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不同意我的话？”萧煜辰见云唐脸色不对。

    “主子，实话伤人，您要听吗？”

    “说！”

    “云唐觉得，对比起您隐藏容貌每日的装疯卖傻，太子……真算是，风流倜傥了……”

    萧煜辰敛眉，而后又想了想。

    “罢了，你跟去看看。那蠢小子不是个安分的人。”

    “是。”

    而后硬是过了一个时辰了，萧煜辰还不见人回来，也等得有点儿急了。难道莫明珠发现他不是韩沉之后，就没了顾忌，开始寻找新的心仪男人了吗？还是说，她打算与他分道扬镳，找下家了……

    萧煜辰猜想着女人的心思，练着练着竟险些走火入魔。这时云唐终于回来，萧煜辰憋着一张安然若泰山的脸，让云唐自个儿说：“主子，您快去看看吧，我瞧那太子是要对咱们王妃动歪心思了，摆了七八桌小几，煮着酒，几个男女轮番灌王妃喝酒呢……”

    “灌，酒？！”

    云唐眨眼，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

    御花园那处，小溪穿插着嫩柳繁花，流往湖旁的朱阁水榭，临栏水榭摆着八张梨花木小几，果盘茶茗，映着池中荷叶的嫩绿，春景怡人，然而座上之人，就没那么多轻松赏景的情调。

    太子之小几于首座，只他一人，一旁的小几是莫明珠，也是一人，而后六张小几各分两排列两边，其中五张坐着皇宫里的五位皇子以及皇子妃，有一张是空着的——那是萧景凌的位置，他没来。

    萧景仁曾经有过个太子妃，却因为大婚前突生重病，瘫痪在床上人事不省，是以太子妃之位一直空着。至于莫明珠一人独坐，当然是因为丈夫是个疯子，不方便前来吃酒赏景了。

    萧景仁端起酒自罚了一杯。“看来景凌三皇弟还是不肯赏脸来，是我这做兄长的做得不好，自罚一杯！”

    他这话说得好，既表现了萧景凌的高傲不合群，又显得自己宽和仁义。

    萧景仁喝酒的时候，莫明珠扫了一眼众人，四个皇子大都十分崇敬，只有六皇子萧景秦在发呆走神。萧景秦自发生了莫雪兰之事后，整个人都很颓废，半面青胡渣，坐在那儿魂不守舍，他身旁坐着闷闷不乐的江婉若。见莫明珠看她，江婉若回了个苦意的笑容。

    莫明珠也回她个笑。这些日子都没来得及去陪陪江婉若，不过，她看起来懦懦弱弱的，似乎比她预估的要坚强很多，经受了这么多打击还能继续好好的活着。

    “宸王叔神智有异，让王妃辛苦了，自王妃入了倾城宫，宸王叔的日子倒是越发过好了。这一杯酒，本殿替宸王叔敬王妃。”

    “太子殿下客气了，宸王既是本宫夫君，做再多都是应该的。”莫明珠耐着性子跟他虚以委蛇。

    几人谈笑，除了太子、萧景凌和萧景秦有些志向外，其余几个皇子都是混吃等死，抑或只想当臣子之人，不成才，聊的都是些风趣事，聊着聊着，放开了胆子，那五皇子竟当面问莫明珠宸王发疯是什么样子，有多可怕。把别人的不幸权当做谈资。

    莫明珠心底冷笑，却耐心说：“宸王殿下十二岁上战场为大齐挥洒血汗，四国闻之无不胆战心惊。虽然现在神智时而糊涂，但要说风采和气魄，却也不是那些胸无半点墨水、胳膊无几两肌肉的庸夫能相提并论的。”

    五皇子看了眼自己瘦的胳膊，抿着唇冷哼了一声住了嘴。一时本就不是十分和乐的气氛，燃起点儿硝烟的味道。太子端起酒杯。“王妃娘娘说得好，宸王叔乃我大齐第一英雄，五弟，你那话实在不礼貌，该罚。还不一起敬王妃一杯？”

    五皇子心不甘情不愿的端起杯子，敬酒道歉。“王妃见谅，刚才的话是我说错了，对不起。”

    莫明珠摸着金龙祥云白瓷杯，盖着眸子隐约觉得脸色有些冷。“五皇子这道歉与本宫说实在说错人了，若你是诚心，当向宸王殿下当面道歉。”

    五皇子立刻变色，要他给个疯子道歉？想得美吧！以及众人都吃惊，包括太子微微讶异，没想到莫明珠会不下他铺的台阶，硬是要与宸王讨回公道。

    她如此维护宸王，难道对那疯子动心了？萧景仁温润的眸子腾起寒意。若是如此，那可不好办。

    萧景仁给了七皇子夫妇一个眼色。七皇子妃开口道：“王妃娘娘如此维护宸王叔，真是与王叔伉俪情深啊。只可惜，宸王神智不清楚，常年戴着吓人的青铜面具，恐怕是在战场上把容貌毁了，真是可惜了王妃这番恩爱情谊，只怕王叔他不懂得呢……”

    她似为莫明珠鸣不平，意思说直接点儿就是说宸王是丑疯子，她对他好都是白瞎！

    莫明珠并不答话，说宸王疯，这一点她一点都不辩驳，他要是不疯着，只怕这皇宫立刻就要起血雨腥风了。

    见莫明珠沉默不说话，萧景仁心头稍微好了些，以为她是动摇或者有不快，只要有这东西，他就有把握将她弄过来站在他身边为他所用。

    ……

    “王妃娘娘，景仁再敬你一杯。”

