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州府前，李钦给瑞提亚发了短信告知行程，有可能今晚回不来。
    因为时间紧张，也不知道她是否方便接电话，李钦并没有将事情经过告知。
    果然。
    一直到下午三点，李钦的猛禽进入塞勒姆市区边界，才接到瑞提亚的短信回复：“我知道了，注意安全；丽贝卡和艾玛来找我了，我们打算给唐和谭接风，你不用担心。”
    李钦看到后，回复一个笑脸。
    给唐飞两口子接风？
    肯定是林雅婷的注意。
    李钦遭遇紧急情况，难免怠慢他们，唐飞被作为酒厂未来的主心骨培养，总不好像对待董安康等人一样随便，更别提他是唐叔的儿子，有邻里之情。
    家里一片安定，他可以完全将注意力放在眼下的这件事上了。
    与桃瑞丝约定的地点在一家高档酒店。
    这个案子一时半会搞不完。
    桃瑞丝的团队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所以在酒店办理入住。
    李钦停车后拨通对方电话，桃瑞丝的声音传来：“咖啡厅见，我们现在就下来。”
    李钦率先抵达。
    很快看到了五个西装革履的男女，穿过酒店大堂走来。
    为首是两名女性，一人年纪约莫三十多岁，不过从眼角的痕迹来看，恐怕不止这个岁数，即便保养得当，但人的衰老影响着精气神，这方面无法掩藏。
    另一个女性二十多岁的样子，明显是助理的打扮。
    李钦站了起来……
    为首的女性走快两步，伸手与他握在一起：“桃瑞丝.修特利特，这是我的律师团队，助理蕾切尔小姐，以及我的合伙人同伴们……”
    团队五人都显现着兴奋。
    修特利特律所是桃瑞丝的父亲所创，如今已经被桃瑞丝接手，当年只负责初级庭审与起草法律文书的小型律所，在这个女人的手下发扬光大。
    如今在波特兰名声响亮。
    经手最大的案件是波特兰下水道系统公诉案件，以三百四十名贫民窟贫民为原告，对波特兰市政发起诉讼。
    具体原因是承载污水排放的城市下水道系统因为管理不严，被不法分子利用，偷渡、监禁贫民，用以远洋捕捞船只的船上作业，或是人蛇交易等等。
    贫民被囚禁，最后在每次出港时，由复杂的地下下水道网络运送到港口排污处的秘密出口，直接押送上船，顺流入海。
    这个案件早在八十年代就经过严打，销声匿迹。
    不过前几年竟死灰复燃，市政不作为，没有封闭进入下水道的入出口，导致了邪恶事件的延续。
    罪犯抓捕是成功的。
    但受害贫民家庭的诉求、赔偿都无人理会。
    波特兰市政可不希望他们上全国新闻，最后以认栽倒霉，尽快结案宣判。
    修特利特律所因此名声大噪，但也仅在行业内，毕竟相关消息被压了下来，热度随着时间消弭，普罗大众并不会将一家律所某次案件的成功放在心上。
    只是在波特兰当地，修特利特律所令人信任。
    桃瑞丝并不是唐娜的朋友，而是通过律师行业的内部联络招募的。
    案件地点在塞勒姆。
    又是对公案件。
    很多人向唐娜推荐了桃瑞丝，而这个案件对桃瑞丝而言，更是搔到了痒处。
    波特兰市政案件引起不了太大震动。
    可fbi俄勒冈分局就不同了。
    这将会是大新闻。
    此时。
    桃瑞丝好奇打量着面前的华人，与她设想的不同，原以为对方会带着众多保镖前来，声势浩大，没曾想见到的只有一人。
    确定这是一个拥有九百万米金私人飞机的富豪？
    怎么看都不太像呢。
    不过律师的观察力足够老道。
    她很快发现对方衬衫袖筒下半遮半掩的手表。
    表盘耀眼的钻石图案令人在心中倒抽凉气……
    隐隐能瞄到格拉芙的标志，那是全球最大的珠宝商，手表制造不是他们的专长，可与其他顶级手表品牌合作的钻石手表却引发了奢侈品行业的潮流。
    这块表少说价值百万……米金！
    心中的怀疑被放下了。
    桃瑞丝也反应过来，波特兰华人城的华人都很低调，这是他们的传统？
    众人落座。
    桃瑞丝开门见山：“李先生，我们需要你的物证扣押调查证明，明天一大早，我就能发送律师函，并提交法院……而下午与晚上的时间，您可以与我正在赶来的记者朋友进行一个专访。”
    “对于专访您大可放心，不会透露隐私，只是让外界知晓在您的身上，发生了极度恶劣的事情，这会让我们在法庭上拥有主动权。”
    李钦习惯了职业女性的果敢强势，柔中带刚。
    多洛莉丝大概就是这种气质。
