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不相信周建平还有什么办法，“别跟我故弄玄虚吓唬人，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周建平转过身面对老田，“田经理，咱们曾是朋友和合作伙伴，你为啥非要把我逼到墙角？你以为这样对你有好处？”
    “你不是有多套方案吗？我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花招。”
    “你这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好吧，我可以告诉你，第一套方案我已经说了，如果实施，那会让你在商界混不下去，从今往后你那个东风商场在供应商那里一分钱的货也赊不来，到时候不倒闭都不行；至于第二套方案，说起来很简单，我只需给华兴市华凌区法院执行庭打个电话，他们马上就可以过来强制执行，不要以为他们上次拿你没办法，那次人家并没有跟你较真，现在你的底细全被我知道了，要是执行庭的人再来，你想想会发生什么情况？”说完，周建平再次把身体朝向一边。
    听周建平说完，老田这次没有马上接话，他低下了头。
    “如果你非要逼我这么做，我不仅会在名声上把你搞臭，通过执行庭，还能一分不少地拿回我的货款，尽管拿到的也许不是钱款，以你仓库里的货品抵债也不错，你仓库的货物怎么也值十好几万吧？抵债几万块钱货款足够了。”周建平轻描淡写地说。
    老田抬起头，看着周建平，“你今晚约我吃饭，就是为了跟我摊牌？”
    “你要把这理解成摊牌也可以，不过我更愿意把这叫做沟通。”
    “叫法不同，意义一样，目的相同。”老田没好气地说。
    “尽管目的相同，但我也愿意把话说得文明些，干嘛跟仇人相见似的？”
    “话说的再文明，不达目的，你也不肯罢休呀！文不文明又有啥区别？”
    “田经理，年龄上你比我大了二十来岁，论起来你该是我长辈，你这话说的就太没水平了，说话文明与否跟我的目的毫不相干，古语道，欠债还钱，这是正常人都要遵守的做人准则，你这个年龄在社会上一定经历过不少，社会上的通行规则你应该知道呀！”
    老田脸皮厚，周建平损他也不留情面。
    “算你狠，说吧，你的下一步打算。”老田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用你的话说，已经跟你摊牌了，我想听听下一步你想怎么做。”周建平道。
    “你让我想想。”老田皱着眉头，似乎想要真正面对眼前这个难缠的对手。
    “田经理，你应该明白，我手里握有两套方案，换做其他人，就直接实施了，跟你有什么好沟通的？但我不想那么做，我知道做企业的难处，无论搞生产还是经营商场，大家都不容易，为啥不给对方留个面子，留条活路，非要把人往死里逼呢？”
    “这么说来，我得谢谢你咯。”老田耷拉着脑袋。
    “不用谢，但我想告诉你，几万块钱货款也算不上多大一笔钱，不过事情不能这样做，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以正当手法做生意挣钱，没人能把谁怎样，歪门邪道为人不齿。我老家在一个偏远贫瘠的村子，即使到现在，那里的人一年忙到头，在地里也出不了千八百块钱，但他们欠了别人的钱会感到非常不安，即使省吃俭用也要尽快把帐还上。”说话时，周建平不时观察老田的表情。
    “看来我的实底你已经知道了，这样也好，我就这么点家底，全部还了你们的货款，商场可能一个月都撑不了就得关门。”
    “我做事从不把对方逼入绝境，正是考虑到商场状况也不是太好，才约你出来商量。知道你一次性还款有困难，分几次还清也可以，但你得有个计划，有了还款计划后，咱们再签个协议，用来保证还款计划的具体落实。”周建平道。
    两人早已没有了喝酒的兴致，他们把酒杯推到一边，这酒是没法往下喝了。
    “还款计划，”老田再次陷入沉默，他想了一会儿，“那我分五次，半年还清，怎么样？”
    “一共几万块钱，你也掰的太零碎了吧？最多分三次，四个月还清。”周建平态度坚决。
    “周厂长，我承认归还货款是东风商场必须履行的义务，但商场现在面临很多困难，你得体谅我们呀！要不这样，我们再从健生食品厂赊一次货，连同这次的货款，分四次，在半年内还清，你看怎么样？”
    “这，”老田这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反倒给周建平出了个难题，不答应他吧，以东风商场现在的经营状况，每个月抽出一两万现金确实有点困难，真要逼得太紧，商场要是一下子倒闭了，即使通过法院执行庭拿回一些货物，变现处理也很麻烦；如果答应他，那就还要赊给商场一批货。
    周建平权衡了一番，“对你这个方案我有不同看法，我看这样吧，健生食品厂同意再赊给东风商场一批货，连同新老货款，分四次在四个月内还清。同意就签协议，不同意就算了。”周建平不容商量。
