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的狗死了。那条年迈的、可怜的狗。耷拉眼皮下是一对空洞的眼珠,毛发稀稀拉拉的,全身瘦的好像只有骨架似的。狗,是我杀的。“杀”可能有些不妥当。就在昨天,当我看到那条年迈的、可怜的狗,我竟生出如我对待穷人、可怜人般的悲悯,我将家里仅剩的几颗胡豆喂给它吃。本是善良的发心,哪曾想那狗吃完后竟浑身抽搐,一阵乱吠,然后就口吐白沫,一动不动了。
按理说,我不该如此惊慌,但我竟有一种无处可藏得抓狂,有一种杀人犯的自责。邻居呢,其实本是待人和蔼的人,若是原来,必不会因为一条狗而来上门问罪,但我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他必会来找我,然后我们开始吵架,争执,甚至打斗。我本不惧怕这些,但让我惊恐的是那些超智人。我管他们叫超智人,显然我并不知道他们自己管自己叫什么。就像我们管自己叫人,管猪叫猪。但猪会管自己叫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但我可以确信,在超智人眼里,我们与猪、狗并无差别,都被视为非电能物种。简单来讲,我们生存靠食物、氧气、水,而超智人生存靠电。
我并不害怕邻居的问罪,但我畏惧那些超智人。毕竟,如果我们看到两条狗在狂吠,互相撕扯,我们会发自内心的感觉我们人性与兽性的不同,人性的伟大。若是继续撕扯,我们会觉得它们病了,它们疯了,也许会杀掉它们。对,杀掉它们。我并不是那种视生命如鸿毛的人,但我们在超智人“眼中”,就像狗在我们眼中一样,杀不杀完全凭自己的喜好与意愿。那条狗是邻居最后的寄托,也许是最后的食物。毕竟现在,地下如根般疯狂生长的是输电线路而不是疯狂生长的农作物的根,地上到处是移动的铁皮箱子,剩下的就是插座和充电宝。也许那不叫充电宝,叫巨大的移动电流储备器更合适。我们的钢筋水泥,鳞次栉比的高楼也是轰然倒塌,跟当初动物们眼睁睁看着森林消失有一种极其类似的悲哀。世界仍旧是彩色的,花花绿绿的超智人,为了打扮自己每天会涂上颜色不同的漆,只是不知道它们也是为了吸引别人的关注吗?也许这只是人来自己的低级趣味罢了。我知道邻居上门只是早晚的事,也许他还不知道,但他早晚会知道。我得离开,毕竟食物已经没有了,而且有惹了这样一桩祸事。在超智人的聚居区,要找到食物是很困难的。如果是一条狗在人类的聚居区,也许可以在垃圾桶翻翻,也许可以乞求有人收养,或者别人的喂食也许……反正狗应该能够活下去。但一切的前提是我们人类的食物有很多狗都可以吃以及我们所拥有的一颗怜悯的、善良的心。超智人,那个铁皮箱只用充电就好了,倒是少了许多垃圾,当然,那铁皮箱里面,除了一大堆零件与中枢芯片,一颗怜悯的、善良的心是找不到的。因此,想要在超智人的聚居区生存,可能比贝爷的荒野生存还要困难得多。
庆幸的是,正如人类没有占领整个地球,野生动物才有了栖息之所。超智人基本占领了整个地球,但却没有控制整个宇宙。200多年前我们的人类祖先预感到了超智人的灾难,秘密修建了一个空间虫洞,据说是可以穿越到一个叫sincere的星球,那里有适宜人类居住的水、氧气、食物,最重要的一点是又防止超智人魔掌伸入的超高密度干扰磁场。当然,200多年前到现在也是一个未知的传说了,在当时,因为有太多的人想要进入空间虫洞,导致空间虫洞不堪重负,加之一些已经进入sincere星球的人怕涌入的人潮过多导致资源不足,将空间虫洞强行关闭,很多绝望的人跳河自尽,更多的则靠精神药物来自我催眠。诚然,当钱不值钱的时候,好像所有人都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在超智人的眼里,不需要钱、国家、政权,那么人所创立的世界也就不复存在了,人也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地球上的人来在不断减少,可以说到了濒临灭绝的地步,但超智人却不会修建人类的自然保护区,因此,仅有的还在地球上的人都在疯狂的寻找那个空间虫洞。
