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秋昙方才沐浴毕要出净房时,望见门口一团花纹繁复的东西,便走近了细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便吓了个魂飞魄散,原是一条长着两个头的小花蛇,两个头一齐朝她吐信子。
她吓得惊叫出声,连连后退,退了几步之后恰绊着一杌子,跌倒在地,再抬眼看时,那蛇却不知去向了。
外头绿浓听见喊声,急急闯进来搀起她,扶着她回了屋里。
这会儿秋昙正坐在床上,面无人色,听门口丫鬟禀报说秦煜来看她了,她也只请绿浓出去应付,自己则往后一倒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
她八岁生日那年见过一回蛇,次日便突然病倒,那之后茶饭不思,昼夜啼哭,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才好,今儿又见蛇,她料想不是好事。
不多时,绿浓向秦煜回完了话,进得屋来,正望见秋昙平躺在床上,整个人教被子蒙得严严实实,一动不动。
她轻轻唤了秋昙两声,不见她回应,以为她睡着了,过去熄了灯便自去歇息了。
而秋昙瑟瑟躺在被窝里,一夜未眠,好容易凌晨时合了会儿眼,却梦见那条两个头的小花蛇扭着身子爬上她的床,竟口吐人言。
她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
天光大亮,绿浓已经起来了,此时正在梳妆台前抹头油,听见动静,回头看向秋昙,“你醒了?怎的脸色这样白?怕别是昨儿那蛇吓着了吧?”
秋昙摇摇头,故作轻松地笑出来,“哪儿就叫一条蛇吓着,我胆子可没那么小,”说着,便掀了被子,从床上放下一双脚来穿鞋袜。
绿浓也就没当回事儿,回过头去继续梳妆。
……
半个时辰后,各人用罢早饭,秋昙一如往常地过去伺候秦煜,秦煜出门,秦煜怜她昨儿摔疼了腿,又见她脸色不好,便命她在一旁随侍,守诚来推他。
一行人跟着管事平贵走出院子,往田间地头上去。
昨儿来时已入夜,没看清这庄子的全貌,这会儿推门出去,便见一派和谐安宁的田园景象。
院子所在地势较高,放眼望去,百亩农田尽收眼里,秀丽而开阔,中间一条宽阔的水渠将四五百亩地一分为二,田与田的边界方正规整,田里多是白菜、萝卜、菠菜、茴香这等作物,有才冒出尖尖嫩芽的,也有长势颇好绿油油连成片的,在那绿色中,隐约可见四五农人劳作,两三黄牛哞哞。
平贵领着秦煜等人沿水渠往下,缓步而行,向他介绍馒头庄,秋昙这才知道这庄子包含四百二十二亩地和两座山,因气候湿润,又有水渠灌溉,几百亩田都用来种水稻,这儿的水稻只一年一熟,七月初便已收了今年的粮食,接着便种上了瓜果蔬菜。
因着这庄子离侯府近,所种果蔬都得供给侯府,每月有个定数,剩余的便给佃农们分,实则每家每户可留下近五成的瓜菜。
而原先的庄头王仁贵便是在果蔬上盘剥佃农,只给他们留两成,其余三成他自个儿昧下,请自己的子侄外甥拉到京城去卖,为此每年少说能多二百多两银子的进项。
秋昙冷笑,“他一人独得银子,不分给你们,你们也肯?”
这话正问出秦煜心中所想,他于是也抬眼,直直盯着平贵,看他如何作答。
平贵向秦煜抱拳,脑袋低得低低的,“二爷,事儿闹得这样大,小人也不敢再藏着掖着,其实小人和其余几个也得了些好处,然而也不过分得个零头,后头我们心中有愧,思量再三,便向夫人禀报此事,可王仁贵救过老太爷的命,夫人也不好办他,只每回敲打敲打罢了,如此,我们也就灰了心,随他去了。”
秋昙轻轻颔首,心道这管事的还挺实诚,自个儿得了好处也没藏着不说。
“就这一样?旁的他都按规矩办事?”秦煜又问。
“旁的我们也不晓得,横竖府里拨银子下来,我们都没瞧见,他说多少便是多少,我们按他给的数目拿了办事就是了,”平贵道。
秋昙笑道:“二爷,过几日您派人去一趟衙门,给王庄头送个点心,问问他怎么这样小气,有好的都自个儿揣兜里,不给人家留点儿,这样还能活到现在,真要好好谢谢管事们了。”
平贵叹道:“也怪小的们太纵着他,可不由着他又能如何,夫人不管,还能告到衙门去?”
秋昙无话可答,众人也都默默不言声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