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夹杂着枯叶，遮住了众人视线。
    哪怕是以云邬等人的目力，也看不清风沙中的具体情形了。
    咻咻咻！
    一道道风刃急速掠出，将刑雷六人湮没。
    当风沙掠过，一切归于平静，前方只剩下衣衫褴褛的几道身影，此刻满目骇然。
    沈默身上不染尘埃，从上空缓缓飘落。
    倒不是他想下来，只是紫气消耗太多，吃不消了。
    场中，没人能看出他的打算。
    当沈默落地那一刻，人们仍然震惊于先前那一刀的威势。
    这风刃，竟连刑雷这样的强者也承受不住。
    人们清楚看到，刑雷体表有着道道血痕，一滴滴鲜血，顺着他衣袖滴落。
    “好强的刀！”
    犁皋喃喃一句，心中再度生出不安的情绪。
    然而，六人回首望去，沈默的刀，还远远没有结束。
    “雷来！”
    又一声爆喝响起，熟悉的雷霆之力，以刀身为媒介疯狂凝聚。
    轰隆！
    一声巨响，刺穿众人耳膜。
    “快逃！”
    这一次，刑雷不再站在原地被动挨打，吼了一声，以生平最快速度朝远处逃窜。
    他身旁，最近的刑山和刑炎和先后反应过来，与犁皋朝着一侧逃窜。
    水桶粗细的巨雷，轰然落在他们身后，只差一点，就被留了下来。
    四人侥幸逃走，然而剩下的两个女武尊，反应却慢了一拍。
    雷柱不偏不倚落在两人身上，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犁皋回头望着两位同伴遭重，内心没有悲愤，只有恐惧。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逃离这片区域。
    紫气武者，太特么可怕了！
    望着四人狼狈逃窜出数百米，沈默眼里多了几分遗憾。
    经过此前疾风之力的铺垫，他原本以为这一刀最少能留下三四人。
    没想到最后也只有两个女武者中招。
    这两个女武者还没死，只是受了同等程度的重伤。
    被雷电击中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此刻躺在地上抽chu。
    两人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意志，此刻艰难抬头，哀求的看着沈默。
    “不要……不要杀我！”
    沈默缓步上前，想要照例吞噬两人记忆。
    然而此时，他脑海中却忽然传来叶寻的声音。
    “暂时不要那么做。”
    “为什么？”沈默纳闷的问。
    叶寻平静道：“你此前才刚吞噬了一个人的记忆，需要吸收一段时间，否则连续吞噬记忆的话，你的大脑会无法承受。
    到时候，你的下场，就是被你吞噬的这些人的下场。”
    沈默听完，浑身冷汗直冒。
    错非叶寻提醒，他都没想到这一层。
    这玩意就好比储存空间，装的东西多了，自然要删除一部分才能继续使用。
    否则，就会活活撑爆。
    他放弃了吞噬两人记忆的打算，一低头，两人仍在挣扎，为了活命摆出摇尾乞怜的姿态。
    沈默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心软了。
    然而他的刀，还是毫不留情划过两人脖子。
    如果在战场上不能摒弃仁慈，那么这份仁慈，迟早会成为杀死自己的屠刀。
    他看到，这两个女武尊临死前，眼中写满了悔恨。
    可他们后悔的并不是对沈默出手，只是后悔自己没能躲开这一击。
    随着两人陨命，远处的刑雷等人彻底胆寒。
    四大武尊强者合力围攻，可最后却被反杀了两人。
    哪怕是武圣强者，恐怕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一点。
    “走！”
    这是刑雷的第一念头。
    此前六打一，他们尚且没能打赢。
    如今只剩下四人，还人人带伤。
    这一战，已经没有继续打的必要了。
    犁皋听完，神色再次骤变。
    “啊？那我们走了，我们的弟子怎么办？”
    他们说走就走了，可还剩下几十个弟子，如果仍在这里，他犁皋将会部落的罪人。
    最重要的是，部落之主交代的药神录没有拿到。
    此前前去追杀那四脉武者的五个弟子，也没有人回来复命。
    再加上少卿大人的死……
    种种事情，让犁皋心如刀绞。
    他现在这个状态回去，能够获得部落之主的谅解吗？
    那位冷血霸道的武神强者，会听他的诸多辩解吗？
    “走……我还能走去哪儿啊，我的弟子们都在这里，抛下他们，我即便回去，也什么都不是了。”
    刑雷三人紧皱眉头，同为天骄营的老师，他们对犁皋的处境颇为同情。
    也明白，犁皋回去后面临着怎样的遭遇。
    但此刻，谁也不能动摇他们活命的决心。
    刑雷不耐烦道：“你到底走不走？你若不走，便留下来为我三人殿后，回去之后，我会在主上面前为你开脱几句。”
    犁皋双目通红的望着刑雷，颤声道：“不用了，你们走吧，我不能丢下我的弟子们。”
    说完，他木然返程，速度很慢，以一种赴死的决然姿态朝沈默走来。
    “愚蠢！”
    刑雷在后方低声骂了一句，而后对左右两人道：“我们走！”
    三人和犁皋的关系，只是普通的同门师兄弟，还没到那种为了犁皋奋不顾身的地步。
    眼下大势已去，三人没有任何犹豫，果断选择放弃犁皋。
    临行前，刑雷脚步顿住，回头拍了拍犁皋肩膀。
    “你放心，你若死了，来日我定会为你报仇。”
    犁皋麻木的点了点头，继续朝一个方向走，步履蹒跚，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一步，两步……
    当走出十数步，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哪里还有刑雷等人的身影？
    他继续往前走，几百米的距离，中途停顿了几次。
    每一次停顿，都是他对自己命运的一次抉择。
    留下，或者离开。
    就这样，他一次次的停下脚步，直到完全没有选择。
    犁皋回头看了一眼后方清河部落的弟子们，当下定决心留下的时候，他心中仿佛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前所未有的平静。
    就和云邬三人此前慷慨赴死一样，他的心境概莫如是。
    短短一刻钟不到，天堂与地狱发生了置换。
    现在，轮到他去死了。
    “我死了，能放过我的弟子吗？”
    这些弟子，有他的，也有死去那两个女武尊的，此刻尽皆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