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许三多直奔王浩办公室。他觉得幸运星说的是条路子，打算和王浩碰一碰，正好王浩也要找他“三多来的正好，老钱正找我说个事情，要和你碰碰。”
    两边说的其实是一件事儿，区别是方吉星看中的据点在勃泥岛东北角，距离纳闽岛两百多里的地方，叫哥打京那巴鲁（kotakaba）。
    往上推百八十年，这里是汶莱国一个大区首府，后来汶莱被苏禄国打败，把大岛东北角割了去。苏禄人在勃泥岛上总据点设在山打根，在大岛东海岸靠着苏禄海那边，哥打这小城慢慢变成一个自由城镇，类似三发的样子。城里有城主，但是城镇主权在商人们手上，只是名义上给苏禄国进点贡。
    这城镇有良港，和勃泥各地一样有巨大的原始森林，甚至有小型造船场。附近有小铁矿，有点金砂，还产锡，这里产的燕窝名气很大。
    最让大琉球公司看中的，是马来商人已经在港口周围种了近万亩胡椒和丁香。欧洲人最早图谋东印度群岛，就是想独霸群岛上的香料，也确实在前面百年，葡萄牙人、荷兰人都在香料贸易上赚了大钱。尤其是荷兰人，他们在亚洲的事业就是靠着香料堆起来的。
    近几十年，随着各地引种，香料市场好几个主流产品谁也垄断不了，慢慢的暴利已经不存在，不过总贸易量还在逐步增加。
    热带香料里最为中国大陆接受的是胡椒，广州每年往安南、会安、北大年和巴达维亚等地走船，除了象牙燕窝这些珍品外，采购量最大的是胡椒。
    富国岛那边已经开始种植胡椒，面积有一两千亩，这点产量比起大清国一年几十万石的需求实在不算什么。大琉球公司打的如意算盘就是没事采点金和锡，把大木砍了造船，然后那些地拿来种香料，算盘打的和汇丰号一样一样的。
    后几年的大规划没勃泥事情，距离台北五千里的距离实在让人生畏，发一条船和发千百条船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大开发每差一千里，成本差的多了去了。
    比较起来，距台北两千里的九州岛和吕宋岛实在是更好的选择。倭国暂时没计划，每年台湾从那国取得的利益实在太大。不夸张的说，台湾原始积累就是靠采金，向大清国卖银圆和铜钱，对倭贸易三个事情。
    打吕宋在参军司一帮年轻参谋里市场很大，吕宋的西班牙船队实力，和台湾在一个水平线，如果搞突袭有很大概率能赢。
    但是有两座大山卡住那里，一个是吕宋全境有约莫三四百万土人，而且信教的相当多，台湾自己国人加奴隶才两百万，怎么用这点人同化掉那么大一坨，谁也没想到办法。
    另一个是西班牙夷的总据点，用了一百年才建成的圣地亚哥堡（fortsantia），这个城堡全部用花岗岩建设，城墙厚度十米（三丈三），除了围困，想不到任何攻占这个城堡的办法。一说围困那就得一两年，一到两年的总动员会把台湾经济拖垮。
    还是自家积累不够厚，王浩下定最后的决心咱就像下围棋，一眼不成活，两眼就一片活棋，再开发一块富矿湄公河三角洲！至于别的方向，那先这么稳步走着好了。
    想瞌睡就来枕头，老钱一和他说坤甸的事情他马上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另一世兰芳公司的地盘嘛。
    “可以的，勃泥咱们暂时当殖民地看，要立公司就要立带实力的，像东印度公司那样的。”
    他这么一说老钱就明白了，台北英国商馆那不是英国政府的，人家东印度公司能代表政府干任何事情。当然路子一样，体量可就不是那么大了。
    几个人坐在那里商量，最后定出来首先这公司没有发货币的权利，毕竟离台湾没远到那份上。这公司有和当地贵族、部落签约的权利，但没有和夷人签约的权利。
    私军可以建，发生战争时候必须接受政府征召管理，这和各国东印度公司是一样的。勃泥岛赤道以南不能碰，至少海岸线不能碰，到内陆深处随便。法律沿用琉球法，根据当地情况可以制定琉球法没有的部分，大都督府有权判定某条立法无效。
    都督府在每家公司设一个总联络官、一个总监察官但不干涉公司运作，情报司也会往公司内部安人。公司开采的、交易来的金子必须卖给都督府财政司。第一期二十年，后面政府有权收回特许权。
    大概就这么几条，反正不花官府钱，还能带来些好处就行，实在搞不好，到时候还可以收回来换人搞。
    王浩对坤甸有信心，毕竟有过兰芳嘛。
