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爱的父亲:
您好!
新年将至,想起您默默无闻而又辛苦的一生,我的眼泪便又簌簌地落下来了。虽然我深深地知道,这是一封永远也无法寄达的家信,但我希望借助八百寿酒业举办的这次征文,默默地倾诉一下不孝的儿子我对您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刻骨铭心的思念和无尽的感恩。
小时候,我们家门前有三棵高大的桉树,一夜风雨过后,屋前的地坝上便会落满淡黄色的小喇叭似的桉树花壳,我们便会捡拾起来,用针线串成串,当作最美丽的项链挂在脖子上打跳。您也不管我们,只是坐在裁缝铺里的缝纫机前忙碌地缝着衣服,偶而远远地望望我们,慈爱地笑笑。每到下午,到区上为公社供销社拉货物的牛车回来了,我们就去捡回包在牛蹄上丢弃的牛草鞋,绑在桉树上,像现在的电工爬电杆一样,一步一步地往树上爬。父亲您看见了,便会一改往日的温和,放下手中正在缝制的衣服,怒气冲冲地冲出来,将绑在桉树上的牛草鞋一一撕扯得粉碎,既不打骂我们,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瞪上我们几眼,便又回到缝纫机前忙去了。敬爱的父亲,虽然那时您也生气地用眼睛瞪我,甚至大发脾气,小时候,我们不懂,直到现在我们才深深地明白,其实,父亲您是深深地爱我们,只是爱得如此深沉。
敬爱的父亲,不孝的儿子我更不会忘记当裁缝的您和母亲为了养活我们一家大大小小六口人,那时候,每天天刚麻麻亮,您和母亲就得早早地起床,将裁缝铺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井井有条。接着调试缝纫机,注油,上底线,穿针,检查车轮皮带松紧等等,然后引燃枯炭放进火熨斗里,以便裁剪时熨烫布料。等这些准备工作刚做完,往往天已大亮。顾客随后登门了,您又一边吃饭一边拿着卷尺为顾客丈量袖长、胸围、襟长等等,并将数据记录在尺码单上,往往忙得顾不上将饭吃完,便在一张长长的宽木桌上,铺开布料,用一只小碗舀上一碗凉水,吸上一口,朝着布料“扑”地喷去,将布料喷湿,接着用火熨斗将布料来回熨平,烫平,再用剪刀“嚓嚓嚓”熟练地剪出前襟、后襟、袖子、衣领等部件。将这些部件在锁边机上锁完边后,便可踩缝纫机缝合了。一件衣服往往一小时左右便可以缝好,我至今依旧记忆犹新,父亲您只要发现有一点跑线的地方,便要返工重做。最后的工序是用手工钉纽扣,我们兄妹四个常常要被安排去帮忙,有时候,为了提早完成任务,也会敷衍了事,为此,常常受到您的责备,您谆谆地告诫我们说钉纽扣和做人一样,要踏实,不能敷衍了事,不然不长久,精工才能出细活儿!
后来,八十年代后期,由于受市场经济的冲击,真没想到繁盛一时的裁缝铺倒闭了。年近六旬的父亲您又为了供我读书,又跟着分了家的二哥学做起小生意来。每次到南充进货,早上四五点钟天不亮便要起床,提上几个大蛇皮口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赶上七八里山路,去搭到南充的班车。下午赶回时,父亲您便租用附近农民家的板板车将货拉回,到家经常是深夜十一二点钟。父亲您常常浑身衣衫湿透,顾不上吃饭和歇息,又忙着清点货物和摆放商品。
父亲您那时也常到我读书的蓬安县城来进货,有时遇上赶不到回家的班车,便到我读书的师范校学生宿舍和我同挤一铺,父亲您也常常絮絮叨叨地说道:“哎呀,县城里的旅社住宿费真是太贵了,住一晚上都要三块钱,连睡地铺都要两块,真是太贵了,太贵了!”接着,就不厌其烦地询问我学校里的生活好不好,家里拿来的生活费够不够用,一定要将三顿饭菜吃饱,千万莫去乱买零食等等,我常常不耐烦地敷衍您:“晓得了,晓得了!”于是您便不再言语了,默默地和我挤睡一床。第二天一大早,父亲您早早地就悄悄起床背着几大包小百货走路去三里地外的车站搭班车赶回老家永兴场了。临到做完早操,我回宿舍整理床铺时,竟发现枕头下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叠厚厚的角票,五角的、两角的,一角的都有,每每看到这里,我就觉得心里难过至极。
我今生今世永远都不会忘记,1994年,父亲您由于为了培育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儿女,常年累月地劳累,不幸患上了老年性前列腺炎。这本来是一种并不难医的病,但那时家里缺钱,即使有钱,我们深知:以父亲您的脾气,他也不会去大医院医治,怕拖累家里,拖累儿女。就一直在乡上诊所里拿些药吃,后来病情竟恶化成了尿毒症。
如今,父亲您已逝去已整整14年了。现在,我唯一能够看见父亲音容笑貌的,竟只是您生前留下的一张身份证的照片。每年清明,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领着我的妻儿来到父亲您的坟头,默默地烧上一把火纸,或者在您的坟前,敬上一杯您生前最爱喝的自家泡制的老白干酒,隔着两个世界,不孝又无能的儿子的我,只能羞愧地以泪洗面,在晶莹的泪光中,我深深地觉得:世界上最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应该是父亲您对我们这些儿女们发自内心最深处最真诚最无私的爱!
愿父亲在天之灵得以永远地安息!
一封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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