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新御宅屋
首页七海扬明 章九一 呼伦贝尔

章九一 呼伦贝尔

    骑马、射箭和摔跤,蒙古人最喜欢的三种活动,已经悉数登场,今天比试的勇士一部分来自扎萨克图汗部,一部分是满洲巴图鲁,也有一些技痒的准噶尔下场,但是满洲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因为蒙古人占了上风,抢了风头。
    赛马的时候,准噶尔人拥有从中亚抢来的优秀马种,比试射箭的时候,蒙古人故意把靶子放在百步之外,让用惯了大弓重箭的满洲人无法适应,唯有摔跤,双方各有胜负,也成为了场上最吸引人目光的活动。
    观众们雷鸣般的掌声献给了这一次摔跤的胜利者,来自准噶尔的一名勇士,他的脚毫不犹豫的踩着满洲对手的脑袋,高举粗壮的双臂,高傲的脑袋扬起,接受来自周围人的欢呼,丝毫不顾及一些人脸上的不悦。
    “上师,准噶尔真是拥有不少好汉子呀,这些无畏的勇士联合在一起,才能抵抗来自中原人的奴役。”布木布泰对身边年轻的僧人微笑说道。
    那僧人笑了笑:“或许吧,可据我所知,武士的力量和勇气,都无法抵抗钢铁与火焰的洗礼,准噶尔已经见识过了。智慧的领袖应该率领他的勇士保卫家园,供奉神佛。”
    布木布泰正与那年轻僧人说着,她的态度柔和,无有一点高傲,不仅因为这位僧人是藏地那一位的座下弟子,还是准噶尔部落大汗的儿子,噶尔丹的名字在这个时代代表着宿慧、多智与仁爱,也是布木布泰联合卫拉特联盟和藏地的重要联络人。
    正在这个时候,索尼从走上高台,到了布木布泰的身边,看到噶尔丹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眼神,索尼脸上的紧张顿时消融,换上一副欣喜的模样,好像有什么好消息要告知一样,但是他低声在布木布泰耳边说的话,却是坏消息:“太皇太后,东番骑兵越过兴安岭,袭击了驻牧在呼伦贝尔一带的车臣人,费扬古来报,损失惨重,敌骑众多,费扬古独木难支,请军增援。”
    布木布泰听了这话,微微点头,脸上也挤出来笑容,用周边寥寥几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呀。”
    “发生什么吗,太皇太后?”噶尔丹双手合十,问道。
    布木布泰说道:“呼伦贝尔传来好消息,费扬古将军击败了一支东番的骑兵,缴获了许多物资,邀请皇帝去享用,看来,这个冬季,我们会在呼伦贝尔渡过了,索尼,你去准备一下,先带兵去呼伦贝尔,把逃窜的东番人捉回来,等皇帝大婚之后,也好移陛呼伦贝尔。”
    “是,太后,奴才这就去办。”索尼笑着回答。
    噶尔丹点点头,问道:“尊贵的太皇太后,请问贫僧可以随索尼大人一起前往吗,说实话,除了去年在寺庙里见到的东番使者,贫僧还从未见过东番人,更未曾见识过东番的军队,您知道,贫僧身边的勇士笨嘴拙舌,而有些人则喜欢夸大其实。”
    准噶尔部很早就是满清的藩属,当初受顺治之邀入中原参加山东战场,无论是逃回的还是放归的人,都在噶尔丹的耳边众口一词。
    布木布泰有些犹豫,噶尔丹如今的态度非常暧昧,似友似敌,布木布泰都吃不准他究竟代表着谁,是藏地的那位老师,还是大汗的父亲,亦或者双方都有,这两年来,这两股势力都与大清若即若离,两者都接受了帝国的册封,可又半公开的支持大清在漠北喀尔喀故地立足,对于自己提出的结盟和出兵的请求,往往是一如不复返,再无下文,不答应,也不反对,这样一位代表,此刻要去呼伦贝尔,是何等居心呢?
    “安全问题您不用担心,与贫僧同来的侍卫和僧兵都是一等一的勇士,他们会保护贫僧的安全。”噶尔丹又说道。
    布木布泰笑了:“那就叨扰上师了,希望您到了呼伦贝尔,见到东番贼子的尸体,也为他们诵经超度,希望他们沐浴佛法,来世再不与我大清为敌,可好?”
