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瑟本来是不想接这个电话的,自从在费洛德那里知道了程家和顾家的过往,她便对所有跟顾家有关的人和物都产生了极度的排斥。
对顾绍季,她的心情更是复杂,往日的所有化作了一根刺,梗在了她的心头。
她还没来得及拔除这根刺,他倒是主动出现了。
沈瑟从没有过害人的心思,但如今她已经有了这样的敏锐度,没人会无缘无故做一件事,天底下更不会有神奇的巧合。
所以,他的出现,一定不简单。
于是她接了电话,听着顾绍季的话,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少有的冷然:“你怎么知道我遇到了麻烦?”
顾绍季刚从墓园离开,回去的路上,他突然很想打一个电话,现在他没什么可压抑自己的,想着什么自然就做了什么。
听着沈瑟的质问,他稍微一顿,而后才低低说道:“可能是心灵感应吧,我一直记挂着你,所以当我觉得不舒服的时候,我就会在想,会不会是你伤心了。”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沈瑟紧咬着牙,很想狠狠地骂他:别装了,你这个混蛋,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我,想借我伤害程绍仲。他现在出了事,肯定也是你动的手脚,否则你不会这么凑巧地找到我说这种话。你怎么能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你疯了吗!
无数的话积聚在她的胸口,她却一个音节都说不出来。
因为就算说出来也没用,顾绍季不会承认,反而会引起他的警觉。
她不能这么冲动,在事情没有完全明朗之前,她要保持镇定。
于是沈瑟紧紧握住拳,几乎是用指甲掐住掌心,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无比冷静。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对我说这种话,难道你都不顾及一下你妻子的感受吗?”
妻子?
沈瑟怎么会突然提到他的妻子?
顾绍季心里不免也生出疑惑,但他只以为这是女人的敏感心思,所以解释道:“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想过跟别的女人共度余生。如果不是出了一些变故,现在应该是我们拥有了幸福生活。”
沈瑟不确定他究竟是真的这么想,还是纯粹拿这种话来讽刺她,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当初你为了跟吴小姐订婚,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我们的恋情,由此可见,你对我的感情没那么深。你对女人从来只有利用,对我是,对吴小姐也是,所以别假装那么深情了,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眼前的路口出现了红灯,顾绍季觉得那像一个红色的光圈,慢慢放大,就像是见到沈瑟的那个夏日的,骄阳的余韵。
他没有停车,而是直接冲过了路口,车速未减。
沈瑟的话音落下许久,他才重新开口道:“你觉得我在利用你?”
“难道不是吗?从一开始,你就是有目的地接近我,如果当时我不是程绍仲的前女友,你会那么不顾一切地追求我吗?你只是借由我让他难受,后来你得偿所愿了,就可以一脚把我踢开了。”
这些话可真伤人,顾绍季在心里默默想着,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但他从没有因此感到过愉悦。
也许有过片刻的痛快,只是后来时间长了,慢慢的,只剩下了虚无。
“没错,这些卑鄙的事都是我做过的,我不否认。可是有件事你说错了,我没有利用你,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喜欢我?你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吗?”
顾绍季摇摇头,哪怕谁都看不见:“不知道。从来没有人教过我。”
“你学不会的,因为你根本没有心,别说爱情,你连亲情都可以置之不顾。你的哥哥和姐姐,还有你的父亲,他们是怎么死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原来你都知道了。”
“我嫌自己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晚,如果我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如果早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你会怎么样?”
沈瑟深吸一口气,用近乎冷酷的语气,低缓地告诉他:“我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顾绍季听完就笑了,笑的很大声,连胸腔都在震动。
“我说沈律师,你还是这么喜欢说大话。连程绍仲都奈何不了我,你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这是承认了吧,沈瑟忽得站起身,心口一阵闷痛。
还没等她说话,顾绍季却又接着说道:“如果有一天,真的要我接受惩罚,我希望那是对你做出的补偿。”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补偿,你只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顾绍季静默下来,车子还在行驶,他却扭头望向侧窗外。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夜空格外的暗,又格外的冷。
冷到他不想继续把控方向盘,只想用胳膊抱在胸前,煨热自己的身体。
“算了,你不相信也没关系。”他低低叹了声,像是妥协,又像是宽慰自己。
谷俊这时推门走了进来,见沈瑟在打电话,又见她浑身的冷意,他还愣了一下。
沈瑟着急知道托他打听的事,所以不愿意再浪费时间。
反正顾绍季已经间接承认了,剩下的事,就等着慢慢算账。
沈瑟想要挂电话,并且没说一句道别,那边顾绍季不知道为什么,竟像是能感应到她的想法。
趁着她还没摁下结束通话,他忙又说了最后一句:“你好好照顾自己,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与其跟我说这些废话,还不如去关心你自己的妻子。顾绍季,你走到今天这步,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但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就学着去善待身边的人。好自为之吧。”
最后的这句话,沈瑟是为了吴婷说的。
原本后者的境况跟她没什么关系,但她今晚实在没办法再眼睁睁地看到另一个人出事。
以后他们的事与她再无瓜葛,况且从现在开始,他们会成为水火难容的死敌。
在不远的将来,必有一方无法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