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话落。
    场间气氛忽然蒙上一抹奇趣。
    马修带来的保镖都不住在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反观修特利特的律师团中，蕾切尔小姐是错愕，桃瑞丝一直没有恋爱，她只当是一心扑在事业，难不成是早就心有所属？
    三名男士则显现几分若有若无的紧张与嫉妒。
    桃瑞丝无论模样、气质或是事业、财富，皆属于上上选，娶回家少奋斗二十年，他们在修特利特工作，未尝没有这方面心思。
    而眼下……
    就这秃头？
    凭什么！
    马修与桃瑞丝遭到打趣，同样表情不自然，相互眉目传情，或是想到了些什么……
    但他们一个政治掮客，一个当地大律，各自有着远大抱负与理想，不提心中如何看待儿女情长，至少当下很快收敛了情绪。
    马修变作常态，很绅士的笑了一下：“李，你太爱开玩笑了，我和修特利特女士只是老朋友，而且很久没有见面了，故事……大概是多年前的波特兰公诉案，那时候我还没有进入参议院。”
    桃瑞丝跟着点头，甚至打趣一句：“哈利先生当初帮了我大忙，不过那时候他的头发还很浓密，看来参议院的工作非常耗费脑力。”
    “你太不礼貌了，好吧，我承认我谢顶了。”马修抬手摸了摸脑门的地中海，自嘲笑了起来。
    一唱一和，奇趣略带旖旎的气氛就被两人烟消云散。
    李钦心下直呼没趣。
    蕾切尔和多洛莉丝倒不这么想，彼此带着好奇，分辨观察着马修和桃瑞丝。
    女人总是更八卦一些的。
    只有三个男律师松了口气，排除了情敌可能。
    “哈利先生跟李先生是……”桃瑞丝直入正题，探寻两人的关系。
    马修道：“还是叫我马修吧。”
    然后他看向李钦：“我为李先生做事。”
    为他做事？
    桃瑞丝当场愣住。
    不对啊。
    马修不是参议院的人吗？最近一次的两院会议上，新闻采访时参议院议长雷纳德的身旁站着的依旧是马修.哈利，稍微关注州府新闻的人，都知道马修是雷纳德身旁的红人。
    总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马修被雷纳德抛弃了吧？
    而且就算抛弃，马修这样的履历，也不可能为一个农场主做事，即便桃瑞丝看得出来，这个华人很有钱。
    短暂的神思变化其实只在半秒内发生，当桃瑞丝看到那群西装革履的保镖，与清一色的黑色suv时，心中才猛地明悟——
    ‘等等！’
    ‘马修是雷纳德的人没错……’
    ‘所以，雷纳德与这个华人青年有某种关系？’
    这太不可思议。
    这个李，到底是什么人！！
    真相已经显露，马修的态度带着恭敬，那么势必证明这个案子有雷纳德的授意，这才安排了心腹大将出马。
    眼下没有充足的时间给她去停顿了，她不想流露出猜忌色让对方感到不适。
    桃瑞丝立即笑道：“正如李先生所说，世界真的很小。”
    “那么出发吧，时间不早了。”
    保镖拉开车门。
    李钦和多洛莉丝率先上了后排。
    马修紧接着对桃瑞丝又点头示意一下，这才上了副驾。
    桃瑞丝安排司机去开车，等她们的车子到来，车队一起开往fbi分局。
    车上。
    多洛莉丝打趣：“马修，那似乎是个不错的女人，而且我能看出你们有些什么独特的回忆……”
    马修苦笑，怎么又提这茬？
    不过到了他这个年纪，早不会深陷情网了，对于过去事很能看得开，所以此时也无比洒脱：“不可否认，我喜欢过桃瑞丝，如果有可能时光倒流，我一定会追求她，至少不留遗憾。”
    “但我和她其实都知道，我们在那个年纪时，所想的都不是组成家庭，所以谁也没有迈出那一步……”
    “后来的事情你知道，我很快从波特兰进入参议院，又到了议长先生麾下，那段时间很忙碌，议长先生正在竞争党鞭的职务，为此我付出代价，也收获了成就。”
    话语间，马修又卖萌似的摸了摸秃顶，告诉后排二人这就是代价。
    至于收获成就……
