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绝境24小时
    “十五分钟后，全体开会。”
    16：45分，君泰证券自营业务工作群里有通知发出，齐天与贺秦山呆呆望着电脑屏幕良久。
    今天大盘指数报收涨2%，在正式全力进场救市早盘高开5%的情况下，这并不是一个值得开会庆祝的市场走势。
    压上了全部利好的结果是高开一路回落直至收盘。
    那么明天呢，救市行动不利，市场继续大跌的走势几乎可以预见。
    “老齐，你说谢大佬是不是……”
    贺秦山话未说尽，市场买入榜单数据更新没有出现西柚资本的身影。
    这意味着谢景行通过各大官媒如山呼海啸般喊出那句‘股市，今天见’后，他根本没拿出一毛钱冲进市场与救市资金并肩作战！
    想想下午还在替他骂娘不值得，齐天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两只手搅在一起扯出个笑容：“那可是3000亿现金，调动起来且得需要时间，今天进不来很正常。”
    “对，我们自己账上都没多少现金流，他从来不屑说假话，明天……后天，这周他肯定会进来！”贺秦山用力点头说服自己。
    齐天忽然感觉很累，脊梁被抽掉了似的趴到办公桌上，闷闷的低声说：“待会儿开会听领导安排吧，别当出头鸟了。”
    友军趁机砸盘解套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但同时领导们只给出了必须要打进市场的资金弹药数额，至于资金从哪儿来迟迟没有到账。
    公司账面短时间拿不出大笔现金，所以齐天和贺秦山打算在收盘后会议上提议，明天卖掉一些债市的长线持仓套取现金支援股市。
    也许应该再等等，一面是场内友军敌我不分，一面是场外援军迟迟未到，君泰何苦单枪匹马冲的太前把自家陷入空头包围圈。
    …………
    17：30分，中信证券董事会议。
    “我再次重申，救市就是救我们自己，这个时候绝不能犹豫，集中火力以最快速度把弹药全打出去！”
    有着国字脸的男人面容坚毅肃穆语气铿锵有力，现场气氛截然相反压抑无声，没有半点回应。
    角落里一位独立董事缓缓放下水杯，轻咳一声：“我觉得有待商榷。”
    “商榷？社会需要我们的时候到了，还有什么好商榷的，你不要忘了原则！”国字脸拍起桌子。
    独立董事身体后仰把椅子压得吱吱作响，动作轻佻把玩着钢笔：“我作为中信证券聘请的独立董事的第一原则是保护股东利益不受侵犯，我拿股东的薪水，你别冲我喊。”
    “这次救市行动公司拿出的资金使用情况，后续盈利亏损情况都将对股东会公开，我们无愧于心。有些人不要把路走偏了，觉得我们为了救市弃股东利益不顾。”国字脸环顾四周警告道。
    “唰。”
    一位中年女人监事站起身：“既然你说对得起股东利益，那么请问谢景行的资金到位了吗，市场里趁机砸盘解套的券商怎么解释？”
    “你盯着谢景行做什么，这个时候我们不一个上谁第一个上？”
    “你讲原则，我们也讲原则；你讲市场，我们就讲市场；讲不过市场又开始扯原则，你这是流氓行径！”
    中年女人言辞刺骨：“我告诉你，我堂堂清华教授教书育人一辈子，来中信证券拿5万块钱薪酬做监事，不是听你用原则压我的！”
    “让你导致股东亏了钱，我对不起我这辈子的名誉，你毁我名誉我就要跟你这个目的不纯的人斗争到底。”
    “你说谁目的不纯，我警告你说话是要摆道理讲事实的！”国字脸神情冰冷难堪。
    中年女人一扭头目光扫过全场：“别以为我不知道，有些人跟某些私募关系不单纯，救市就救市，不要……”
    “泼妇，不可理喻，这是在会上不是容你撒野的地方，把她给我拉出去！”
    “我堂堂正正自己走用不着你拉，我把话放在这里，谢景行的钱一天不进市场，我这一票就永远弃权！”
    …………
    21:20分，西柚资本办公室。
    “有我们在就安全了，宋助理麻烦你的同事大概讲一下整个过程，让我们做个笔录。”身穿白衬衫的领导温声安抚。
    宋安梨不客气的直言道：“领导，现在市场恐慌情绪很大，这件事不方便外传，还请你们帮忙保密。”
