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時序才剛入冬,立刻就來了一道鋒面來湊熱鬧,也讓巴黎在一夜之間頓時成了一片銀白世界。
而~座落在郊區別墅群中,一棟特別華美,佔地廣闊的歐式宅院中—
大廳裡,溫暖的火光正在壁爐中跳躍著,將屋外的寒冷遠遠隔絕在外。
黑髮男子一身居家的休閒服裝扮,一手執著半杯紅酒,一手半插著口袋,立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庭院被雪妝點成一片無垠的白色。
熊熊燃燒的火光並未替他白皙的臉龐增添多少血色—只見他時不時輕輕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杯,眷戀地望著那瀲灩的紅在他掌中流轉,卻沒見他喝上幾口。
另一個坐在壁爐旁,交疊著長腿的沖天髮型男子,則是自始至終噙著笑,自得其樂而優雅地啜飲著手中的金黃色香檳—對於落地窗前的主人對他這個客人的冷落與視而不見,彷彿已經完全習以為常。
唔……基本上,如果不是大宅內的傭人們訓練有素地替他倒酒,領他入座什麼的,他想他現在應該還呆呆地站在玄關那兒等這寡言傢伙的召見吧~呵呵。
將手中的香檳飲盡,他緩緩站起身,走至始終望著窗外的黑髮男子身邊,與他並肩而立,同望向窗外的雪景。
「安倍集團垮台之後,很多集團虎視眈眈想要接替他們的位置。」他沒頭沒腦地開口。
這~才是他今天來這裡喝免錢香檳的主因。
明明說著正經八百的內容,但他臉上卻始終掛著無所謂的,淡然的笑容……彷彿只是在與鄰居閒話家常那般。
黑髮男子瞥了他一眼,停下了搖晃酒杯的動作—沒有開口。
「有幾個集團的確實力雄厚~」沖天頭男子慵懶地打了個呵欠。「不過,有些集團的實力就……」
他的微笑漾深,溫潤的黑眸閃過一抹精光。
「你是說上海封家。」平板的,毫無起伏的,肯定句。
沖天頭男子揚揚眉,有些掩不住的驚訝。
嘖嘖……搞了半天這傢伙的消息根本就很靈通嘛~害他白擔心地跑來通風報信,呿!
「是啊~我聽說他們也有參與這次和流川集團合作的競標。」沖天頭男子—仙道—撫著下巴,陷入沈思。
「你跟他們交手過?」黑髮男子—流川—即使在兩人的討論越來越接近問題核心的此刻,仍沒望向仙道—墨黑的眼始終鎖著庭院彼端的大門口,像是……在等待什麼……
仙道聳聳肩,又露出一抹溫如春風的笑。
「是有過幾次合作。他們的總裁,是一個叫封靈的年輕女子,能力很不錯~」精光畢露的黑眸眨了眨。「只不過……似乎還沒有不錯到足以撐起這麼大的集團。」
他意有所指地點到為止。
意即,封家要達到現下的盛況,幕後一定還有一個不知名的操盤手—而~這不露面的對手是正是邪,是黑是白~難以判斷……因此,不得不防!
冰晶般的黑眸閃了閃,又恢復原先的無波。
他微微舉起手中的酒杯,當作收到仙道的警告~同時,亦還送一記回馬槍—
「能力很不錯……是指哪方面?」沒有起伏的嗓音透著未刻意掩飾的淡淡諷刺與揶揄。
仙道挑起眉,略感意外地輕笑出聲—沒想到自己會被這悶葫蘆將了一軍。
他高舉雙手做出投降狀。
「嘿~那是認識小貓之前的荒唐事了,你可別……」
半嘻笑半認真的語句因著對方陡然發亮的雙眼,以及落地窗外那由遠而近的車燈而中斷……他眨眨眼,再眨眨眼—
原本還近在眼前的黑髮男子轉瞬間已不見蹤影。
呵……用膝蓋想也知道,應該是到大門去迎接『某人』回家了~
唉唉~跟方才對他的待客之道真是天差地別啊!