    “那卡什么江改掉，就叫南长江吧，这是勃泥大岛上最大的河。将来岛上地名尽量改成中国味。”老钱点头称是，他也这么觉得。坤甸他还记得住，那卡什么他也记不住。
    坤甸就这么定了，最后就定了个“西勃泥特许公司”，陆战队会出动一轮，帮公司扫干净首尾，另外王浩给了个最大的建议，就这一句话他收了人家一成的股份。
    “信我的，最好的金矿在一个叫东万律或者类似名字的地方，大约距离坤甸一百多里内，两百里肯定不到。”
    知识就是金钱，王浩很了解兰芳公司，许三多就只能在边上看着。哥打那边也是一样处理，这地方离纳闽这么近，能得到北勃泥都护府势力直接支撑，但是这边敌人也相对强大，王浩觉得能不能搞成，没西勃泥信心足。
    方吉星反倒不担心“我回头再重新招一次股，咱们这公司股东都是退伍兵，召兵比别的公司有优势。再说要是苏禄国打过来，您还能不管么？”
    那肯定不会，但是如果实力太弱，援军还没到就倒下了，那也没一点办法。
    陆战队会去趟哥打，帮着给扫下院子，后面基本靠自由发展。大琉球公司后面也有后援，潮汕商人集团看重他家那种独特背景，他们愿意折价入股，同时人家最大的承诺是将来从潮汕组织至少三千人登陆勃泥。这数字可不小，再加上别处筹集的，公司能组织大几千的移民，虽然根据地定在勃泥大岛东北角，但都督府授予开发整个东海岸的权利，只要他们斗的过苏禄人。
    “你们就叫东勃泥特许公司吧，记得过了赤道先别碰海岸线，咱们没和荷兰人买。”
    王浩白送了他家一个主意“信我的，你们那里可以种烟草，质量很不错的，回头记得去吕宋之类地方找找合适品种。”
    大家都唯唯诺诺，说不信嘛那还是信一些的，毕竟自家大人真是很厉害的。
    许三多也不甘示弱“台南造炮场有些不符合标准的样炮，回头便宜卖给你们，信我的，你们那位置，总据点最好造个炮台。”
    开发湄公河三角洲是个巨大的项目。这项目有多大，台湾岛三万六千平方公里，岛上两百万人口，开发了略超一半的面积，岛子内部还有大片山区和森林。
    湄公河三角洲大约四万七八千平方公里，除了内陆西北角还没彻底淤积成陆，还是沼泽地开发不了（舍得花钱花人力一样可以排水造田），剩下的全是湄公河和支流千万年里冲击出的平原。这么大的面积，从北到南海拔落差不到十米，理论上全部能开发。
    干大事其实就两个字人和钱。第一批人是有的，广东沿海今年还能买七八万口疍户，这是最后一批贱民，今后粤闽两省全没了。
    今年卖了四十几万亩台南的地，已经陆续送来三万多口，按第一批地的经验，明年和后年初，大约还有二十二到二十五万人口入账。短期不能再卖了，人毕竟不是稻子，种在地上秋天就能长出来。今年这地卖的很吃力，最后几万亩都是低于底价，找老客户直接接走的。
    此外暹罗有人口，去年把参加叛乱的乱民送来两万抵军火钱，今年他们答应再卖两万农奴。
    三角洲上本身大约有五万户左右，大约十六七万人口。这里面五成是高棉人、近三成越人、一成华人，还有一成是各种各样原始部落。问题三角洲是开口的，不可能完全兜进来。参军司估计，能抓住七八成算好的。此外平原上还有两个华人小势力，他们有大约三万口，其中华人七八千口。
    这些乱七八糟加起来，约莫也有近五十万口，光这些可不够。这些都是沙子，如果没有粘合剂沾不上，还需要台湾往里掺粘合剂。就是说着国语，熟悉台湾规矩、律法，以当国人为荣的基础户。王浩给民政和警务下的指标，是明后两年七万户十五万口，这是民政最大的指标，也是民政官员最吐槽的东西。
    基础户有三个来源，其一穷困户，问题台湾刚刚新建，所谓的穷困户少之又少，基本都是没劳力的家庭，大凡能干活的都不贫困；其二奴隶释放户，奴隶大头都在建设司和工商司手里握着，就算释放了，也只算台湾指标算不到各县厅头上，县里最多把清国雇工忽悠一些充数，这还要抢得过工商司才行；其三分家，家里第二代三个男娃子的，长子必须分家，算单身户送过去。问题都督府要求各地这么干，又说不能强迫，这可怎么搞……
    家里两个男娃的，也要尽量说服分一个过去，这个更难！家家有二三十亩肥田，家里四五口人地税又轻，民户们纷纷表示生活很好，感谢官府老爷们，俺们家没有分家的打算……
    民政司的官员们要疯了，他们纷纷向上提困难，可是说这些矫情话没用，拜一直延伸到村甲的管理制度所赐，岛上是按季度统计人口，如果有需要甚至可以按月统计。台湾岛上去年生了四万七千多娃，今年六万七，每年出生数一直在递增，大都督府认为，两年分出十五万口对岛内不会产生实质负面影响。
