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空手套白狼
    “对，曾嘉月，下个月考试。”
    谢景行收到曾仕雄的消息后，给宋安梨打去电话安排妥当走门路，好歹亲自出面了，要是小姑娘考试出意外多少沾点尴尬。
    毫无心理负担将惠而不费的暗箱操作交易抛之脑后，他收回精力继续琢磨issi并购项目。
    跟朱一明见面已经过去三天了，事情终于迎来进展，华创芯原的陈智斌邀约见面。
    贵人事多的俞念勉强抽出时间陪同，顺便带来亦庄国投方面的消息。
    “issi这个项目还没正式敲定，亦庄国投好像跟华创芯原等出资方分歧较大，主要集中在项目未来预期。”
    她从主观视角间接总结：“亦庄是国资，他们希望帮助京城矽成半导体收购issi后，要对未来几年的业绩增长有所约定。”
    “比如间接带动就业岗位，国内自主生产芯片的市场占有率，技术升级迭代。”
    华创芯原等社会资本出资方也注重这些东西，但本质是为投资后续退出的回报率。
    假设前脚8亿美元收购issi后脚就有人出价10亿美元接盘。
    那么显而易见，他们可不会管接盘方是把生产线搬去非洲，还是打算将技术专利捂在手里封存然后反手宣布项目破产倒闭。
    “所以结论就是，亦庄国投与华创芯原为首的社会出资方利益并不统一，他们合作设局可能性较小？”谢景行应声给出判断。
    俞念眉头微皱：“差不多是这样，但我还是觉得太巧了，一边是issi私有化收购，一边是兆新寻求并购开展新业务。”
    “见过陈智斌再说。”谢景行隐隐有些猜测。
    俞念同样如此直接挑明：“以我们最近了解到京城芯片圈，还有所谓芯片行业清华系的封闭性，朱一明知道issi并购项目的几率远远大于我们，毕竟他和陈智斌算自己人我们是外人。”
    她略作停顿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忽然止住话头，看看当先朝四合院前厅走去的谢景行，再打量从后堂偏厅冒出来的袁妗。
    “真贱！”
    俞念毫不掩饰鄙夷唰的冷了脸转身就走，留下袁妗被骂的站在原地傻傻搞不清状况。
    周凤澜预产期和俞童相差无几，如今在家里严阵以待随时待产，所以最近谢景行滞留京城只有她自己单独搬来四合院陪着。
    偶尔裴妃有空闲或者宋安梨来京城出差处理小马奔腾事务，会过来帮她分担一点，但总体于事无补，大多数最终都是她。
    袁妗现在每天提心吊胆生怕例假不来，就这还要被骂委实委屈。
    “你心理扭曲？”
    另一头，驱车赴约陈智斌途中，俞念忍了又忍难咽气愤。
    谢景行不明所以：“怎么说？”
    “项链！”
    俞念不自觉压低语调轻斥，说完大感恶心啐了一口。
    谢景行送她的那条项链是宝石镶嵌丝绒材质的项圈形制，原本只觉得新潮时尚，结果看到袁妗也戴大致相同款式的项圈，感觉瞬间大变。
    “可能的确有点扭曲，但跟你没关系。”
    谢景行解释苍白无力，总不能实话实说不仅袁妗，宋安梨、裴妃现在都在佩戴，自己囤了十几条项圈图省事随便拿了一条当做礼物送给你。
    俞念无言以对，有心再骂两句想想还是算了，工作要紧懒得跟他浪费口舌。
    …………
    “有失远迎，谢总打两局？”
    小插曲不咸不淡揭过，谢景行两人在一家私人会所的保龄球馆见到陈智斌，气质温和乍看起来稍显中庸式内敛缺少锐气。
    他和俞念同龄，属于业内青年才俊，投行出身后转芯片产业投资。
    大家背景履历相仿好相处，谢景行爽快换球鞋摘手表，抡起胳膊哐当哐当扔球。
    “不行，我得歇会儿，过年大鱼大肉喝酒体力明显下降。”
    就这样打了两局，陈智斌额头见汗连连摆手坐下休息，顺势切入正题：“谢总，你们太禾资本的苏禾总很擅长并购业务，不知道她最近是否有时间？”
    “要看工作内容，时间都可以协调。”谢景行提起精神。
    陈智斌考虑几秒点点头：“我就直说吧，我这边有一个并购项目，您应该也差不多知道了，issi，我想请太禾做并购顾问服务。”
    谢景行哑然，非常直接，但俞念之前与其接触不是这样聊的。