    老田马上叫苦道：“周厂长，这不还是让我们每个月还款一次吗？商场的压力很大呀！”
    “那不一样，你现在是个什么经营状况？商场货架上稀稀拉拉摆点商品，即使保管员随时上仓库提货，顾客看见你商场那副萧条景象，人气肯定旺不了。我要是再赊给你一批货，你让商场正大光明地经营，别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人气必然旺得多，生意好了，销售量必然大增，商场的利润肯定比现在要提高不少，到那时，商场每个月抽出一两万现金，就比现在容易多了。”周建平还真是为老田考虑了。
    “嗯，”老田合计了一番，“你说的也真有点道理。”
    “你要是同意这个还款方案，我就起草个协议，明天上午我去你办公室，签署后立即生效。”周建平道。
    “只能这样了，谁让我欠你的货款呢？就得听你的。”
    “你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案吗？我不强求你。”
    “算了，就按你说的办。”
    “对了，有一点咱们必须在这里明确下来，并在协议中注明，那就是你过几天去我厂里提货，把第一批归还的货款给我带去。否则，协议不会生效。”
    “行啦，所有要求都满足你了，不在乎这么一点半点。”
    从步入职场至今，周建平共有三次为了某件事情费这么大的周折，第一次是在华兴市轻工机械厂附属公司销售科，为了挽回一家失去了的大客户；第二次是承包经营健生食品厂不久，为了自己的产品打开h省省会m市的市场；再有就是这次为了催讨客户拖欠的货款。
    每一次这样的经历，都让周建平的能力得到显著提升，要不怎么说社会是所大学校，只要勇于面对，在这所学校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这些知识在任何一本现成教科书中都是没有的。
    这次催讨货款历时一个星期，不能说得胜而归，结果起码不令人失望，东风商场拖欠货款这件事，应该说基本解决了。
    ......
    健生食品厂已经是连续四年的全国食品订货会参展单位，三月初，厂里收到全国食品订货会会务组直接发来的邀请函，邀请健生食品厂参加将于三月底召开的全国订货会。
    周建平当即签发回执，并预交了展位费和三人出席的会务费。
    阳春三月，气温转暖，北方的大地上已经生出许多新绿，休眠了一个冬季，大自然展现在人们眼前的，又是一派勃勃生机。
    转眼到了三月下旬，一天下午，周建平来到赵馨梅办公室，他进屋便说：“你准备一下，月底去南方g市开会。”
    “开什么会？都谁去？”
    “全国食品订货会，你，我，还有销售科的小梁。”
    “全国订货会，我还从来没参加过，可是，开会期间咱们都不在厂里，这样好吗？”赵馨梅道。
    “会期就几天，走之前把各部门工作安排好了，应该没啥问题。再说，参展全国订货会也是健生食品厂的一项重要工作，咱们必须重视。”周建平道。
    “布展和宣传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三月初就收到了邀请函，这方面工作没有惊动你，销售科的人以前也做过，我就让他们做了准备。这几天你跟各部门把工作安排好，只等着咱们一起去开会就行了。”
    总算有一件不让赵馨梅操心的事，她当然求之不得，“好，走之前我一定把工作安排妥当。”
    最初参加全国订货会，因为买不到车票，记得有一年周建平硬是一路站到目的地，下车后腿都迈不开步，即使提前买到了车票，也是坐硬板，四十来个小时，到目的地坐的屁股生疼。
    条件真是一年比一年好，这两年参会，周建平都是提前找熟人购买卧铺车票，尽管时间还是三十多个小时，但在车上总归不像以前那么累了。
    到了g市，三人拿着邀请函先去会务组报到，由会务组统一安排食宿。
    展台布置是小梁的工作，周建平跟赵馨梅只是当个帮手，正式开会时，三人一起在展台做宣传。
    赵馨梅以前也参加过全国性会议，但那是在向阳食品厂，以企管科的名义，出席全国食品行业的管理年会，虽然会议规模也不小，但跟全国订货会比起来，那就微不足道了。
    会场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尤其是东西两个展厅，每排展位之间的人行通道都拥挤不堪。赵馨梅认为这是会议组织者的过错，周建平告诉她，全国食品订货会多年来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也许是组委会故意这么做，可能人家要的就是这种繁华热闹的景象。
    三天会期，一晃就将结束，难得来一次南方，小梁跟周建平请示，他想顺道走访几家大客户，那是小梁的正常工作，周建平当然同意。
    订货会结束后，预定的返程车次还要再等两天，第一次来g市的赵馨梅，正好趁此机会在这里逗留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