    唐娜属于异类，双性恋属于性感障碍吧？到底是脑子有些不对劲的。
    桃瑞丝就属于正常事业型女强人。
    而对于这番安排，李钦并不认同：“我的诉求只是拿回我的直升机，所以我希望你们陪同我前往fbi分局施压，并证明我的飞机现在完好无损的停在那里，没有被挪用，或是传闻中被爆炸摧毁。”
    “首先，我们难道不该证明这一点吗？否则提出开庭申请只会贻笑大方。”
    五人愣了一下。
    去fbi施压？
    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企图。
    桃瑞丝想要闹大，想要出名。
    如果施压时，fbi直接服软了，她的希望不是落空了？
    而且还有一点。
    “李先生，您在电话里似乎告诉我，您有信息渠道可以证明，昨晚的爆炸案中所炸毁的就是你的飞机，为什么现在还要多此一举呢？”
    桃瑞丝深吸一口气，继续组织措辞道：“相信我，暴力执法机构永远不会将民众的权益放在第一位，这一点在您的案件中，您已经看到了，而您的身份又是一名华裔，我不是歧视者，但不代表别人是否会有这种糟糕的品质。”
    “更何况，如今你们已经处在了对立面，我认为直接前往对峙并不能讨到好的结果。”
    李钦大概明白桃瑞丝的想法。
    因为所谓的法律体系健全，米国律师强大而自信。
    因此，对公案件律师很希望能借机会炒作，扬名立万，便能成为无冕之王。
    但李钦的意图很简单……
    飞机给我，赔偿到位，一切皆大欢喜。
    无论是雷纳德有什么政治意图，还是桃瑞丝有什么扬名立万的远大愿望，一切都应该建立在‘把老子飞机拿回来’的前提之上。
    “抱歉，我的信息渠道证据无法提供给你，现在我们只能自己去证明这一点……”
    “另外，桃瑞丝女士，我想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彼此坦诚一些，我知道你有出名的打算，而我并不阻止这一点，我的需求只是拿回飞机。”
    “所以我想问一句，如果最后没有闹到法庭那一步，我得到了我的诉求，你可以接受吗？”
    不论桃瑞丝心中怎么想，但表面上她透露出了极高的职业素养：“当然，帮助客户维护权益，这本就是我的职业价值观，出名只是顺带的过程，我只是提出我的看法。”
    李钦满意道：“ok，不过律师费我们似乎还没有商议过？”
    这时无需桃瑞丝开口了，旁边的小助理蕾切尔拿出了‘服务价目表’，当然不是饭店的点餐牌那么庸俗，而是一份合作协议，上面有多重服务类目可供勾选。
    桃瑞丝来时就得知客户不差钱，并且是大案子，才带了团队出发。
    “整体的律师团队服务，外出协助计次费是9000米金，计费以每一个工作日核算，我们会为您提供两小时的免费专业咨询，超出时间按照每分钟8米金计算。”
    随后，她拿出了一个计时器，上面的时间显示已经流走了五分多钟。
    简而言之，9000米金包含在内的两小时免费咨询，在他们见面之初就开始计算。
    李钦心里迅速算了一笔账……
    一天的相处以7小时计算，头两小时是免费的，但其实是包含在9000刀内的。
    剩余5小时总计2400刀。
    全天费用高达11400。
    所以。
    律师只要开口说话，就是在赚钱。
    直接离谱。
    整个案件如果被拉长到一个月，他们的收入将突破三十万米金，更别提这种大案一旦纠缠起来，长达三四个月的时间，就算不是每天沟通，他们也能轻松赚到上百万米金。
    当然，长时间案件肯定会有优惠套餐。
    假设这个案件真能让桃瑞丝出名，他们可能只收取基础费，大家互利互惠，也有可能免费，这需要谈，并且视情况而定。
    不过方才李钦的态度表明后，小助理已经get到老板的意思，那咱们就公事公办好了。
    万一出不了名，至少大赚一笔。
    蕾切尔继续道：“每天的计时开始与结束，我们会准备一张表格由您签字，另外您需要提前支付不低于五天的押金，多退少补。”
    在国内这样谈价钱，难免让人觉得咄咄逼人。
    总会有高情商的解决办法，例如前台、助理收费，律师都不会在场。
    但桃瑞丝现在就坐在这里听着，并且微笑点头，示意报价没有出错。
    米国人就是这么直接。
    而李钦，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随手拿出支票本，签下10万米金的金额递了过去：“先给这么多，不够了再跟我说……”