    “那是自然。”噶尔丹笑道。
    夜晚,索尼到了布木布泰的帐下,询问噶尔丹的事情,索尼道:“太皇太后,此人要求去呼伦贝尔,莫非起了疑心,想要试探我大清虚实?”
    “试探?不,他已经猜到我们失败了。”布木布泰放下念珠,说道。
    索尼跪在地上,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巴掌:“是奴才失职,没有骗过他!”
    布木布泰笑了:“并非你我配合的不好,实在是这人机敏过人,他可是有三世智慧的呼图克图呀,岂是你我这等凡夫俗子可比的。”
    索尼诧异的抬起头,噶尔丹被藏地僧人视为尹咱呼图克图的第三世化身,但索尼知道,那不过是宗教蛊惑人心的说法罢了,怎么太皇太后也信了?
    “今日在赞礼台上,你若带来了大军得胜的好消息,就该当场广而告之,以振大清国威,可你选择密告于我,就已经露馅了!”布木布泰道。
    “那就容他随奴才去呼伦贝尔?”索尼问道。
    “去也罢,不去也罢,在这遍地蒙古人的地方,你还能阻止一个僧人获得消息吗?他想知道,不过是早点晚点罢了,让他去,或许真正见识了东番贼人的做派,他才更会下定决心,说服他的父兄和师父帮助我们。”布木布泰低声说道,又重新拿起了念珠,最终念念有词的诵读起经文来。
    喀尔喀河畔。
    巴特骑着一匹棕色蒙古马,在发黄的草地上纵横驰骋,许是因为太阳未曾升起的缘故,原本细密绵绵的秋雨竟然变成了雨夹雪,北风吹过雨水,化作的却不是雪花而是冰粒,打在巴特厚实的熊皮披风上,让他忍不住下了马,打了个寒战。
    “好久不曾骑乘家乡的马,竟有些生涩了。”巴特无奈摇头,把那匹野性未驯的好马交给了自己的副官。
    此刻的巴特身处战场遗迹之中,帐篷和武器的碎片四处分布,人畜的尸体倒卧在烂泥之中,密集的脚印和蹄印把黑黄的泥土翻出,让此地一片狼藉,清晨的雾气渐渐散去,借着旭日的光芒,巴特向营地身处走去,尸体越多的地方,越是战场的核心,而这里则更为惨烈,车臣部的女人和孩子用木棒掘土,挖出一个小坑,把死去亲人的尸体放进去,用浮土覆盖,地面上已经出现了一片低矮的坟墓,从草地一直延伸到树林边,而地上依然有数百尸体尚未埋葬,无论生前多么高贵,此刻全都被扒的赤条条的。
    实际上,这场战斗并未持续很久,这一部车臣人两千多户,却被曹松率领的精锐夜袭,车臣人没有来得及披甲,就要面对披甲执锐的帝国精锐,他们无法退缩,因为身后就是妻儿老小,火铳的齐射打倒了一片人,继而是骑兵杀透了阵型,然后就是四处追杀缉捕,在巴特率领的主力赶到前,主要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在战场的中央,巴特看到了曹松,这个皮肤白皙的帝国少壮军官此刻坐在一块石头上,上衣和护甲都被扒光,一旁的亲兵把酒洒在他肩部的伤口,正疼的龇牙咧嘴,而在他的脚边,几十个脑袋堆成了一个小山,还有上百个人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将军,这就是部落里的贵人,大部分人被我的人杀了,脑袋在这里,被捉的跪在一旁,还有些可能逃走的。”曹松起身见礼,却被巴特按住了。
    “这是谁的部落?”巴特问道。
    “车臣部的右翼中旗和前旗,管旗两个扎萨克都是满洲人,都被杀了。”曹松说道。
    巴特点点头,他一路西征,已经击破了四部,这是最大的一个,四部都是车臣人,可管理部落的却都是满洲人,显然如情报所说,满洲已经直接控制了车臣部,就像当初统治察哈尔一样。
    “满洲人多半拼到了最后一刻,第一时间逃亡的是车臣部的旧酋和贵人,骑兵追上了他们,他们就投降了,都在这里了。”
    巴特走上前,看着跪了一地的蒙古贵酋,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死战到底,连满洲人都不如了吗?”