    “并购顾问服务当然可以做，但issi这个项目，老实说我是想直接参与出资收购。”他试探性回了一句。
    “我和俞总之前谈过，现在情况变化。”
    陈智斌沉吟着解释：“这個项目出资方众多，华创芯原只是其中之一，再加上项目本身没定下来，大家的诉求一直在调整。”
    “可以理解。”谢景行捧哏坐等下文。
    陈智斌却一拍大腿站起身：“先不说了，谢总您继续歇会，我今天状态不好打不过你，俞总咱们俩切磋切磋？”
    “没问题，但我要事先提醒你，你可选错对手了哈。”
    俞念好歹是业余网球高手，运动能力值在线，挽起头发一束颇为飒爽，边打球边跟陈智斌有说有笑交流。
    球馆里有噪音，谢景行坐在休息区听不清他们聊什么，也不着急安静旁观等待。
    半个小时后，俞念打出一记大满取得对局胜利，工作人员适时前来找陈智斌。
    “你们先玩，我接个电话。”他笑呵呵暂且离去。
    谢景行打发走服务员递上毛巾：“什么情况？”
    “伱猜。”俞念接过毛巾轻轻擦拭汗迹以防蹭妆容，双眼发亮神情自得。
    谢景行又拧开矿泉水递给她，绕口令似的说：“我们猜对了？”
    “不止！”
    俞念笑盈盈语气带着探知真相的兴奋：“要被坑的是亦庄国投。”
    谢景行顿时无言以对，芯片行业是真的牛逼，连顶级国资基金都敢坑，而且这可不是大基金那种专项基金。
    “这个并购项目有两次变化。”
    俞念小口抿着矿泉水润嗓：“最开始以京城闪胜为主体，联合多家风投资本组建京城矽成半导体公司收购issi，其中亦庄国投是最大出资方，出资比例占到40%左右。”
    “所以华创芯原等社会资本，尽管不感冒亦庄国投对京城矽成半导体完成并购后的业绩增长要求。但鉴于亦庄是最大出资方，且在并购过程中能搞定国内芯片产业政策扶持，一开始也就无可厚非慢慢谈。”她说到这里故意停住，谢景行忍着嘴角抽搐配合道：“结果我来了？”
    “还行，不算太傻。”
    俞念满意地放松身体翘起二郎腿：“你带着千亿产业基金闪亮登场，京城闪胜和华创芯原就想甩开亦庄国投，跟你合作。”
    “因为我们是专项产业基金？”
    求人办事低头不寒碜，谢景行乖乖小学生谦虚积极。
    俞念这下不太满意，你什么都懂的话还要我这个老师干什么，她慢悠悠自话自说补充强调：“你们不仅同样有政策扶持，而且就算对业绩增长有要求，也不影响他们后续退出赚钱。”
    同样是推动芯片产业发展，亦庄对京城矽成半导体公司并购issi的业绩增长要求，是这块肉得烂在锅里，庐州芯海一样。
    但区别在于京城有芯片产业基础，庐州没有，相较之下后者议价能力更低。
    华创芯原等出资方可以争取，如果业绩增长不达标由芯海接盘他们的股份，用这种方式来兜底退出获利。
    “在张文义组饭局之前，我跟陈智斌聊的就是这个方向。”
    俞念拿腔作调终于讲到关键：“但是陈智斌在饭局上搭上了朱一明，他在向朱一明兜售issi。”
    “提前找到买家了。”谢景行叹气。
    俞念微微一愣眨着眼睛看他，接着偏头捋了下发丝没再吭声。
    现在理清楚整件事的脉络有些微妙尴尬，亦庄国投跟华创芯原+京城闪胜的合作原本还算愉快。
    庐州芯海携带千亿基金一副土豪样半路杀出，于是华创芯原+京城闪胜在能赚更多的情况下，果断决定抛开亦庄国投，跟土豪愉快的交个朋友。
    结果还有意外之喜，土豪谢景行居然和朱一明有所接触，而朱一明恰好有心通过并购方式展开新业务。
    那么终极利益最大化方案出炉——华创芯原+京城闪胜维持原计划不变继续跟亦庄国投合作并购issi；另一边芯海基金和朱一明的兆新科技同步合作成立落户庐州的全新芯片公司。
    等到issi并购案完成后，将其转手卖给在庐州成立的全新芯片公司。
    华创芯原+京城闪胜相当于什么都不付出空手套白狼赚差价的二道贩子，兆新科技相当于什么都没付出，白白获得issi这份优质资产增值。
    而相比于直接参与并购issi，芯海从华创芯原手中全资接盘issi需要付出更多成本，还得额外支付跟兆新科技合作成立全新芯片公司的成本。
    一份成本变两份，土豪晋级冤大头，相应获得issi+兆新科技的组合入驻庐州。
