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时,张九昭抬头迟疑了片刻,御座上的皇帝两鬓斑白,略显苍老,而皇帝身侧与他同岁的齐王却目光如炬,像是皇帝的继任者一般,连廷式都带在身旁,可见宠爱之甚,很快他便与众人一同紧张的跪下,贡士未经教导,于是便没有要求他们能与朝官赞拜一样整齐划一,皇帝也习以为然。
得皇帝示意,考官颁发策题,一日光景转瞬即逝,日暮的鼓声响起,贡士们停笔离席出殿,此时御座上早已空空如也。
受卷官收卷,由掌卷送至弥封官手中将试卷糊名誊录。
——京城·燕春阁——
红袍站在燕春阁最高楼的顶楼上,修长白皙的手搭在栏杆上,低头凭栏向下俯瞰街道上刚从紫禁城廷试回来的贡士。
夕阳西下,士子们踏黎明之光进入政权中心,又伴日暮之辉踏出,登天子之门,再无落榜之人,春风得意。
悠扬动听的琴声从房内传出,黄昏的夕阳洒在红袍的侧脸上,一半光明一半阴暗。
陈平轻声踏入阁内,忽略弹琴之人径直走到赵希言身后,“世子,今日廷试,皇帝命了齐王陪驾。”
赵希言转身,“齐王陪驾廷试?”
“是。”陈平回道。
“廷试之贡士,皆是将来的栋梁之才,之所以设廷试,是以君王施恩,而非考官,故有天子门生之称,且东宫有储君,让亲王陪驾,国无先例。”赵希言皱眉道,“东宫的属官有什么反应?”
“齐王出现奉天殿没多久,便有东宫詹事府官员上疏,还有几位国朝老臣上疏指责。”陈平回道。
“太子都立了,皇帝还来这出,皇权之争少有不流血,站错了队必是满门遭罪,想必詹事府的官员已经陷入了恐慌吧,那些老臣是儒生,守了一辈子的祖宗旧制,能有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赵希言道,又问,“晋阳公主呢?”
作者有话要说:孙梓轩:“子言兄长得好看,连我都喜欢。”
张九昭:“醒醒,你是男的。”
第38章 公主的所虑
——晋阳公主府——
肆意的春风登堂入室,晋阳公主独自一人坐在庭院的秋千上。
风徐徐的刮着,微微摇晃的秋千咯吱咯吱作响,宫人与内侍离数十步之远,无令不敢靠近。
“公主最近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端奉茶水的宫人不禁多嘴道。
“不知道。”
“听说公主前阵子观赏歌舞时大发雷霆,一怒之下把养在府内的歌姬全部解散送走了。”
“主子最近脾性不太好,你们呀也别招惹,少说话多做事。”
哒哒哒!——
院口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皮靴踩在枯枝上,因重力集中脚底而将其踩裂。
宫人内侍见之纷纷低头闭嘴,官宦焦急的走到晋阳公主跟前,叉手道:“公主。”
晋阳公主望着自己的右手掌,眼神陷入空洞,似乎在想什么想得极为入神。
“公主。”官宦又叉手弓腰唤了一次。
晋阳公主回神,见是常替自己出府采买的心腹内臣,“何事?”
“今日廷试,陛下把齐王殿下带去了奉天殿,陪驾廷试。”官宦道。
晋阳公主从斜躺的秋千上坐直腰身,惊道:“陛下让齐王陪驾今日的廷试?”
“是。”官宦回道,“奴婢亲眼瞧见齐王府的车架于黎明时进了宫。”
哒!
秋千的扶手突然裂开,似是受了极大的外力挤压,官宦见状连忙叉手将腰弯得极低,“公主息怒。”
晋阳公主从秋千上起身,盯着京城的北方,“还嫌这个国家不够乱吗,既然不喜,为何要同意大臣们的请求立储,既立了储,却仍旧摇摆不定,丝毫没有君王的果断决策。”
“公主,”官宦插嘴道,“容奴婢多一句嘴,皇太子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嫡子,但当初陛下有意立长子,是众臣联名上疏不符合祖宗之制,陛下迫于压力才立的嫡子为皇太子,公主母族出身京城的官宦世家根基深厚,而齐王生母只是地方小吏之女通过选秀进宫,无家世可言,以色侍君王,得宠一时,自立东宫以来,陛下就开始打压李氏外戚,陛下这样做,无非是怕外戚擅权,再重蹈陛下登基之初的覆辙。”
“当年张氏嫁两女,皆为帝子,又加之贵族出身与功勋,可谓显赫一时,位极人臣,张氏扶持嫡子登位,权倾一时,却也因此遭到人主忌惮,剪其羽翼,而后又因一封普通的家书,便被污以某犯罪。”晋阳公主说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还是因权力,蒙蔽了人的双眼,愚昧了良知,天家薄幸,何其无辜。”
晋阳公主垂下手走到池边,静沉在水底的鲤鱼们听见声响纷纷游窜逃离,“吾奈何,生于天家,生不由己,命,也不由己。”
“公主。”官宦紧跟上前,叉手恭立于晋阳公主身后,“世人皆无法择生,但不可择命的是那些甘于现状的普通人,公主与他们不一样,您是大明的嫡公主,是国朝最尊贵的女子,您的路与命运,都决策于自己手中。”
晋阳公主旋即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除了指甲上覆有深红色的蔻丹,看来与常人并无异,“我是否对她苛刻了些?”
作为晋阳公主赵瑾禾的心腹,年长她几岁,自小相伴,便一下猜中了晋阳公主的心思,“公主所言可是王世子?”又道:“世子是公主的弟弟,所以在公主跟前,终究不过是个孩子心性,打小便是这样,如今大了,见到了不一样的公主,就像小孩子闹别扭一样,做那么多事明着说是作为掩饰,其实不过就是想刺一刺公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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