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乱花钱了不是，吃这些还不如多吃几斤肉来的实在。”
    爷爷拿着盒子左看看，右看看，满脸嫌弃，更多的还是心疼，这玩意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闻言，任玉瑶拉拉链的手一顿，看向爷爷的眼神有点呆懈，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
    每样东西的存在，总是有几分用处的吧！
    否则人家非那么大劲研发出来做啥，只是，这个观点要如何说出来，让老人家理解呢！
    “下次别整这些了，养生这些都是瞎扯，你看我抽烟喝酒啥事没有。”
    任玉瑶听到这话，再次愣住，虽然她觉得这个说法不对，可她没法反驳。
    还别说，爷爷除了之前血压有点高以外，真没什么大毛病。
    “这……”
    奶奶在一旁，见老头子这么不识好歹，把孙女说的一愣一愣的，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一把将保健品接了过去，
    “孩子，别听你|爷爷瞎说，只要是你买的，我们都很喜欢哈！”
    说着，还很稀罕的拉过任玉瑶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只是下次别这么破费了。”
    奶奶停顿了下，拉了拉她的衣服，有点嫌弃，
    “给自个买几身好看点的衣服吧！年纪轻轻的，怎么老喜欢穿黑色呢！还好这脸蛋不错，不然还以为你是小老太太呢！”
    任玉瑶满头黑线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宽大的羽绒服，
    “……有这么难看吗？”
    她怎么自我感觉还蛮好呢！
    莫非自己审美退化了。
    就在这时，任军回来了，隔老远就听到他唤爷爷奶奶的声音。
    闻声，爷爷奶奶也歇了跟她继续唠嗑的心思。
    大家都很清楚，有些事，有些话，他们之间说说没什么。
    可要是被任军听到了，说不定又成了吵架的导火索，大家为了寻求片刻安宁，在他面前都尽量少说话。
    **
    晚饭后，火炉旁。
    任母用火钳翘了翘炉中的炭火，眉眼之间皆是愁色，思索了片刻，终是开口道，
    “爸、妈，明天我打算回娘家，陪我爸走完这最后一程。”
    原本听前半段，爷爷奶奶都觉得很正常，因为每次任母从外回来，第二天，无论刮风下雨都是要回娘家的，他们也习惯了。
    可听到后半段，说什么要陪着亲家公走完最后一程时，任申云眉头间隐约就有几分不悦了，他吸了口烟，缓缓开口，
    “这离过年也就十来天了，亲家公应该没那么快身故的吧！”
    过年期间，家里客人又多，光靠老婆子招待，恐怕够呛，所以他还是希望任母能回来张罗过年期间的大小事。
    曹莲音在一旁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在一旁磕着瓜子，明里暗里却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
    任母现在对这种话特别抵触，情绪波动的厉害，但她知道在这里发火，自己占不到任何优势，这才勉力控制着自己，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管他是一天死，还是一个月死，这次我都要回去照顾他。”
    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往后，她再想去照顾他，恐怕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所以，这次她必定不会妥协。
    任申云不喜任母说话的语气，只是难得看她如此强硬，他也不能强按着她，不让她回去，于是只是沉声道，
    “你和任军商量吧！我们不管。”
    他明知道任军的脾气，还让自己去找他商量，不就是看中他不会同意吗？
    任母眼圈有点泛红，鼻子酸酸的，觉着自己在这个家真是太卑微了。
    “妈，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任玉瑶适时的出现，让任母仿佛抓到了主心骨。
    在这个家，也就只有儿女让她有点归属感了。
    其他人都是为了想要自己去伺候他们，平时她倒是不在乎。
    可现在，她不愿意了。
    他们都手脚健全，身体无碍，为什么老是要自己去照顾。
    而她爸爸躺在床|上连自理都不能，他们却还能自私至此，想想都觉得心凉。
    “好。”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字，任玉瑶从中听出了无法言语的心酸。
    她心下叹了口气，转头抱着奶奶的肩，低语道，
    “奶奶，人这一生总有一些无法割舍的人和事，而外公恰好对妈妈很重要，她也只是想尽最后的孝罢了！”
    不知为何，明明爷爷奶奶在他们面前都是很和蔼可亲的，唯独对任母说话有时候真的超难听。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很困惑。
    许是听了任玉瑶的话，恰当的勾起奶奶心底那一点点同理心，只听到她深深叹了口气，
    “去吧！怎么说也是父女一场。”
    奶奶一发话，爷爷便也息了声，没有再多言什么。
    别看任军在家看起来是个土霸王，其实他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就知道一个劲的怼。
    怼天、怼地、怼家人，然而大家都有个共同意识，那就是把他的话当空气。
    而爷爷看似是一家之主，但他可疼奶奶了，只要奶奶松口，他基本上就不会反对。
    这个道理，任玉瑶在十八岁的时候就明白了。
    **
    翌日。
    外公家气压很低迷，每个人脸色皆是沉重之色。
    “妈，爸呢？”
    任母刚一进屋，便焦急风拉着外婆的手腕问道。
    外婆的眼睛有些肿，里面布满着红血丝，她反手按住任母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你爸怕是撑不下去了，以后，我可怎么办呀！”
    前几年老蔡中风了，虽说不能帮衬自己什么，可好歹家里还有个人，不至于太冷清。
    现在，眼看着老伴不行了，一想到这么大的房子，往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就觉得凄凉。
    “妈。”
    最终，两人相拥而泣。
    任玉瑶没有打搅她们，而是侧身进了堂屋靠左的卧房。
    果不其然，外公躺在床|上，每一个呼吸都带着重重的咕噜声。
    此时的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临死之人，每一个呼吸都是如此困难。
    她绕过床尾，走到床头，看着这个瘦到脱像，没有以往半分影子的老人，竟然觉得很陌生。
    就像躺在这里的，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人，
    “外公。”
    他听的到，他还有意识，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他还是伸出手，朝她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