他掛著微笑,搖搖頭~背著手施施然地往大廳門口移動……手都還未搭上門把,門就被人粗魯地一把踹開—
幸虧他反射神經了得,閃得快,才沒被厚實的雕花門扇直接往臉上招呼。
「哇啊~好冷好冷!」
又是跳又是叫的紅髮男子進門後毫不考慮地就往火爐邊衝—疾走的身影髮際、肩上、大衣上都沾上了細細碎碎的銀白雪花。
跟在他身後緩步走入的是一如往常面無表情的黑髮男子,唯有漾著暖光的黑眸洩漏了他的不同—在紅髮男子返家後。
流川走至蹲在壁爐旁又是呵氣又是搓手的紅髮男子旁,彎下腰,極有耐心地,拂去他髮梢上的雪花,替他褪去外套……
仙道無聲地吹了個口哨,簡直要為對方的賢慧舉動喝聲彩……興味盎然的黑眸對上了最後一個走進客廳,抱著胸,滿臉不豫的貓眼男子時,眸中的笑意更深~
他探手,將對方略顯冰冷卻未沾染上絲毫雪花的身軀摟進懷裡。
「誰叫你不等司機撐傘就衝出去。」水戶洋平安穩地窩在寬大溫暖的懷抱裡,沒好氣地對著那連髮梢都滴著水的紅髮男子咕噥。
「唉唷~我以為雪沒有下很大嘛……」
櫻木皺著眉,抱怨不停……原先外罩的防水長大衣已被流川脫下,他身上僅剩一件單薄的襯衫和牛仔褲……高大的身軀仍不斷地在壁爐前跳來跳去,產生熱量。
洋平不顧形象地翻了個大白眼,仙道唇邊的笑意自始至終沒停過。
「羅伊的攝影展好玩嗎?」溫和的男中音問著懷中繃著臉的男子。
「還……」
「超煩。」
一和緩一清亮,一淡然一不滿的兩個嗓音,同時響起。
仙道揚揚眉,帶著探詢的目光下移,與無可奈何的貓眼對個正著—後者聳聳肩,無聲地嘆了口氣。
似乎終於稍微感到暖和了,紅髮男子撇撇唇,轉身正欲離開壁爐,卻無預警地一頭栽進了一件剪裁合身的米白色針織衫當中—
同時~當頭落下的棉質物體遮掩了他的視線。
針織衫的主人執著雪白色的大毛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被他圈在懷中,半濕的紅色頭顱~
火焰在半焦黑的木炭上劈哩啪啦地舞著,成了此刻室內唯一的聲響……方才像隻過動大型野獸的紅髮男子,此刻卻難得乖順地,任著黑髮男子略顯笨拙卻輕柔地在他髮間穿梭著……
仙道和洋平交換了個眼神……後者二話不說,扯著仙道的衣袖,悄悄地退出大廳。
而,櫻木甚至毫無所覺洋平他們的離去……自頭頂傳來的,輕重得宜的壓力,伴隨著他所熟悉的,流川的溫度、氣味……讓一個晚上昏頭轉向,兀自生了不少悶氣的他有些昏昏欲睡……
輕點的頭顱抵上了與他一般寬厚的肩,眼看著他就要順勢進入夢鄉—
「為什麼超煩?」
低低的嗓音穿透意識的迷霧……金眸半張半掀……他過了好半晌才終於理解對方在問什麼~
而~不理解還好,一回想起來他就一肚子火—
紅色頭顱『虎』地抬起。
「這、個啦!」大掌探入牛仔褲後方口袋,粗率地一陣摸索……下一秒雙手就瞬間多出了厚厚的兩大疊小紙片。
流川放下手中的毛巾,接過那疊數量頗為可觀的小紙片,定睛一瞧.—
平靜無波的黑眼瞬間閃過一絲頓悟,一抹失笑。
原來~那全是一張張印刷精美的名片—名片主人的頭銜則是五花八門、琳瑯滿目……從達官政要,到地方仕紳,從各級主管,至企業首腦……不一而足。
「我真搞不懂羅伊的攝影展幹嘛邀這麼多莫名其妙的人耶!」櫻木煩躁地扯著頭髮,一屁股坐進壁爐旁的黑色真皮沙發椅中,順手就拿起桌上裝著半滿赭紅色液體的玻璃杯就口。
這些人應該都是衝著你去的吧……黑髮男子心裡想著,卻沒說出口。同時,眼明手快地一把截住玻璃杯,改塞給他一瓶礦泉水。
「還~有~」櫻木不置可否地地任他抽走手中的酒杯—旋開礦泉水瓶蓋,猛猛地灌了一口水。
「小林塞給我的這個到底是什麼啊~?!」他伸長手臂,抓過方才進門後被他隨意扔在沙發上的牛皮紙袋,擺在流川眼前晃蕩。
流川根本不需接過,只消望一眼,他立刻就知道紙袋裡裝的是什麼—沒辦法,之前他天天看,要不熟悉也難。
「那是人事任命書。」也就是要聘用某人之前的審核。
櫻木很誇張地挑起一道眉。
「你說的是日文嗎?」他好客氣好客氣地反問—要不該怎麼解釋他一個字都聽不懂。
流川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是他的錯,他不該妄想白癡會在一瞬間變成天才。
「我們公司要雇用新進人員,要你同意。」這已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淺顯易懂的解釋方式。
劍眉揚得更高。
「為什麼?」他匪夷所思地問。
略顯為難的黑眸對上瞪大的金色眼睛,低沈平板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說:
「因為~你現在是我們流川集團最大的股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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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股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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