    不要小看马修如今只是州府参议院秘书。
    有些人生来站在台上，具有人格魅力，成为瞩目耀眼的焦点，例如雷纳德。
    有些人则立足幕后，兢兢业业，所要做的就是抱紧大腿。
    雷纳德的前途非常光明。
    参议院议长，州某派系党鞭，更早已成为国会议员，假设更进一步，很可能踏入白宫，而届时的马修必然会水涨船高，从一个州府参议院秘书，直接跃入龙门，获得机关要职。
    各派系都需要这种幕后顶级工具人。
    简单来说，有朝一日雷纳德退了，或是败了，踏入这个层级的马修，依然炙手可热，或成为下一任派系主选人的得力助手。
    这就是他的人生价值。
    辅助奶妈也有春天。
    打得好，职业生涯可比adc漫长多了。
    同一时间。
    后车。
    五人刚好一辆商务车。
    某个男士道：“那个马修是什么人？我觉得很眼熟。”
    同样，另一人道：“我也有这种感觉，桃瑞丝，他曾经在波特兰市政工作吗？”
    蕾切尔疯狂眨眼，她是被桃瑞丝一手培养出来的助理，两人像是闺蜜，又像是母女，很多时候蕾切尔甚至就住在桃瑞丝的家里。
    所以，她更直接：“老板，你和马修是不是恋爱过？”
    “不可能。”最后一个男士开口否认，似乎在捍卫主权。
    蕾切尔白他一眼，又想到什么：“对哦，约瑟夫，你是最早加入律所的。”
    约瑟夫是律所合伙人，老资历，经历过修特利特的发展期，如今也是有名气的大律。
    约瑟夫看向桃瑞丝，问道：“这个马修，就是我想的那个马修吧？我对政治事件并不敏感，但隐约记得什么……”
    “好了，都别猜了。”桃瑞丝觉得心累，她在想着案子，这群人却在八卦她的隐私，她不得不坦白，并且将话题牵引回来：“马修.哈利，参议院秘书，同为雷纳德议长先生身边最炙手可热的红人。”
    “我和马修的确没什么，只是曾经因为案子认识，后来成为朋友，吃过几次饭，仅此而已。”
    “诸位，麻烦把注意力集中一下，眼下的案子可能不会如我们所愿了。”
    几人顿时惊呼：“什么？参议院议长的助手？”
    唯独约瑟夫在得到证实后，微微点头：“看来我没认错。”
    “约瑟夫。”桃瑞丝不满道，“认错与否有什么问题吗？你知道现在我们将面临什么吗？”
    约瑟夫顿了顿，收敛个人情绪后，沉思道：“马修出面，对我们而言是好事吧？这相当于分担了案件压力，大家共同协作的话，局面将会一片大好。”
    桃瑞丝竟冷笑嘲讽起来：“是啊是啊，案件压力分担了，我们能很轻松赚到这笔钱。”
    蕾切尔很聪明，第一时间明白桃瑞丝的嘲讽源自何处：“马修背后代表着雷纳德议长，这件事本就是雷纳德的授意？”
    “如果是这样，接下来的主导权就不在我们手上了，甚至fbi有可能会因为参议院议长的压力，直接认栽？”
    简而言之。
    开庭取消的话，他们这一行程仅仅只是提供一次单纯的法律援助。
    什么扬名立万，全部成了泡影。
    桃瑞丝正为此而难受。
    其余几人却在八卦她与马修的感情？
    五人都明白这次机会有多么难得，这种对公案件一旦打响，就会震动全国，无论输赢，修特利特都会一跃成为律师界的超级新星，甚至踏入西海岸最出名的律所之一。
    然而，梦想都是美好的。
    现实往往给人沉痛一击……
    高额律师费比较起一战成名，瞬间让人如同嚼蜡，又索然无味了。
    “我们对此无能为力。”约瑟夫安慰道。“而且，fbi或许不会那么轻易认输呢？”
    “希望吧。”桃瑞丝并不这么想。
    雷纳德都露头了，已经足以代表俄勒冈州一部分力量对fbi分局的反感，所谓墙倒众人推，一旦血腥味弥散开来，其他人都会想着进来分一杯羹。
    分局不会撤销，但人员会调离裁撤，fbi与司法部某些高层肯定乐意一个分局洗牌后，能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去。
    桃瑞丝能想到的，fbi的人也会想到，他们现在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低头认错，尽量消弭影响。
