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药子往徐小白那边瞅了一眼，见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饭桌上又十分热闹，大家都在说话聊天，料想自己的声音应该不会被徐小白听去，这才小声对大锯子道：“他是来找龙涎参王的。”

    大锯子啊地一声，皱眉道：“那玩意儿谁也没见过，他来找那东西干吗。”

    老药子简单将徐小白的情况说了，大锯子一阵唏嘘，说道：“我看这小子不是俗流，是个有真本事的，只是没想到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哎，这龙涎参王，即便是有你陪着，也断然找不到吧？话说你老药子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物，怎么愿意陪这小子来老林子里受罪。我记得你上次进林子，可是跟我说过，再也不会来了。”

    老药子笑着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兹儿一声一饮而尽，轻声道：“他答应给我一笔钱，而且，我来这林子里也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大锯子狐疑地看着老药子，心道是什么东西让老药子都这么上心，他这种人物，老林子里等闲的东西可是进不了他的法眼。

    “我要找一颗东胆。”老药子放下酒杯，意味深长地说了这句。

    大锯子眉头紧皱，急道：“你不要命了！”

    老药子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缓缓地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说了出来。

    熊胆，自古以来是名贵的中药。《本草纲目》记载：熊胆味苦，性寒，无毒，归肝胆心经。有退热、清心、平肝、利胆、溶石、明目、杀虫（消炎）之功效。用于惊风抽搐，外治目赤肿痛、咽喉肿痛。中国各地的森林里都有熊，其中最常见的是狗熊的胆，但其实是熊胆中的下品。即便如此，经过人们多年的捕杀，野生的黑熊早已不多见，近年法律更是规定严禁猎杀黑熊和人工养殖黑熊取胆，因此黑熊的下品胆也都成了珍品。

    真正的熊胆上品有两种，一种是yn黑熊的云胆，还有一种就是东北老林子里人熊的东胆。老药子所找的，就是东胆。

    原来老药子这些年来，尽管少与自己的妹妹来往，实际上还是情根深种，即便妹妹现在嫁人生了孩子，他仍然痴心迷恋着自己的妹妹。他知道自从那年流产大出血后，他的妹妹身子一直不好，这些年来靠他周济的药费和找来的草药，勉强能维持着身体的基本健康。但是随着妹妹的年龄增大，身体的隐患也越来越明显，西医对此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老药子估计再过三年，自己的妹妹就会变得十分虚弱，甚至性命难保。唯有东胆，才能起到益气壮身的作用，才能让他的妹妹身体好转起来。

    只是东胆比之黑熊胆更为难得。因为人熊本身就不多见，现在只存在于林海雪原的最深处，而寻常人想要从人熊身上取胆，几乎是痴人说梦。人熊那样的怪物，普通人根本伤不得它，能从它的手下逃得性命的都是百里挑一的猛人，更别说杀熊取胆。老药子苦于没有办法得到东胆，直到听说徐小白要自己陪他进老林子找龙涎参王，这才动了心思。待他回到家乡，跟徐小白见面之后，越发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小子，料想他必定不是普通人，跟他在一起，或许真的能够有得到东胆的机会。对他而言，那五十万的钱固然重要，这东胆却更重要。

    大锯子眉头紧锁，对老药子道：“我知道你对这东胆势在必得，只是这勾当太冒险，简直是百死无生。你就那么相信这小子，相信他能打得过人熊？”

    老药子缓缓点头，心道，原本我还不是很相信，但是昨天徐小白徒手在一瞬间杀死一只野狼之后，我对徐小白的信心空前暴涨。

    大锯子见劝不动老药子，只好闭嘴不言，闷声喝酒。这顿饭直吃到月上三更，大家才尽兴而散。徐小白兀自没有醒酒，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他抬到了一个空房里面，给他盖好厚被子，这才各自回去睡下。

    半夜时分，徐小白忽然睁开眼睛，敏捷地爬起来坐在床上，双手捏了个法诀，运动真气，将酒精全数蒸发出体外。功行圆满，他默默地坐在床上，眼睛在黑夜中分外明亮。半晌，他轻声说了一句：“原来是为了东胆。好你个老药子，我把我的目标清楚地告诉你知道，你却不跟我说实话。等真的碰到人熊，你看我帮你还是不帮你。”

    话虽如此说，嘴角却扬起一个微笑，心道既然知道你要的是东胆，小爷自然有本事让你服服帖帖，尽心尽力帮我去找龙涎参王。

    第二天一早，老药子来叫徐小白起床，后者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老药子给他端来一盆热水，说道：“快些起来，他们工人今天出工，咱们也去瞧瞧。”