人类对待自己的同类虽然残忍,但多少会留下一些活路。我打开放在家里地窖的保险箱,没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只有一块长方形的模版,中间静静躺着一块小小的金属块,上面一个“亚”字熠熠生辉。没错,拼图。感觉像是那种电影或者小说中烂大街的剧情,但是人类的创意不都是这样吗?一共需要七块拼图,感谢祖上积德,也许是我前世的福报,总之,我拥有一块拼图。这七块拼图就散落在七个大洲中间,集齐时,七块拼图会构成一股强大的粒子电流,扭曲空间,打开虫洞。不管如何,对我来说,比起等死,这是最后的机会,我拿起一把磁场干扰枪,这是一把能够暂时扰乱超智人思维的智能枪,只能使用三次。不能浪费时间了,我心想。将拼图与模版放在随身的夹包,拉好拉链,确认不会掉出来。我深吸了一口气,甩了甩脑袋,推开了房门,扎进了灰蒙蒙的世界。
车库就在我家旁边,这是现在唯一的代步工具。我家的车可绝非普通的车,是能够飞上天空,潜入海洋的三用车。虽然汽车的机翼是最近才安装上去的,但对于机械师莫索的技术,我还是十分相信的。莫索研究机翼几十年了,从100多年前飞机停用,人类想要飞上天空只能靠这种改造汽车的技术。对于超智人来说,飞行。就跟走路一样,是“生”来就会的。而超智人觉得很多飞机体积比他们都大,担心人类利用飞机展开报复,便将它们全部摧毁了。
至于地球呢,海洋和陆地的分布还是没有太多变化的,毕竟超智人的数量比起曾经的人类,还是要少得多的。对于征服开发呢,也没有太多兴趣。当然,我也无法揣测超智人的想法。但原来的地图仍旧是行得通的,这终究不算太坏。用指纹发动了汽车,我将汽车开出了车库。现在我虽然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但我决定先远离这里再说,毕竟身旁的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爆发。白天与黑夜仍旧存在,白天,太阳仍旧会升起,但到了夜晚,不会再有什么灯光,对于超智人来说,有无光线它们都能清楚的感知周围的事物,夜晚的灯光反倒成了毫无用处而且很费电力的多余物。因此刚从车库出来,感觉到了一种变成盲人的恐惧,也许这跟萨拉马戈?的世界也差不多吧。不过,我要是能变成盲人又该有多好呢,什么都看不见,美好的看不见,但可怕的也看不见。过了一会儿,我眨了眨眼睛,逐渐能依稀辨别出周围的事物。路依旧很宽阔,虽然不知道方向。整理了一下思绪,我意识到如果漫无目的地去各个地方寻找,我可能穷其一生也无法找到。更让人头疼的是,我无从得知其他六块拼图是还散落在自然界中没有被人找到,还是已经变成了有主之物。而且我该怎么找呢?突然,我想起来了,莫索好像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我下定决心要找碎片就去找他。虽然已是深夜,但对莫索那个夜猫子机械狂人来说,一定还捣鼓着那些金属玩意,据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杀死”或者说摧毁那些超智人,虽然我觉得还很遥远。我打开定位,输入莫索机械所,将速度与方向调成自适应,我闭上眼睛,毕竟还有些距离,我决定打个小盹,享受一下漆黑所带来的宁静。
莫索的家位于中国云南的香格里拉地区,确实搞不懂那个家伙为什么把研究所设立在又缺氧,又冷,紫外线又强的地区,他自己认为那种地方偏僻,适合安心做研究,气候越恶劣越能激发人的潜能,不过在我看来,气候与潜能这两个玩意根本就不沾边。但一想起他那股认真劲儿,我倒觉得这种想法也变得合情合理了。感觉到了周围的树木渐渐变矮了,车速渐渐变缓了,停在一处很普通,很普通的空地上。这块地方与周围的事物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我拨打了莫索的电话,如果有人能够站在外面像上帝一样俯视的话,一定会对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一辆车感到无比的惊讶。但是,如果他眨眼的话,这辆车会瞬间,也许他还眯着眼缝,掉进地底深处。然后这里仍旧是一处很普通,很普通的空地。
?若泽·萨拉马戈(jo,1922.11.16–2010.06.18),葡萄牙文坛巨匠,1998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获奖作品:《失明症漫记》,获奖理由:“由于他那极富想象力、同情心和颇具反讽意味的作品,我们得以反复重温那一段难以捉摸的历史。“
给读者的话:
我将会持续更新哦,希望大家喜欢。
第一章 乱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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