    除了人口，更难的是钱。连续两年财政预算、结算都挺好，每年有近百万圆盈余，这还是不计算单独调入欧洲的金币、货品的账目，那个单独记账哪里都不归。
    但百万圆对这个项目实在是毛毛雨，财政司到处加加减减，做出了明年起每年一百二十万圆的专项费用，连续三年。三百几十万还是小家子气，三年后大约要百万人口，人均三圆又能干的了什么，王浩大笔一挥，发行南海开发专项债券六百万圆，三十年期限按年计息10。
    这笔债券将会在都督府各地和驻大清国各商馆内发行，连驻樱岛的对日商馆都分到指标，他们要卖十五万给倭国走私商……
    这笔钱加上勉强可以启动了，但王大人觉得还不够，岛内这十五个县厅开发，因为投入海量无偿劳力，历年的总投资额实在没办法算清楚，方司官认为超过两千万圆，甚至接近两千五百万圆。
    比照这个数字，千万圆能启动三角洲建设没有问题，但是不管城市，还是道路、堤坝等硬件投放，肯定到不了台湾这个水准。王大人的应对方法是开银行。
    “老钱，从年后开始，你把精力逐步转到金融上，再过度一年，后面你统管财政。”
    这个年代，全世界最成熟的银行体系在阿姆斯特丹，荷兰人玩的最熟练。英国人还要到1696年才开出第一家国家级银行—英格兰银行，台湾打算强行超车。因为计划仓促，从荷兰挖个大角干这个实在来不及，王浩一面紧急把消息带去欧洲，一面直接把巴达维亚的阿姆斯特丹银行支行大班挖过来。
    “咱们第一家银行，将来会是国家银行之一，具体怎么发行本票、汇票、怎么建账怎么评估，回头这位安德鲁先生会慢慢和你解释，我先说下发钞票的事情，第一家银行我打算发行纸钞。”
    这家银行定名‘南海建设银行’，总股本五百万圆，财政司拨付部分金币占股25，王浩打算把历年战利品分红和秘瓷盈利大头壹佰万圆投进去。许三多有秘瓷两成分红，他的战利品分红更多些，他也决定投四十万，开银行可是独家的买卖。剩下的股份公开对外发售，有两位大人这么带头，钱俊尧觉得台北凑出来的问题不大，不过他没想明白，大人们为什么对银行这么重视。
    “大人，这个银行和咱们参股的那几家钱庄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可就大了去了，秘密在于它可以印钞。理论上银行股本五百万圆，银行只能印刷五百万圆的纸币。但是不可能所有持票者都在同一天到银行兑付，所以银行可以放杠杆，比如印个八百万，那就等于多了三百万本金在流通中获利。
    而现在赋予建设银行中央银行的身份，那么在协商后，它甚至可以拿财政厅地库里的金币做信用，超发钞票！这时候他使用的是财政厅的金子做抵押物发钞。更紧急的时候，比如打仗发不出军饷的时候，甚至可以在所有金币上继续放杠杆，虽然后面会有后遗症通胀之类的，至少当时国家算挺过去了。
    钱俊尧听的目瞪口呆“这生意厉害了，拿纸印钱的买卖。”实际上还有别的好处，王浩说道“银行可以发本票，甲铺子拿一千圆的本票去乙商号买了货物，乙商号一般把这张本票存回银行，这样实际没一分银子在市场中流通，但是经济交换发生了。”
    某种意义上，这个也是杠杆，能放大几倍还不好说，总之交易越频繁，放大的倍数就越多。
    最初几年，金银都拿到外面贸易生利润，所以当时岛内的军饷、民政薪饷都是用军票支付的。这两年因为金银体量变得很大，所以从民政到军队逐步发的银圆。到今年，岛内大概还有三百三四十万圆的军票在流通中，规模没再放大。台湾内部经济、社会环境都是从空白里凭空建出来的，比较简单，这么多年也没抓到敢伪造军票的，这东西也没法带到国外使用。
    将来印钞票可不行，必然要在台湾、三角洲和勃泥以及周围散布，到时候要是被假钞票冲击，那可不得了。所以一方面要抓紧立法，考虑到这事后果会极严重，印假钞被毫不犹豫的定为死刑。
    同时科技司正在研究钞票用纸配方，王浩把他印象中用棉花纤维，用麻纤维之类的，最好有水印和隐藏标记之类的挨个说了说，剩下的就要人家工匠一点点的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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