    徐小白不乐意道：“我只有一年时间，舍不得浪费。这伐木的事情咱们还是别去看了吧，咱俩直接下山进林子找人参去不好么？”

    老药子示意他不必担忧，说道：“伐木的地方在山下，咱们正好和他们一并下山，看一会儿咱们就走，不耽误你功夫。放心吧，在老林子里一切听我的，准没错。”

    徐小白微微点头，没有反驳老药子的话，起身洗漱之后，跟老药子出门来，见工人们正在院子里活动筋骨，伐木是个体力活，之前一定要将身体彻底活动开，否则极其容易发生运动损伤。

    早饭是昨晚剩下的猪肉配着苞米粥和大馒头，猪肉已经冻成了肉冻，晶莹剔透分外爽口，苞米粥也很香，唯独馒头不知道放了多久了，冻得跟石头一样硬邦邦，牙口不好的还真的吃不动。徐小白吃了一个馒头就觉得饱了，看其他人每个都吃五六个馒头，心中骇然，老药子知道他的想法，解释道：“干重体力活的，饭量都不是一般的大。当然，力气也不是一般的大。”

    几十号伐木工人喊着号子下山，徐小白和老药子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大锯子要看门，不跟他们下来。老药子跟他好生拥抱道别，大锯子知道老药子待会就顺道儿下山了，二人下次何时相见，实在是说不准，因此都十分有惜别之意。

    下得山来，众人走出去二三里地，把头让大家停步，眼光瞅向不远处的一片林子。看来今天这片林子就是他们的目标。老药子低声跟徐小白解释：“伐木要看树龄，老林子里的规矩，一千年以上的老树不能杀，几十年的小树也不能杀，要杀的都是正值壮年的树，一般都有一两百年到四五百年的树龄。”其实现在东北的林业基本都是人工造林然后每年伐木，只是人工种植的树木不过十几年树龄，其木材的品质跟老林子里的野生树木根本没法比。这些伐木工人伐下的树木，都是给外面那些富豪人家做高档家具用的，更有一些精品的木材会出口到海外去，卖个天价。当然，这其中的利润只有最微薄的那部分给了这些伐木工人，因为他们处于产业链的最低端。

    众人瞄准了一颗长得长的笔直的红松，一番摩拳擦掌之后，就开始干活。两个力气最悠长的轮流使动开山斧，在树木的一侧根部劈出一个三角形的缺口。再到另一侧去，在稍高些的位置劈出另一个锯口。然后使锯子的人上前，两人轮流拉锯，将两个锯口不停地往里钜。待差不多两边的锯口要接在一起了，众人纷纷跑远散开，由使开山斧的二人拼命下斧头之后，朝着预想的方位慢慢使劲儿，那树木就好像巨人一般轰然一声倒地。最危险的就是这个倒地的过程，极容易发生意外。因此对于使斧子和使锯子的人的要求极高，必须效率高还得准头足，这才能让树木沿着预想的方位倒下去。

    树木轰然倒地，震的大地一阵颤动。徐小白离的很近，感受到这种生命原始的力量，不由得有些心潮澎湃。倒地之后程序还没有结束，众人纷纷上前，使开锯子，将树枝清理干净，之后将树干锯成大小大致相同的七八段，每段在五六米上下。之后给每段木头的两端捆上麻绳，八人一组，齐心合力，叫声起，那几百斤重的木头就上了这八个人的肩膀。

    众人合力将木头抬到早就准备好的平板车上，东北老林子里都是积雪，这车子并没有轮子，下面是皮垫子，拖着在雪地上走比轮子还好使。抬木头这道工序最讲究的是众人力气要使到一起去，万万不能有人偷懒，有一个偷懒的，这木头就起不来，众人费的力气就大。所以每个人都是陈肩坠肘，吐气开声，喊着号子挺直腰，嘿咻嘿咻地就把木头抬了出去。

    伐木是中国人干了几千年的营生，早在《诗经》里就有描绘伐木的句子：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徐小白看的有趣，也想上去试试，他叫下来一个年轻小伙子，自己顶了他的位置，跟其余七人一起叫声起，将一段七八百斤的木头抬了起来，放到平板车上。众人见他气不长出面不改色，明显没有用上真力，都问他到底有多大力气。

    徐小白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你们问，我就给你们表演个节目。”说着自己走到一段木头面前，弯下腰去就要去搬那木头。

    众人像看个傻子一样地看着他，他选中的那块木头不算最沉的，但好歹也有五六百斤重，哪里是一个人能弄得动的？他这身板虽然结实，但并不壮硕，能有多大的力气？这小子不是疯了吧……

    然而下一刻，他们都觉得，一定是自己疯了。因为他们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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