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群徘徊在这片腐烂的土地上空，成群结队的鼠群在泥土里翻找。
    两头白龙洒下微渺的影子。
    在埃尔德带着坏心情深入瑞坎尔王国声称的领土范围百里后，他终于看见了出发后的第一座城镇。
    埃尔德将手指伸进嘴里，吹出响亮的口哨声。
    跟在后面的伊罗达追赶上来，和埃尔德骑着的艾莉森并排。
    埃尔德打开龙背上的箱子，捧起一摞传单抛给它，然后就这么在高空站了起来，伸出双手保持平衡，在数千米的高空踩着伊罗达的翅膀，爬到另一头白龙身上。
    这是他们朝夕相处两年来的默契。
    再把一摞传单扔给伊罗达，活泼的伊罗达猛然俯冲，龙爪抓住传单。
    埃尔德又吹了一声口哨，两头白龙开始降低高度，距离那座孤单矗立的城镇越来越近。
    抵达城镇正上方时，两头白龙同时松开爪子。
    坠落的传单堆被风扯开，化为漫天雪花，悠悠落在地面的城镇。
    不给当地人反应的时间，两头白龙再次拉升，钻进北方的云层，消失不见……
    几十分钟后，埃尔德在相邻的城镇故技重施，依然没有任何阻拦。
    这个活很轻松，埃尔德只要在每个城镇上空撒传单就好了。
    城镇的当权者要么懒得去管撒纸片的家伙，要么不想再生事端——而且也很难抓住。
    龙族之耻也依然是龙。
    连续抛了五次传单后，埃尔德来到第六处地点：伊泽湾。它被特别标注了“重要”，因为是瑞坎尔王国的枢纽城市。
    在这里投放传单比在十个封闭的城镇还有用。
    和前几次一样，埃尔德让它俩各抓着一摞传单，但他犯了一个错……他们降得太低了，而伊泽湾不是边境那几个自暴自弃的城镇，它被新王都直接管辖——
    所以当两头白龙降低到约三百米的高空时，伊泽湾就发现了他们。一座低矮、瘦弱、看起来就像营养不良，但依然是法师塔的法师塔射出两道粗长的魔法箭矢，闪电般射向两头白龙。
    艾莉森躲闪不及，带着一道悲鸣，犹如折断了翅膀，快速坠落。
    伊罗达则因活泼幸免于难，但它背上的埃尔德没有抓住，跟着艾莉森一起坠落。
    埃尔德顶着强风把手指塞进嘴里吹哨，但看见的只有艾莉森逃离的背影——
    一定是风太大，离得远，它没听见……
    ……
    “看来也不能把瑞坎尔王国当成傻子啊……”
    混进了另一座枢纽城市，躲在一座废弃空屋里和自由城联系的弗朗科伊斯自言自语。
    他已经知道了船队出现奸细，埃尔德遭到袭击失联的事，说不定传单攻势已经暴露了。
    奥尔梅多劝他回来，弗朗科伊斯拒绝了。他是最隐蔽的一环，除了安南和两个副城主，就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他的计划。
    其他人都失败了，现在只能靠他自己了。
    整了整衣领，外地商人扮相，戴着宽檐帽，提着手提箱的弗朗科伊斯走出房间。
    阴沉的天空透着灰败，而破旧的街道透着没有希望。路人行色匆匆，几名小乞丐在巷子里几名男人的视野里挥舞着报纸。
    其中一个孩子撞到弗朗科伊斯面前。
    “先生，你要来一份《瑞坎尔日报》吗？”
    和《瑞坎尔荣耀》不同，《瑞坎尔日报》不是魔法报纸，而且面向民众——识字的那部分民众
    “多少钱？”
    “只要50铜币。”弗朗科伊斯抛出一银币：“不用找了。”
    巷子里的男人纷纷站起，无意地接近弗朗科伊斯。
    拿到报纸的弗朗科伊斯不管他们，看向报纸标题：《邪恶堕落的自由城怪物在诺安港登陆！》
    报纸上说，船队恶毒的在港口抛洒有诅咒的传单，警告所有平民禁止触碰传单，私自传阅和知情不报者将被处以绞刑……
    瑞坎尔王国用恐惧威胁民众倒是不意外，意外的是红女巫那边居然成功了。
    卷起报纸，弗朗科伊斯扫过装路人的混混们，故意走进一条逼仄的阴暗小巷。
    不出意外的，混混们把他堵在了巷子。
    他们的老大站了出来：“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弗朗科伊斯放下手提箱：“都在这里。”
    混混捡起手提箱，殷勤地拿到老大面前打开。
    塞满手提箱的传单让老大贪婪的笑容消失，不信邪的一阵翻找，确认箱子里只有一堆看不懂的纸。
    “这是什么狗屁东西……”
    老大丢开手提箱，任由传单撒的到处都是，打量弗朗科伊斯，突然眼前一亮：“男人？不错，长成这样卖的会比女人好……”
    “嘚嘚嘚嘚——”
    就在这时，一旁的一名混混哆嗦个不停，牙齿也打起架。
    老大踹了他一脚：“你染瘟疫了！？”
    “没没没没有……老大，那是……是……”混混磕磕绊绊指着他脚底的传单。
    “是什么！”
    “报纸上说的自自自自自……自由城怪物！”
    巷子里刹那间变得死寂。
    弗朗科伊斯看着这些背脊不自觉弯起的混混，平静道：“捡起来。”
    混混们刚要逃跑，弗朗科伊斯就补充道：“你跑他们也能找到你。”
    老大意识到他们沾上了多大的麻烦，朝着手下使眼色，把他杀了就没人知道……
    “这样也行，把你们都宰了就没人知道我来过了。”弗朗科伊斯的想法和他们一样。
    老大换上一副笑脸，就差摇起尾巴：“您说笑了，我们向往自由城很久了……”
    “真的？”
    “真的……”
    “好，先带我去你们的老巢吧。”
    “呃……”
    “嗯？”
    弗朗科伊斯发出不善鼻音。
    老大连忙挺起胸脯：“请跟我来！”
    混混们手忙脚乱地把传单塞进手提箱，盖好箱盖，递到弗朗科伊斯面前。
    垂头丧气的老大在前面带路，弗朗科伊斯走在中间，混混走在最后，交头接耳。
    不过没人想跑。混混们虽然怕得要死，但又隐隐带着些期盼……万一他们真的能跟着这个自由城人脱离这片泥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