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
    分明知道自己有可能受伤了，而且是被炮弹伤到的那种，可张汉卿还是眼前一片模糊，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李石头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劈手推开摇摇晃晃搀扶他的护卫，抄手把他拽到背上，一路大吼着“弟兄们快跑！”
    他这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连串嗖嗖的，类似于哨声的呼啸。
    “糟了！”
    突然意识到这阵子响动是什么，李石头猛地发出一声大叫，抱紧背上昏昏沉沉的张汉卿，翻身猛地跃进附近的战壕内。
    剧烈的撞击让这位年轻的少帅回过了神，正张了张嘴要骂人，那些呼啸而来的“哨声”，却在身边降落了。
    巨大的爆炸瞬间吞噬天地，侥幸翻入战壕内暂时还有一条命在的几人，瞬间觉得天穹变成了一只倒扣下来的火焰巨锅，死死地把反压在下，让他们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
    张汉卿不禁闭眼屏息，只觉得脸以及所有裸露出的皮肤都被烤化……烤出了油，每一口呼吸都把整条咽喉到肺点燃。
    又是一阵联接的爆炸，巨大的震荡瞬间把他和李石头，以及附近三个护卫震翻……黄土倾泻而下，把几人立时掩埋成一片平地。
    再无声息。
    …………
    “报告！”
    “敌军已攻破中军防线，沿公路向滦州方向扑来！”
    “报告……城外三十里已发现有直军在推进。”
    “报告！张锡元部已向滦河阵地开火！”
    随着中路大军的阵地被接连攻破，张锡元部向滦州方向猛攻过来；战事骤然胶着，一道道的前沿战况从越来越近的火线上传来。
    盯着面前布满直军推进的地图，姜诚的冷汗下来了。
    他倒不至于怕了张锡元，也不是担心紧随上来的吴佩孚，这些人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他们要做的是在奉军大撤退之前，堵死他们的路，重创这支胆敢入关挑衅的部队，只要大帅他们撤的足够快，吴佩孚他们失去了战略意义……也不会继续追击的。
    两天。
    杨宇霆今天清晨与他说，只要他的守军可以挡住两天——全部奉军将成功撤回关内。
    以现在的局势看，两天……48小时，对于已经做好一切防御工作的滦州不是太大的问题。
    那么，他在慌什么？
    已经整整四天五夜了，交火点越来越近，但一点有关张汉卿郭茂宸的消息都没传回来。
    就这么点距离，去找东北王家里的公子爷，就算没什么信，李石头也早该遣个人回来报告。
    没有人回来报信，就只能代表一件事：李石头带领的团队，势必被什么事绊住脚了。
    想想能有啥事绊住脚……除了胶着的战事之外能有啥？
    双手托在桌上，姜诚深深吸了一口气，可他刚打算喊来韩明，却听到门外传来一连串的脚步，以及呼喊他名字的声音。
    听出来是杨宇霆，姜诚知道他找自己要做什么，连忙直起腰身一个回转向后，紧接着便看到焦躁不已的杨宇霆冲了进来。“飞澜，姜飞澜……”
    已经跟喊魂似得在外面把他叫了一遍，杨宇霆见着他，又脾气暴烈的对他嚷叫起来，“怎么样，汉卿有消息了吗？”
    看他那样子，只怕姜诚不给他个准信，多半急得要跳起来咬人了。
    反倒是这种时候，姜诚看着他这张脸却觉得有点好笑。
    然而他刚张了张嘴要说话，杨宇霆便急匆匆地又催问了一遍：“之前，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还有什么，汉卿那面相一看就福大命大，准保能活到百岁……还啥少一岁拿你的命顶！”
    这话说的，那货还真活了一百多岁到近现代了啊……不过，自他穿越这个时空，可有太多的人因此改变命运，要是，
    可心里虽这样想着，姜诚越是觉得杨宇霆这话说不出的怪，竟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下让本就焦躁不已的杨宇霆气疯了，当下扯着嗓子就骂起来了，看那样子……就算当场扑上来咬自己一口，他都不会那么奇怪。
    见对方真的急眼了，姜诚赶紧连连道歉，一面正色道：“我可是说正经的呢，汉卿一准没事，我，”
    话没说完，杨宇霆却一手死死握住他的腕子，几乎恶狠狠地说道：“姜飞澜，你小子给我听着！”
    “要是汉卿真有个什么，别说是我，连帅爷都得……”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从院墙之外突然传来嗖的一声尖厉的哨声，紧接着天空炸亮一朵绿色的信号弹。
    “草，直军已经进入滦河的近防区了！”
    姜诚骂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杨宇霆愣了一愣想扯住他，可这位吉军的最高指挥官，已经像兔子似得窜上房去了。
    周围还在等候火车的士兵们因这鬼火般的光芒失色，纷纷站起身仰头对着那玩意窃窃私语，已经有人忍不住嚷嚷起来直军到了。
    一阵恐慌，瞬间把这些还没撤走的士兵们情绪点燃，场面显得又有些混乱起来。
    而姜诚顾不得这些，拿起望远镜就向四下张望。
    临时指挥部在城中，楼顶修有瞭望塔，通过望远镜就可以观察各个方位的城门防御。
    眼看着正对着滦河方向的前门已依照定好的规矩，迅速升起了红灯笼，姜诚脸一黑道：“直军开始强攻滦河了！”
    “快，通知学成，修整西炮阵的位置，开火！”
    他的话刚落音，通讯兵们马上身子一转往后狂跑。
    而杨宇霆则是要吼，却听到指挥部的正门那边，传来李石头的惨声高呼。
    “来人啊，快来两个医务兵看看——”
    所有人不禁一齐往他那边看，眼瞅着他背着浑身血污的张汉卿闯进门来。
    若不是姜诚太熟悉他的身影，根本就认不出来了……他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与倒抽着凉气的杨宇霆同冲上去查看。
    就在这短短几秒钟，这位总参谋长把最坏的情况都考虑了一遍，可万万没想到，随着几人惊呼跑近，背上那几乎被泥土掩盖的脑袋猛地扬起，恶狠狠地来了句：“我，我没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