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除夕，东平王都没有派人来，冰宁远好像被遗忘了。
    而对于雪千秋来说，这算是最好的消息，这说明皇室尚且顾及脸面，虽然他们并没有什么脸面。
    江浩这几天则心神不宁，离开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却始终无法联络上钱越多，他在琢磨，要不要去更远的山阳郡看看？
    与此同时，那场拼杀背后的消息陆续传来：冰宁远果然是勒索了数家杨记工坊的店铺，每次的手法都类似，许多掌柜都心领神会，奉上灵晶了事。
    另外，黑袍老者的身份让江浩吃惊不小。那老者竟是东平王卫队中的副统领，身负水玲珑中品修为，而且在这个品级上已经有数十年之久，名气颇大。
    想不到，竟然死在了杨记工坊三人拼死缠斗之下，看来那个掌柜和两个伙计的功力也很厉害。
    江浩永远不会知道，黑袍老者如果不是被神魂反噬，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就死了。
    当然了，如果不是起了歹心攻击江浩，他同样不会死。
    一饮一啄之间，总有蛛丝马迹可循，怨不得别人。
    ……
    除夕当天，午后，跟着哥哥回家上坟的夏荷终于回来了，李存宝匆匆和江浩说了一些托付的话，就赶紧离开了。
    他自然是赶不上回去陪着师父过年了，但是能早一点算一点，拼命赶路吧。
    临别之前，江浩赠送了他一些丹药和两枚灵晶，还有一柄中品玄铁剑，李存宝眼热不已却又极力推辞，最终在江浩的劝说下，一脸愧疚的收下了。
    ……
    夜幕降临，玲珑学宫各处灯火通明，最大号的灵舟也挂满灯笼在空中缓缓游弋，看上去很是气派。
    江浩却无心欣赏这些美景，他匆匆去黄土中宫和诸位宗师笑谈片刻，就赶紧赶回甘泉宫。
    他在等金毛兽。
    据金毛兽所说，昨晚发现学宫周围的密林中好像有些动静，它试着靠近了一番，却没感觉到钱越多的气息，因此谨慎的退回来了。
    今天晚上，金毛兽又去了，这让江浩满心期待却又无比担忧。
    如果是钱越多的话，那就太好了，如果不是，金毛兽怕是有危险。
    可是，他又不敢和雪师父说这个消息，万一是虚惊一场，岂不成了风声鹤唳。
    ……
    夜色一点点浓重，学宫四处的灯光变得更加惹眼，紫落尘和春桃等人张罗了一桌饭菜，江浩强颜欢笑和她们一起吃了一些，随后就盘坐在东殿甘泉之旁，继续等待着金毛兽的消息。
    紫落尘觉察到了他的异样，很快跟了过来，却什么也不问，只是安静的陪着他。
    远远近近传来学宫修士的欢笑声，尤其是一些年纪小的修士，三五成群的在街道上叽叽喳喳的跑来跑去，那些优雅的玲珑鹤或许受到了感染，也不时传出阵阵清越的鸣叫。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外面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江浩脑中突然传来了金毛兽的传音：“主人，我回来了。”
    江浩心中大喜，立刻传音道：“怎么样？顺利吗？”
    接着，金毛兽就窜进了东殿，继续传音道：“很顺利，见到了钱越多，把你的信给他了，他看完高兴坏了，当场给你写了回信。”
    金毛兽懒散的伏在江浩脚下，吐出一个小小的油布包，江浩赶紧打开，展开里面的纸张，入目是钱越多潦草的字迹。
    “赤眉豹，过江龙，王爷安好。
    小人数日前惊闻喋血惨祸，立刻飞速赶来，却因处理诸多善后之事而牵绊数日，今日才有空闲前来接洽。
    信札已阅，其中所言之事让小人欣喜若狂，我即刻返程禀报，定会做出周密安排和接应，请王爷放心。”
    内容一如以前那般云山雾罩，不过江浩能看懂，这让他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和钱越多联系，一来是为了得到接应，二来是到了离未国之后能有落脚之处，现在终于有了结果，心下安定之余，也可以向雪师父交差了。
    ……
    天色微亮的时候，江浩也依着民间俗礼，一一去给诸位师父拜年。一圈蜻蜓点水的转下来，最后再次回到黄土中宫，悄悄和雪师父说了和魔域联络之事。
    “这么说，他们会在边境接应？”雪千秋道。
    “大概会如此，另外会安排落脚之地。”江浩说道。
    雪千秋却摆摆手：“落脚之地无需安排，两个水磅礴修为的宗师，还需要别人安排吗？我打算开山立派。”
    江浩双眼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到时候，你是愿意跟着我？还是你陪你父母？”雪千秋笑吟吟问道。
    “我当然是以修行为重，肯定会跟着师父。”