    萧景仁以各种借口，与莫明珠小酌，虽然莫明珠一次只抿一口，但次数多了，难免醉人。

    尤其这酒，仿佛后劲极大。莫明珠看着那荷叶儿小角儿，竟然起了重影。要知道，她酒量极好，还没醉过两回，想来，萧景仁在这酒上做了文章……

    莫明珠正在想尽办法拒绝萧景仁的敬酒，这时萧景凌突然来了。他一脸阴沉。

    “太子这酒壶都见底了，也该适可而止了。”莫明珠对上他的视线，心里怪怪的，移开。虽然是出于报复，不过，萧景凌为此死了妻，代价付得不小，她总觉得有些亏欠他。若是他现在如从前那么逼问发疯，那可头疼。

    然而，奇怪的是，久未出现的萧景凌，竟只是瞟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眼睛，权当莫明珠是空气。萧景凌自嫌弃酒杯小，唤奴才拿了两个战场上喝酒的三角大酒樽。

    “三弟有事耽搁来迟，太子皇兄勿怪，敬你三杯可别推诿！”他语气不太客气，谁都知道这二人不对盘，太子温润的脸有了丝裂痕，笑着端起满当当的酒樽，与萧景凌对干了三回合！

    一大壶酒，都见底。萧景凌到底上过战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萧景仁不是他对手，面上飘红，不敢再喝一点。

    莫明珠自此倒是从麻烦中解脱，不由看了萧景凌一眼。萧景秦也看他，眼神不明。莫明珠这才想起来，是了，明日是高氏、莫雪兰处斩的日子。

    五皇子妃说她宫里来了一只舞姬队，能表演飞仙曲。于是丝竹阵阵，起了乐声，起了舞姿，莫明珠看着有些头晕，一旁萧景仁还在淡笑与她聊天。舞罢，七皇子提议说找太监来去水榭旁的池中挖莲藕。池中莲藕无人挖，到了初春荷叶儿发芽时，莲藕也还完好无损的。

    靠近水榭的池水不浅，挖起不简单，不过这可是皇宫，要做什么是不可能的？

    当即萧景仁招来了一群力壮的太监，在池塘边儿浅水的地方处挖了两大筐莲藕起来，又铺了不少鲜嫩的荷叶在水榭上。莫明珠也觉得新奇，凑过去瞧，却不想忽然五皇子妃惊叫——“天啊，有蛇！”“啊，蛇！”“蛇在哪儿？”

    一群人都是娇生惯养的金贵人物，当即吓得逃窜，莫明珠站在最靠近水的那方，她喝多了酒有些头重脚轻，不知谁突然推了她一把。来不及惊呼，她便觉浑身透凉，噗通扎进三月残留着春寒的池水中！

    “呀，王妃落水了！”

    “快救人！”

    ☆、第129章 晚霞，与男人

    三月初的水还寒冷得紧，莫明珠掉下去被冰了个浑身僵硬，她是会游泳的，无奈王妃华服宽大，头上珠钗、长发缠着她，扑腾了一会儿竟脚抽筋起来。

    水榭上，这群尊贵的皇子、皇子妃怕蛇跳脚闪开，竟无一人下去相救！只有莫明珠随身带的宫女绿菱在呼喊救命，她也不会水。

    “宸王妃……快、快下去救人！”萧景仁也不会游泳，若莫明珠在他这儿出事，恐怕莫鼎元不会善罢甘休。

    噗通一声，萧景凌跳下去。

    莫明珠只感即将溺死的时候，有人掐着她腰部往上一托，终于她呼吸到了空气，一顿咳嗽，却不见旁边有人，只有腰间一双手将她托着。

    池水刚好一人半左右深。

    莫明珠感觉，底下那人是踩在池底将她拖着。难道，这人也不会游泳？那他来救她……

    水榭上的人已经吓着了。“三皇兄也不会游泳，我去救他！”

    五皇子反应过来，脱衣要去救，却被萧景仁一个暗暗的凌厉眼神阻挠了，悻悻然退后。平日想除去这个劲敌，他绞尽心思也不得，今日是他自己撞上来找死，可不怪他。

    莫明珠将水榭上这一幕看得清楚，这些人都是太子的人，而萧景秦因为莫雪兰之事恐怕与萧景凌也出现了裂痕。兄弟相残，真令人心寒。

    莫明珠没有想到，这双手，竟然是萧景凌！莫明珠将这双手往上拽：“三皇子，你快起来，快起来！”

    这双手和他主人一样固执，纹丝不动，而后渐渐的无力、松开。莫明珠再入水中。谁，谁来救救她……

    “闪开！”

    忽地一个声音，让莫明珠一下清醒，而后便见深色王袍的男人一掌抚来，击开池水半丈，池水生生裂开直至池底，而后他飞身掠来，将两人带上水榭。刹那间，被掌风分开的水重新对流汇集，冲撞激荡，而后，满池皆浑浊！池边绿柳被掌风震得落叶纷纷……

    萧景仁等人已经全数震惊，继行宫那次之后，再次见识到了宸王如此可怕的武功！宸王将两人从水中救起，身上竟没沾上半点水！无人不是浑身一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