    “放心，绝对没问题，便衣马上过来接手。”
    白衬衫领导连声保证，接着又解释：“我们一线的同志一开始确实不清楚情况，请你们多理解。”
    “那就好，谢总正在开会，他让我向您表示感谢，辛苦你们了。”
    宋安梨缓和语气，白衬衫领导谦虚客套几句，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先行告辞离去。
    刚刚有个觉得被谢景行骗了的散户跑到西柚办公室楼下蹲守，蹲不到谢景行就跟踪西柚其他员工，还好那位员工只是去附近便利店买关东煮当夜宵，回公司路上被大堂保安提醒，立刻报案处理。
    都没用出警，街上巡警两三分钟赶过来就把那个散户摁住了，身上只搜出把小螺丝刀，还他娘是伸缩头的！
    除了哭哭咧咧大骂谢景行不是人还我血汗钱，毫无反抗被拽上车带回局里。
    这种倒霉事放到平时专门跑一趟都怕浪费油钱，现在却得高度重视，还得算是亡羊补牢而非工作值得肯定。
    白衬衫领导心里有苦说不出，现在无数目光盯着谢董事长，沾上了边一个不小心应对失误便是大麻烦。
    “打发走了。”
    另一头，宋安梨走进独立办公室关上门，唐曼只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低下头忙碌审察各种文件签字。
    谢景行甩了甩发酸的手：“是我预期不充分，告诉同事们关键时刻都留点神。”
    “谁都想不到会这样，生死攸关还在互相不信任拖后腿，这样看我们晚点入市是好事。”宋安梨凑到近前帮他倒了杯水。
    媒体发声之前给他们审核过报道标题，按照预想在救市力量动真格的情况下，只要周一市场大幅反弹符合预期，恐慌情绪得到缓解没人会在意西柚那天进入市场。
    奈何见鬼了，中信拿着自家银子一往无前冲进市场，君泰等各头部券商不可谓紧随其后，谁都不能说他们没尽死力咬牙硬顶。
    但大盘走势就是高开回落节节败退，谢景行顿时成为众矢之的。
    “尽量加快动作，再催一催银行那边，实在不行我们自有资金先入市。”他喝了口水做出决定。
    唐曼动作微微停滞抬起头，宋安梨抿了抿嘴，两人互相看看都没接话茬。
    谢景行正想说点什么，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闪过一条微信消息。
    【谢大佬，在忙吗？】
    是齐天发来的短短六个字，直到消息光亮暗淡最终熄灭，谢景行没有去碰手机，转动椅子背对办公桌面向窗外。
    身后电脑屏幕显示着的，是网络上无数散户对他的谩骂；早在两个小时前，他让公司全体员工手机关机，此时每个人手机里大概都堆积了无数询问。
    来自同行，家人朋友，与围城内外的一切关注目光。
    如今他走入围城之中，便陷入有关互不信任的博弈泥潭。
    “再催一催银行吧。”
    谢景行收回决定，唐曼二人松了口气，希望明天市场能好一点。…………
    周二，8:47分。
    “消息确定吗？我知道了。”
    发型潦草杂乱，身材偏瘦的徐翔挂断电话，推了推眼镜道：“跟我们的媒体朋友打声招呼，告诉他们：证金正在紧急向工行、建行拆借800亿资金。”
    “800亿，就是他们周日增资扩股的那800亿注册资本？！”一起打拼多年的副手思维默契。
    徐翔不自禁噙起淡淡讥讽笑意：“央行承诺给予证金无上限流动性支持是虚晃一枪，连首批800亿资金都没给。”
    “不止谢景行的3000亿更是无从谈起，整个市场错信了，得让大众知道事情真相。”他认真总结道。
    副手哈哈大笑：“姓谢的吹牛逼有一手，老老实实在风投行业呆着咯，非要跑来股市装逼分不清大小王。”
    “行了，赶紧去给媒体打声招呼，我们继续做空。”
    徐翔看起来无甚所谓，副手匆匆离去，他独自静静站在电脑前等着。
    9:15分，股市集合竞价开始。
    “呼！”
    公共办公区传来整齐划一无意义的惊呼声，徐翔猛地身体半转回头看去，转瞬鸦雀无声。
    “牛逼！”
    “万岁，我们就他妈是市场的王！”
    “草你妈的，大烟漂亮吗？！”
    9:30分，公共办公区爆发出一声声野兽般的怒吼尖叫，所有交易员都在宣泄着飙到天际的肾上腺素。
