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的过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计软在家里的前三日都是平平静静的,每天跟计氏说说话,摘摘青菜,讨论讨论针指,还把赵大赖与她的十两银子拿了出来,硬逼着计氏买了个丫头照顾她,日子安安静静的,岁月静好。
直到第四天,那小丫头过来道曲家的公子曲进才过来了,说是她家的亲戚。
两家相交,倒是亲戚关系,只是今日不同往日,那次曲进才生病,据说患得是相思病,其母曲氏在她成婚前的几日过来闹过一场,计家自知理亏,也不去应她。只两家关系已降到了冰点,况且如今他们孤儿寡母,计软又已成婚,自是要避嫌的。
但碍于亲戚情分,也就请了他进屋。只计软回了厢房,留计氏去招呼他。
过了一会儿,计氏过来与她道:“那曲家孩子再过两月就要走了,赴京考试,只想再见你一面。”
计软道:“母亲糊涂,我如今是新妇,怎可见外男?”
“这话我也知,已与他说了多遍,他只道只见你这一面,便再不相搅。”
计软摇头:“既已无缘,多见一面又有甚意思?徒增烦扰罢了。母亲只把这话说予他,我却不见他。”
于是计氏回了正厅,把这话说予曲进才,过了一会儿,听说曲进才走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小丫头道曲进才正在门外站着不离开。
计软一听,也不由来了气,得,要走不走,还转移到门外了,真是好气概,道:“他不走便不走吧,看他能站到几时!”
站得多了便自然死心了。
言毕,只管自己吃饭,看书,说话,直到天色将垂,计软才猛的一惊,想起来一件事,正是赵大赖临走前说予她的话。
她不当赵大赖是玩话,那厮是个说到做到的,当然也不敢当,虽说她没做什么,但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这般一个惊吓,也不敢让他站在外头了,便叫来小丫头道:“你去瞧瞧,那曲公子可还在?”
小丫头出去看了一遍又回来道:“奴婢瞧过了,他还在站着的。”
“如此,你且等着,我写一封信,你交给他。”
只见白纸之上,字迹龙飞凤舞,少了女子的绢秀,倒有烟霏露结,离而不绝,骨气洞达,爽爽有神之感。好字!
旋即写就,计软把书信折起来递予小丫头:“你把这信给他,跟他道,若是个好男儿便该发奋图强,好好读书,争取考中科举出人头地方是正理,若是耽于男女之情,便是我,也是瞧不上他的。另跟他道,他若爱站,便随他,但要相见,却是不能。”
顿了顿,计软踌躇了下又道:“你说了这些,他若是还不走,你便让他去别处站,不要坏了我的清誉,若是他走了,这句话便不要说了。”
小丫头应了,到门口说予曲进才,过了有一刻钟,再回来时道:“奴婢把话说予他,他犹豫了一会儿,便走了,并交代奴婢跟姑娘说他醒得了,让姑娘珍重。姑娘的后一句话奴婢没说。”
计软道:“你做得很好。”说着,取了几个铜钱给她。小丫头笑嘻嘻的接了。
再说青州府这边,在高家供职的晁管事家前段时间雇了十几头骡子,并交付了定金,准备今日启程去武阳县。哪知晁大家的突然病了。
这天,四五个骡夫赶了十几头骡子到得晁家的门口。
晁家的家人道:“家中有人生了病,今日起不了身。”
众脚户见状,互看了几眼,说道:“这头口闲一日,就空吃草料,哪一个包认?”
家人传进去话。晁大正在照顾晁大家的,听言皱了皱眉道:“家里内助身体不好,今天起不成身,须还得到十一月去,另择吉日起身呢!他们要是肯等,便叫他等着;他要是不肯等候,让他把定钱还了,叫他另去揽脚。咱们到临时另雇。”
家人把话传到外边,众骡夫愤愤不平,嚷说:“这冬月正是生意兴旺的时候,许多人来雇牲口,只因为你家定了,把人都回话去了!如今却耽误了生意,一日瞎吃许多草料,前天那先预付的定金,还不够两三日吃的,其余耽阁的日子,还要你家逐日包认!”