    几人都看到那长串的数字，有些呼吸困顿。
    他……
    难道不知道讲价吗？
    我们是可以提供优惠的。
    例如时间超出七天、十五天，肯定会予以额外免费时间奉送，或是7折、8折的折扣。
    桃瑞丝表现的很镇定，接过支票交给助理后道：“谢谢您的慷慨，但我相信，我们的服务不会让您失望。”
    正当时。
    李钦的电话响了。
    他掏出一看，先道了一句：“可以出发了，我的朋友到了。”
    随后，他才接通：“马修？”
    “李，我们到停车场了。”
    “好，我现在带律师团队出来。”
    挂断。
    李钦起身示意：“可以出发了吗？先去分局确认一下‘证据’，至于是否进行下一步打算，我们很快就能明确了。”
    桃瑞丝点了点头，其余人跟上。
    一行人离开酒店时，并没有继续交谈。
    客户付钱，他们听着就行，等到分局那边拿不下来，才是他们掌握节奏的时候。
    蕾切尔则小声道：“老板，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fbi肯定不会理他，查验飞机是否完好？拜托，我几乎能想到fbi有一百种借口回绝他，相应的执法制度规定，就连我们都不熟悉，除非提前做好功课……”
    “他真以为带着律师去就是万能的？至多保证他不会被逮捕，我们能起到一些保护作用，而且这样做的话……打草惊蛇，会让fbi有所警惕，后面的事情就不好开展了。”
    面对小助理的絮叨，桃瑞丝莞尔一笑：“面对这样的客户，只有他自己碰壁了，才会明白案件的主导权在我们，而不在他的手上。”
    “或许现在是在增加案件难度，但也会让事情更复杂，更离奇，更具有爆点，这不就是我们需要的东西？晚上布鲁诺记者就会赶到，如果李在这件事碰壁了，他可能会对我们的记者朋友大吐苦水……”
    “掌握了舆论，就赢了一半，记住蕾切尔，对公案件不是全凭脑子的，没有民众关注度的光环保护，我们这些律师什么都不是，甚至会遭到袭击、暗杀，当年我可是深受其害。”
    两人交谈时。
    其余三人只是倾听消化，对于桃瑞丝他们无比的信任。
    而很快。
    几人的目光被来人吸引。
    清一色的雪佛兰suv车队，西装革履的强壮保镖很有威慑力。
    为首的是一个秃头中年男人，以及一个绝对算得上绝色的金发美女。
    蕾切尔看着那女人都不自觉吞了吞口水，而后面的三个男人更是眼神发直……
    “年轻的资本啊。”桃瑞丝感慨时，刻意挺了挺本就很挺拔的身姿，但她心里也无奈，岁月的痕迹是硬伤，她已经敌不过这些年轻的妖艳贱货了。
    李钦看着来人也愣了一下：“多洛莉丝？”
    多洛莉丝笑着走上前，与他大方了来了个贴面：“很意外？”
    “当然，我本以为……”
    不等李钦说完，多洛莉丝幽怨道：“本以为我不该露面，应该避嫌？或是更多为雷纳德考虑？”
    “拜托，我们才是自己人，你永远可以信任我。”当着马修的面，多洛莉丝说得很直白。
    马修有些尴尬。
    这个女人经常不按套路出牌。
    不过雷纳德有时对她也会有所防备，大家早就心照不宣了，更何况……
    两人共同拥有金羊毛，从利益角度出发，这对狗男女的确是自己人。
    马修将注意力挪开，看到五名律师团后，惊喜了一下：“桃瑞丝女士？竟然是你？”
    “哈利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桃瑞丝也呆了。
    马修.哈利曾在波特兰市政工作，当年的波特兰大案中，他帮了桃瑞丝不少忙。
    不过后来听说他升任到参议院，距离太远，又没有公务上的交集，这才慢慢疏远，变成只有逢年过节的‘短信问候朋友’，但实则关系能更好一些。
    特别是……
    马修似乎成为了参议院大老板身边的红人。
    桃瑞丝不会轻易放过这份友情的延续。
    而对方也不抗拒……
    李钦同样意外，却很高兴，因为从马修的表情中，他发现了一些只有男人才懂的情愫流露。
    有些觊觎，有些爱慕，但止于精神层面。
    有这一层关系在，在沟通上彼此会有更多的信任。
    “世界竟然这么小？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介意耽误五分钟，听一个有趣的故事……”李钦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