    一个人大着胆子回答道:“为什么要死战,我们为谁死战,战胜了,部落和牛羊是满洲人的,失败了,部落和牛羊是你们的,无论身处哪一边,我们都是笼子里的猎犬,除了卑微的摇尾乞怜,附和主人,再无其他作用了?”
    巴特看向说话的那人,见他的脸上有一处明显的刀疤,大小和位置都很熟悉,勾起了他的回忆,巴特命令所有人抬起脸,在一片惶恐之中,他终于找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容,十年前,他跪在这些人面前,十年后,这些人匍匐在了自己的脚下。
    “你可知道我是谁?”巴特盘腿坐在一块羊皮上,问向一个赤脚的苍老男人。
    “你?”老人抬起头,仔细端详了巴特,摇摇头,说道:“我只是知道您是天可汗身边的将军。”
    “是吗,桑格,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吗?”巴特问道。
    被直接叫出名字的桑格木讷的摇摇头,他可以确定眼前这个矮壮且眼睛狭长的男人是个蒙古人,可他实在认不出来了,巴特直接说道:“我是巴特,你曾经的牧奴巴特,我的弟弟是阿灵,不记得了吗,那个被你斩下一只手的阿灵!”
    桑格听着巴特的话,想起十年前的一件事,桑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是十年前,那时候桑格还是小部落的酋长,虽然帐下只有一百多户,在他的牧奴中就有巴特一家,而巴特的弟弟则是桑格身边的一个跟班,桑格还记得那是一个机灵的小家伙,他会表演一些杂技,也会扮演小丑,总是可以哄的女儿开心,但桑格的眼里,他与胯下的战马,笼子里的猎犬没有什么不同,区别只是会说话罢了,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的女儿偷偷去见那个小子的时候,桑格毫不犹豫的砍断了他的一只手作为惩罚。
    后来巴特一家就不见了,桑格记得不见的那几日,部落经过了一个去往胡玛尔的一支商队,桑格此后还怀念过巴特一家,当然,主要是怀念巴特,那个能精专骑射的汉子,特别是在满清颁布征兵令后,桑格还曾想,如果巴特在的话,替自己出征的儿子身边会有一只忠诚能干的猎犬。
    桑格叹息一声,摇摇头:“我杀了你的弟弟,巴特,你杀了我,为你的弟弟报仇吧。”
    巴特身边的士兵一拥而上,按住了桑格,而在一旁的宪兵少尉拍了拍年轻手下的肩膀,带上了他们去查验缴获物资去了,巴特看着半边脸没在烂泥里的桑格,问道:“你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吗?”
    “没有。”
    巴特道:“我也没有。”微微顿了顿,巴特问:“你的女儿图雅呢?”
    巴特也仅仅是问一问,现在的图雅至少已经二十五岁了,应该已经嫁人,但不曾想,一地跪伏的俘虏里站起来一个女人,她还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巴特几乎认不出她是自己弟弟魂牵梦绕的那个女孩了,他看了一眼,示意手下松手,巴特说道:“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好女儿,不然今天你会死在这里。”
    “你不杀我?”桑格问道,他已经猜到当年巴特一家逃亡,可能就是女儿给开的便门。
    巴特摇摇头:“天可汗下令,喀尔喀各部,但凡投顺归降,一律不杀,东迁齐齐哈尔,予以安置,所以我不杀你!”
    “可是我杀了你的弟弟。”桑格道。
    “你只是砍了他一只手,你应该庆幸,他遇到了一位胆大铁匠,用烙铁为他止住了伤口,他救了我的弟弟,也就救了你一条命。”巴特摆摆手,随口回了一句,带人离去了。
    巴特寻了一顶完好的帐篷,倒头睡在那里,等待军官们把消息汇总,也好决断。


同类推荐: 冬夏莫言(父女,1v1,H)启明1158抚宋摄政王家的农医宠妃不死的我只好假扮血族从龙族开始打穿世界重生后嫁给废太子李治你别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