一家要讨定金,一家又要银子,两边争闹个不休。吵闹得不可开交。门口也围了越来越多的人瞧热闹。
晁大无法,所幸赵大赖家离他家近,晁大心道他是个能震得住场的,便让家人去寻赵大赖过来评理。
不过一会儿,赵大赖跟着过来了,一张脸笑岑岑的,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赵大赖一通说和,将那三两定钱算作了这几日空闲草料,又作了评处,即便日后再雇牲口,这三两银子也不要算在里面。又叫晁家拿出一大瓶酒来与脚户吃,做刚做柔的将脚户打发散了去。
打发了之后,晁大请赵大赖进来吃酒,赵大赖边脚跨进门边道:“嫂嫂身体如何了?”
晁大道:“也不知是怎的,昨夜突然发热,今早就不省人事,只说些胡话,请了城南的郎中来瞧,现在才安生些。”
赵大赖道:“只怕嫂嫂是发热,叫郎中诊治了喝几天药应就无碍了。”
晁大回说:“郎中也说了病不严重,只能不能好还要几天后瞧了才知。”
说着两人到了客厅,晁大让家人上了零嘴糕点,两人只坐着吃酒。
晁大道:“弟前些时日家里添了新人,一直没来得及正式的恭贺,听人说弟妹是个知书达礼的,跟那商户家的薄情女和农户家的粗俗女子全然不一样。”
赵大赖溢了个笑道:“还算合我心意,也懂事,只是每天读书绣花,沉闷了些。”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知了,这哪里是沉闷,这叫娴静!越是如此,越能有个纲纪来,若是那娇纵的或是气焰冲天的,信着她胡行乱做,就不成个人家!抛撒了家业或是淘碌坏了你,她撅撅屁股去了,穷日子是你过,寡是你守。那才是祸事呢!”
赵大赖笑道:“多谢哥哥的良言,经哥哥这么一说,我瞧着自己是该庆幸了,弟算是成了个人家。”
晁大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一个人风里雨里的漂泊了这多年,也是吃尽苦头,合该找个知心的人疼你,时间久了,你就知道家的好处了。”
说着两人又是吃酒。
只听外面淅淅沥沥,隔着糊了纱的窗子瞧,竟是落了一场秋雨,只听得雨打芭蕉,敲屋檐的声音。如此,晁家更是不让赵大赖走,禁不住苦留,赵大赖直吃了午饭,到垂暮时分,才晕晕忽忽的回家。
打开门一瞧,家里冷锅冷灶,连个热乎的饭食都没有,空叫了两声没得回应,进了里屋,脱了潮湿的外衫胡乱一抛,两眼瞧见窗边架子上搭得那块大红的汗巾子子,伸手便取了来对着它嘻嘻笑,瞧了瞧又缠在自己的腰上勒了一圈,哪知可到头了,想到女子的盈盈一握的纤腰,盈盈一水间的黑白眸子,赵大赖眸色暗了暗,系不住便取了下来凑到眼边瞧,手摩挲着,也不知那等端庄沉静的女子干啥竟用这么块颜色鲜艳热烈的汗巾子,敢不是个外边端庄,骨子里放荡的??又想着新婚来的房,事,软娘每次瞧他的眼神,都是又惊怕,又佩服(这厮体力十足,不佩服都不成),又乞求,乖乖,要把他的心都看化了,身为一个男人的自信度飙升,膨胀到极度,赵大赖嘿嘿笑,这跟别的女人那都不一样,譬如那容哥儿只会叫着让他再用力一点儿,春风院里的姑娘只会娇媚的叫他好哥哥。旋即,赵大赖又想到计软要是叫他好哥哥的样子,唇角咧的更开了。外冷内热更是好的,只这热要对着自己,才能显示出来内外的悬殊之别来。更能显示出来他这个丈夫的地位来。
可要是这热对着别人……赵大赖的笑一僵,表情黑了,把那汗巾子一甩,跟黑旋风似的冲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