    徐翔这次没有理会，微微弓着腰身体颤抖着，脸色涨红表情扭曲看着电脑屏幕。
    大盘跳空低开8%，已经不足以用暴跌形容了，真正意义的跳楼爆一秒钟暴力杀跌400点，几千亿多头资金瞬间蒸发。
    这就是欺骗市场的代价，这就是跟我做对手盘的代价！
    “券商互相不信任，今天拉不动两桶油权重蓝筹了，给我做空，打爆市场多头。”
    徐翔宛若嗑药上头，转身大步走向公共办公区，望向一群如同在群交狂欢充满狂热的交易员：“你们见过濒死的人吗？”
    “人受伤时会惊恐哀嚎拼命挣扎，血要流干濒死时反而很安静，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
    他晃着脑袋头发丝都跟着颤抖：“现在的市场就是不会反抗的濒死之人，所有空头都可以进来争抢撕下几块肉，所以动作快点吃下最肥美的那块肉。”
    “我徐翔不在乎所谓的私募一哥头衔，投资收益会替我讲话告诉所有人，论操纵市场情绪他们都是垃圾。”
    徐翔高昂着头目空一切，在谢景行来之前他是市场之王，谢景行来之后他还是，去他妈的3000亿！
    “债市跌了。”有交易员高声提醒。
    副手冲进办公室，贴到徐翔耳边轻声道：“中信证券急了，正在抛售债市持仓抽调现金流投入股市。”
    “那会把债券市场砸的一起下跌。”他不假思索给出回答。
    …………
    10:07分，华尔街。
    “oh-oh，真是惨不忍睹，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高盛总部交易楼层，年轻的印度裔交易员坐在电脑前挑着眉毛啧啧称奇。
    通过行政力量暴力救市，包括不限于央行直接出钱救市、交易所不让做空等等手段，令整个欧美金融行业都看傻了眼。
    最离谱的是居然冒出个民间投资大佬掏出3000亿进场自救，黑箱操作简直写在脸上，大家这几天都在围观吃瓜。
    本以为这就是极限了，结果居然还救不动市场，昨天高开回落今天干脆跳楼低开8%，导致这会儿盘中市场风险彻底开始外溢蔓延……
    “fxxk！fxxk！”
    对面工位传来暴躁怒骂声伴随着砸键盘动作，键盘按钮飞起划过头顶落在脚边。
    印度裔交易员见怪不怪捡起空格键扔回去，对面那家伙是做外汇交易的，看起来像是持有了不少人民币仓位的样子。
    盘中大陆、港岛的债券市场都有不同程度大跌，尽管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显而易见跟股灾有关，那么债券市场被拖下水，货币、大宗商品期货等等都有危险了。
    笼统的判断即是金融危机，再待下去无人生还能跑则跑。
    “所有人，听我说！”
    坐在工位外侧尽头的md小老板站起身，拍着巴掌临时发出指令：“最新消息，他们的人造英雄是假的，整个大陆市场没有钱了流动性彻底丧失。”
    “所以从现在开始，抛售有关大陆的一切资产。”
    小老板鹰钩鼻高挺踱步巡察自己的领地，随手把一个想要发表意见的脑袋摁下去：“别跟我说市场踩踏卖不去。”
    “股票卖不掉就卖点心债，点心债卖不掉就卖cny，cny卖不掉就卖大宗商品，。”
    他抬高声调：“相信我，如果你们不想留下跟他们一起经历灾难，现在就该立刻动起来清仓大甩卖。”
    “换取现金流，反过来考虑怎么帮助他们加快滑落深渊，这样你们还有做空把抛售产生的亏损赚回来的机会。”
    小老板皱起眉头最后吐槽道：“这一次摩根走在了我们前面，追回进度，告诉他们谁才是老大。”
    核按钮按下，国内金融业所有海外市场进入暴跌状态，自股灾发生以来最危险的一天，金融危机近在咫尺。
    …………
    16：45分，西柚资本办公室。
    “喂？”
    “现在出发，来京城开会。”
    “我有点累。”
    “明天会是市场最后一天下跌，你的钱明晚一定到账，我保证！”电话那头俞念沉声说。
    谢景行沉默着挂断电话，静静看了会儿电脑上跌幅8%的绝境，拎起外套出门直奔机场。
    我会生吞活剥了你们，我保证——他在心底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