    开庭？
    刚正面？
    那叫送人头罢了。
    失落是难免的。
    不过桃瑞丝也很会安慰自己，至少阴差阳错重新见到了马修。
    马修秃了。
    却也变强了！
    这样的朋友必须重新抓住。
    而那位年轻华人……
    “蕾切尔，联系我们发布案子的人是谁？”桃瑞丝忽然问道。
    蕾切尔打开ipad一番操作道：“纽约州的奥帕尔先生。”
    “问问他和李是什么关系，这个年轻华人的背景底细很不一般，多一个客户、朋友，对我们有想不到的好处。”
    蕾切尔立即在线联系。
    对方似乎也在关心案情，毕竟是介绍人，所以回复很快。
    “奥帕尔先生说，他不是发起人，这个案子也是别人转给他，希望他帮忙的，他并不认识李，而真正的发起人是谢尔伍德女士。”蕾切尔看到消息后复述，脸上还带着几分莫名的震撼。
    谢尔伍德？
    一车人表示错愕。
    叫谢尔伍德的人可多了去了。
    约瑟夫道：“哪个谢尔伍德？”
    只见蕾切尔浑身竟然微微颤抖，脸上更是写满了兴奋与仰望：“唐娜，唐娜.谢尔伍德！！”
    “沃德法克！！”开车的男律师惊叫起来，“她可是我的偶像，纽约四大律所的顶级合伙人，我在大前年的行业峰会上见过她，她非常漂亮，而且极为年轻，难以想象那个年纪的人已经是行业大师了。”
    桃瑞丝同样眼神发直：“听说她被吊销执照了？销声匿迹很久了……”
    “她是发起人的话……”
    “如果没有这番遭遇，可能轮不到我们插手这个案件！”
    “这个李，果然非同凡响。”
    “要我询问一下谢尔伍德女士的联系方式吗？”蕾切尔蠢蠢欲动，女性律师没人不知道唐娜的大名，现在却有机会通话，甚至成为朋友。
    桃瑞丝沉吟半晌，却摇了摇头：“既然奥帕尔也只是中间人，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否则让人觉得我们的职业操守有问题，探听雇主的隐私。”
    “不过。”桃瑞丝扫视一车人，郑重道：“接下来对待李，把你们所谓的傲气给我放下！”
    “明白！”
    “知道！”
    “他可是金主，我会比对待上帝还虔诚的。”
    ……
    前车。
    “那现在可是好机会啊马修，旧情复燃的机会。”多洛莉丝还在打趣。
    马修哭笑不得：“她说不定结婚了。”
    “不可能，我看到她没戴戒指。”
    “拜托，这不是证明。”马修显得很慌乱、很滑稽，有口难辩，而这一面正是多洛莉丝想要看到的，恶趣味勃发。
    不过他立刻岔开话题：“多洛莉丝小姐，我想我们应该将注意力放在案件上了，接下来遭遇的场面，恐怕不会乐观。”
    这话出口。
    多洛莉丝才收敛了起来，但更多是不以为然：“雷纳德都派出了你，他们还能不给面子？更何况，场面好不好看，也要看雷纳德授意你做到哪一步了。”
    “如果只是走走过场……”
    “李肯定会很失望。”
    说罢，多洛莉丝冲着李钦眨了眨眼，对李钦是可爱卖萌，可在马修眼中……
    这女人的确是蛇蝎心肠，不愧被华尔街的吸血鬼们都称为女魔头。
    她在干什么？
    她分明是在挑拨！
    马修不敢一语带过，很郑重的从副驾转过身子，看向李钦：“李先生，我发誓雷纳德先生将全力支持您，这绝不是什么走过场，我亲自出面，已经等于向所有人宣告议长先生的态度。”
    李钦哪里会当真。
    多洛莉丝就是添柴烧火罢了。
    诈一诈马修，也让他等会的表现能超常发挥。
    “多洛莉丝在开玩笑而已，我当然明白雷纳德先生的诚意。”李钦也说的稍微正色。
    马修这才松了口气。
    约莫十分钟后。
    车队抵达。
    所有人严阵以待。
    桃瑞丝整理了一下衣装，并拿出化妆镜让妆容更加凛冽冷酷，瞬间进入状态——
    “李先生，方便我走在前面吗？因为接下来是我的主场，您只需要看一场好戏便足够了！”
    李钦笑了，对她的态度，福至心灵：“我无比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