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绍季听着“嘟嘟嘟”的忙音,眼眉舒展,竟然又笑了出来。
她是在生他的气吧,好像对他有很多的不满。
以前他们恋爱时,她总是很善解人意,脾气好又不计较,所以基本上不会跟他撒娇耍赖,虽然这样的女朋友很让人省心,但总觉得有点微妙的不足。
当时他没发觉,后来才意识到,太省心太懂事也不是件好事,因为不那么爱,所以没办法把自己的刁蛮任性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顾绍季想,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对她更好一点,让她更爱他一些,会不会在分别的时候,她就不会那么冷静和决绝了。
他用一只手使劲搓了搓脸,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让他恍然有种错觉,像是过完了许多时日。
也许是回想了太多的过去,回忆让时空和内心都变得满满当当的。
在发觉姐姐的秘密后,顾绍季便觉得自己的心中的某个地方软了,那些他曾经拥有却最终错过的真情和温暖,在那个地方留下了痕迹,却是道无法填补的伤痕。
顾少淑是,沈瑟也是。
前者已经逝去,不会再回来了,而后者呢,即便她还能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却对他只剩下了厌憎和痛恨。
真是可惜,真是残忍,在他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他想要的已经离他而去了。
……
沈瑟挂了电话便将手机扔到了桌上,然后连忙走到谷俊面前,紧张地问他:“怎么样了?”
谷俊虽然很好奇她刚才在跟谁通话,但见她脸色愈发难看,情绪又很迫切,他便敛了敛神情,答道:“今晚确实有三名车祸的伤员被送过来,都是男人,有一个已经通知到家属了,另外两个还不知道身份。不过这两个人看上去都是普通的务工人员,难道你认识吗?”
沈瑟一听肩膀突然泄了下去,不知道是因为失望还是庆幸。
她说话的时候像是没了力气:“谢谢你,谷医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谷俊哪能就让她这么离开,她看上去好像随时会晕倒似的。
“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不用了。”
谷俊边说边脱下白大褂,然后拿起一件黑色的外套,见沈瑟衣着单薄,给她披在了肩头,又从柜子里找来一双新的拖鞋放到她的脚边,让她换上。
“就算是给我一个道谢的机会吧,我欠你的人情,恐怕这辈子都偿还不清。”
他又重提这件事,沈瑟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你弟弟没事了?”她不确定地问道。
“嗯,他转学去外地了,很可能以后都会留在那,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很感激。”
沈瑟想到那天她跟程绍仲因为这件事,彼此心中都不舒坦,后来她便不敢再说,怕更惹得他不高兴,至于结果,她没办法改变,也就不想去深究了。
没想到程绍仲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并且什么都没说。
他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做了什么都不说,就算别人误解他也从不解释。
他跟顾家的恩怨,如果不是费洛德提起,她恐怕还没办法完全理解他的一些做法。
这不仅让她觉得无奈,还觉得难过,在他遇到问题艰难的时候,她从来不知情,也帮不上他的什么忙。
沈瑟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差劲了,也着实令人生厌。
她不过就是出了一次意外,受了点伤,早就恢复好了,却还矫情着以为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对程绍仲的好全盘接受,却鲜有付出,就算偶尔闪过一些念头,也因为自己的怠懒,最终并未成行。
于是当她发现自己可能失去这一切的时候,她就乱了阵脚,慌了心神,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将外套拿下来,还给谷俊,说:“我可以自己走,不麻烦你了。至于你弟弟的事,我没帮上什么忙,你也不必记挂着。”
谷俊见她拒绝的如此坚决,心里免不得有些许失望,她现在一定还记得先前他做的那些事,所以对他百般防备着,谈不上任何信任。
虽然他有自己的苦衷,但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可解释和辩驳的。
于是他自嘲地扯扯唇角,低声说:“以前的事,我很抱歉,也很惭愧。不过未来只要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请你随时联系我,我一定竭尽全力。”
沈瑟看了他一眼,见他似是真诚又恳切,便没再说什么。
只是这些话她不会当真,更不会付诸行动。
从今往后,不管再遇到什么困难艰险,她不会慌不择路地求助他人,她会学着依靠自己。
走出医院的大门,沈瑟的脚底滑了一下,蹲坐在了台阶上,半天没有起身。
这时不知道从哪出现两个人,走到她的身边,轻手轻脚地将她扶起。
沈瑟转头一看,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
这是程绍仲安排在她身边的保镖,平日里都是悄悄跟着,只有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现身。
方才她过于激动,所以什么都没能顾得上,昏头昏脑地直接赶来了医院。
但冷静下来之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问身旁的人:“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来医院吗?”
一人答:“去哪里是您的自由,我们只负责保护沈小姐的安全。”
“我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直接来到了急诊室,按照常理来说,一定会以为我身体不舒服,或者遇到了什么急事。可你们却没有出现,也没有阻止,说明你们知道我不会出事,不是吗?”
保镖被她问的一愣。
沈瑟看见他们的反应,嘴唇微微抿着,然后她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
她拿起手机重新拨打了程绍仲的号码,不出意料,还是无法接通,从那几声巨响后,他的手机讯号就中断了。
然后她找到了费洛德,彼时她只以为程绍仲出了交通事故,根本没想过别的可能性。
而现在,或许一切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