骂了一句。因为他很清楚，以张学成现在的本事，迅速修整位置，马上就该全中了。
    果不其然，在第一轮试探性进攻后，炮阵马上调整方位——这次是二十门速射炮填装齐射！
    瞬间，对面的河滩上便被火焰完全吞噬了……就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姜诚都能通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对面的惨状。
    数不清的火人往滦河里跳，更有人被炸上了天，血腥顿时遍布整个人群……这下，他们不敢贸然上前了，纷纷慌乱地后退。
    “通知老白，让他带着兵马谨防着有人过来抄我们后路——”
    下了这道命令，姜诚又说道，“联系司令部，让他们抓紧时间，赶紧撤离滦州！”
    直军已经包过来了，马上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切断铁路……虽说攻占这座城不容易，但要是不攻城，绕到他们身后破坏铁路和炸毁火车，那就太简单不过了。
    一味在这里刻舟求剑般的等待火车到来，已经不符合现在的战局了——
    城内剩下的士兵，应该趁着包围圈还没形成，赶紧一路往后撤，再另行地点登车逃回奉天。
    就在两条讯息传输出去的同时，河滩对面的直军，已经重新调整好了分散阵型，带着简易的小舟，朝着河岸的方向猛冲了过来！
    这么分散的阵型，再开炮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而一旦直军过了河，就更不能开炮——
    位置已太近，而且河滩上全都是自己的工事和布防，炮火齐射等于是要同归于尽。
    就在直军的小舟过河之时，提前布置好的所有工事，朝着射程内的敌人一齐开了火。
    轻重机枪立时织成了密集的火力网，把河面上所有的大小船只连带上面的士兵，都打成了烂筛子。
    整个河面被染成了血红，大量的浮尸和碎屑迅速堵塞了河水，影响了后续过河的士兵——更有些不要命的，连船都不坐，扛着枪就往水里跳。
    但河岸上密集的火力网，简直像是一道火墙，把这些企图扑来的士兵们全打死在河里。
    “该死……”
    虽然周遭四下尽是一片守军叫好的声音，但举着望远镜的姜诚，还是忍不住轻轻骂了一句。
    也许在东北呆的时间太久了，见惯了贪生怕死的老爷兵，姜诚还以为直军也都差不多……面对强火力就该想着往后退了。
    但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这帮子兵似乎都不要命了，前仆后继地往滦河冲，简直像海潮般一浪接一浪连绵不休。
    他知道，别看自己的火力猛，但面对这么多的士兵一股脑地往上冲，再猛的火力也不够看的。
    而且那几个工事分散在河滩上，毕竟也有很多死角，再者……如此密集的火力单位弹药量是惊人的，要不了多久都得打精光！
    “传我的命令，河滩所有守军准备作战。”
    姜诚狠狠放下望远镜，“敌人要上门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