    “算你小子有良心。”雪千秋欣慰说道：“等到了那边，我得抽出时间，好好帮你梳理一下修为，你现在学得太杂太乱了。”
    “师父费心。”
    师徒两个正在低声谈笑，院里传来一声弱弱的低呼：“给师祖拜年了。”
    正是冰宁远的声音。
    江浩心中一乐：呦呵，这家伙现在这么乖巧了？
    雪千秋却不想搭理对方，高声道：“知道了，你自去吧。”
    “师……祖，我能不能……自己离开？”冰宁远却没走，唯唯诺诺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说好了啊，路上出了事可别埋怨我。”雪千秋的语气很是不耐烦。
    院子里安静下来，随即是远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轻轻浅浅，透着一股子小心。
    “这孩子——”雪千秋无奈说道：“算是废了，全无皇家气概。”
    顿了顿又说道：“皇家就没什么好人。”
    江浩想了想，认真说道：“师父，前日金毛兽出去探查，说密林间有人员出没，别是有什么蹊跷吧？”
    雪千秋笑道：“我手下有几个死士，这几日他们在附近巡查，倒是说过遇上金毛兽的事。”
    “那就好。咦？那他们有没有遇上其他人？”
    雪千秋玩味的看了看江浩，微微笑道：“据说你的金毛兽越来越厉害了，我的人说很难跟得上。”
    江浩笑道：“它吹嘘说能和水玲珑修为的人博一下，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这么厉害？”雪千秋吃了一惊，她思忖片刻，缓缓说道：“或许等我们到了魔域，它就更加如鱼得水了。”
    “也是，它老嫌弃这附近太小了。”
    ……
    转眼三日之后，正月初四，日头高起之时，一艘皇家灵舟飞临玲珑学宫山门，再次被值守的修士拦下来，至于敲钟迎客什么的，更是没有。
    灵舟缓缓落地，高内侍满脸笑意的走下来，笑呵呵问道：“几位猛士，何故阻拦？”
    何故？几个猛士还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学掌宫说了，皇家的灵舟一概不让进入，飞剑什么的也不行，必须通报。
    为首的修士只好说道：“烦请上差稍等，已经派人通报了。”
    片刻之后，一柄飞剑急速而来，纵剑的是于东离，冰宁远筛糠一样立于剑上，心中惊惧不已，他以为他老子来了。
    转眼到了切近，于东离一看为首的是高内侍，心中不免疑惑：他来干什么？他可是圣上身边的人，不可能帮着东平王出面的。
    于东离赶紧道：“高内侍可是有公干？”
    高内侍倒也不急不躁，笑呵呵施礼说道：“确实有公干，这不是要朝拜圣上了吗，我来操持一下演礼之事，其他门派，可都是提前道京师演礼的。”
    于东离为难了，这事他做不了主，如果贸然把灵舟放进去了，掌宫或许会生气。
    他无奈说道：“那您还得等等，我去请示掌宫。”
    “好好好，不急不急。”高内侍笑眯眯说道。
    ……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于东离去了又来，苦笑着说道：“掌宫大人说，她于演礼之事颇为熟稔，会自行安排，让高内侍无需担心，如果有什么流程文书的话，也不妨留下一份。”
    高内侍只咂嘴：“咱可是奉旨前来的。”
    于东离也咂嘴：“我也为难啊，高内侍，这对师兄师妹的事，很难用常理猜度啊。”
    高内侍仰天长叹：“丢人啊，咱这次丢人丢大了！”
    说完，转身就走。冰宁远赶紧缩着脖子跟上去，麻利的登上灵舟，讨好的说道：“高内侍，等回到京师，你能不能陪我回家一趟，我必有重谢。”
    高内侍回转身，玩味的盯着冰宁远，脸上似笑非笑，很是诡异。
    冰宁远不由哆嗦一下，颤声道：“高……”
    “让我帮你说情？”高内侍问道。
    “恩恩恩。”
    “哦，那倒不用去你家。”高内侍背着手离开了。
    须臾，灵舟腾空而起，向着京师飞去，大约飞出半个时辰左右，正在外舱愁眉不展的冰宁远突然听到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小子做的好事！”
    他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却又仓皇爬起，转身看到了那个让他惊惧难安的身影——父王大人！
    东平王一看儿子魂不守舍的样子，心头更加火气，他一步快过来，兜头一个大嘴巴子，嘴中恨恨说道：“丢人现眼，坏我大事！我已经上报圣上，褫夺你的世子封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