    华创芯原甚至懒得坑芯海基金，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就是提高价码了，你同意不同意吧？
    张智斌自身都觉得这样操作欺人太甚，不好意思直接跟谢景行摊牌，这才借口跟俞念打球时讲明由她居中传话。
    看到谢景行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沉闷德行，突然就没了嘴他几句看笑话的乐趣。
    俞念心想全当积德行善，安慰道：“他们这样操作风险很大，亦庄国投又不是脑瘫，没那么容易被坑。”
    “所以让你传话担保，不敢跟我直接摊牌。”谢景行耸耸肩。
    “……我欠你的是怎么地。”俞念无语吐槽。
    亦庄国投出最多的钱最多的力冲锋在前把issi买回来，结果华创芯原反手就把issi卖到庐州去。
    那么亦庄国投前前后后忙活什么东西，难不成只为赚点钱而已？
    忽悠傻小子也不没这样忽悠的，因此华创芯原想做成二道贩子必须得挖坑，至于具体该怎么操作坑亦庄国投他们自己操心。
    可无论怎么操作，最终接盘的庐州芯海必然猛猛得罪亦庄国投，谢景行要是扛不住压力全部白忙活。
    陈智斌拉上俞念传话便存了实在不行让招商金投介入接盘的心思，反正大家都在传风言风语，说谢景行入赘吃软饭了。
    “谢总，今天玩的还尽兴吧。”
    俞念正不嫌腻歪的叽叽歪歪，陈智斌笑若春风出现在眼前：“抱歉，我临时有事得先走了，咱们改天再约怎么样？”
    “好，时间你定。”谢景行用力地重重颔首。
    陈智斌装模作样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就后天周末吧，我正好约了兆新科技的朱一民，大家一起聚聚。”
    “一言为定。”谢景行嘴角噙起淡然笑意。
    俞念目光流转抿抿嘴，真是个心理扭曲的精神分裂患者，原来并非不懂能屈能伸逢场作戏，只是对她吝啬罢了。
    …………
    翌日，曾仕雄风尘仆仆走进四合院，呢子大衣下摆掀动冷意穿过深沉石板铺就的回廊。
    “任何关联方都能够影响直接投资标的——我记得你跟我讲过这句话？”
    谢景行插着手坐在办公桌前开门见山，前厅书房阳光倾洒光线明亮刺眼，只能看清他的侧脸。
    “资料我看过了。”
    曾仕雄稳健回道：“我们几乎不存在绕过京城矽成并购issi的机会，issi的所有重要合作方，都在实质性上很大程度拥有否决并购的权利。”
    “继续。”
    谢景行比了个请坐的手势，袁妗端着茶盘悄然从侧门走进书房，送上两杯茶又默默退去。
    曾仕雄暗自松口气，与之相对而坐：“比如issi的核心供应商，如果对方认为我方并购issi会影响他们的利益，他们以解除与issi的供应合同作为威胁，反对我们并购issi。”
    “那么纵使issi自身同意并购，这个并购也不可能成立。”
    他尽可能化繁为简解释：“毕竟失去了核心供应商的issi属于废掉了半边身子都无法独立行走了，我们并购它还有什么意义呢？”
    “而在芯片行业，往往这样的核心供应商，乃至技术专利授权方，都有能力做到废掉一家企业半边身子。”
    曾仕雄说着说着不禁骄傲评价道：“芯片这样的先进制造业，可讲不通房地产那套你不干有的是人干的无赖说法。”
    “所以你讲的理论，对于被京城矽成并购后的issi也成立？”谢景行自动忽略他的鬼迷日眼。
    曾仕雄指尖轻敲青瓷茶杯：“是的，我正要说这点，就算华创原芯收购了issi再转手卖给我们，我们也得看issi完整度。”
    “我从初版并购资料里找到一点有意思的消息，issi目前的一家核心供应商，跟兆易创新的主营业务有竞争。也就是说，这家核心供应商非常大几率会反对issi被兆易创新并购。”
    他放松身体倚靠背椅，一手端茶杯一手掏出手机，照读从一层层财务套皮信息中拆借出复杂的供应商关系链条。
    阳光中，谢景行的脸上无声展露肆意笑容，发自内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