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郁的香气,在院子里飘散开。
“好香啊!”
宁香儿挨着云绾歌的身侧,馋的惊呼出声。
其他人闻见香味,也都忍不住的围了过来,就连一脸别扭的宁致远,一双眼睛也朝这边瞥着。
云绾歌将食盒最上层的汤盅端了出来。
“小心烫,小姐。”
醉儿连忙伸手,接过来,放到了木桌子上。
云绾歌轻轻睨了她一眼,醉儿这时才意识到,刚才一时失口叫出了小姐,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这美味上,谁都没有注意。
她暗自吐了下舌头,打开盖子,一股热气冒了出来,一整只的老鸭炖的喷香扑鼻,连那浓白的汤汁都都显得格外的鲜美爽口。
醉儿咽了口唾沫,“少爷,你这位朋友真是阔气。”
一整盅的老鸭汤,在这里显得多么珍贵啊。
先不说宁家已经几个月不知肉味,就连醉儿等人,亦是从离开凉城之后,都没吃过肉了。
这会子一个个馋的,只有咽唾沫。
“这底下还有呢。”
秋红又从食盒里,将一碟红烧鱼端了出来,也还是热的。
最底下,便是个小木桶装的满满的米饭,桶边还有个油纸包的,云绾歌拿出来,打开一看,竟是几块油饼,炸的焦黄酥脆,闻着就香。
“这么多好吃的!”
宁香儿趴桌子边上,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宁致远顿时觉得不妥,悄悄的从后扯了宁香儿的胳膊,拉着她就要走。
“哥哥。”
宁香儿一只小手抓着桌檐,差点哭了。
醉儿瞧见,一把拍掉宁致远的手,将宁香儿护在怀里,“你做什么拽香儿?”
“我?”
宁致远突然窘的垂下头去。
他知道妹妹想吃,可是,那是别人的东西,他不想别人的施舍,再说,他们帮助自己家够多的了。
宁大娘见状,心里难过又纠结,刚想说点什么。
云绾歌已经用筷子,撕了一条鸭腿,塞到了宁香儿手上。
“香儿,乖,吃条鸭腿。”
宁香儿拿在手里,却不敢吃,只巴巴地望着母亲和哥哥。
宁大娘红着眼睛,“香儿,小哥哥给的,就吃吧。”
“你们都吃啊。”
云绾歌将油饼递给醉儿,“这些,你们拿去分了。”
说完,她就想回屋歇歇。
醉儿忙问,“少爷,你呢?”
“我吃过了,都吃撑了。”
云绾歌揉揉肚子,真的一点都撑不下去了。
“对了。”
想到什么,她又道,“那个鱼就算了,鸭汤,可以给宁老爷多留些,他这个病,多吃点鸭肉鸭汤,有好处。”
“嗯。”
醉儿点点头。
宁大娘几乎又要落泪,“小公子,你叫大娘说什么好呢?”
“大娘,别说这样的话,不过一点吃食而已,再说了,你还收留了我们仨呢,不然的话,我们可不就得露宿街头?”
云绾歌道。
宁大娘知道,指定不是这个原因,小公子既然有这样阔气的朋友,又怎会沦落到没地儿可住的地步?
不过是想接济宁家而已。
想到,自从今年生意亏损,宁老爷又病重,以往结交的亲朋,要么冷漠疏远躲起来,要么落井下石,联合外人一起欺负宁家,要么就是想趁机占便宜、谋好处的,甚至将他们一家子往死里逼。
直到云绾歌三人过来,宁大娘才觉得,这世上还是有好人啊。
这三个小公子,就是他们一家子的贵人,恩人。
“大娘,快吃吧,都快饿死了。”
醉儿拉着宁大娘坐了过来。
盅里的鸭子,秋红将肉撕碎了,有一半,让宁致远拿回屋里喂宁老爷了。
这边,一人分到了一碗米饭一块油饼,再有鱼和鸭肉鸭汤,吃的也是津津有味。
吃罢,宁大娘无论如何也不让醉儿和秋红帮着收拾,二人只得回到了房中。
房里,云绾歌正坐在窗边,双手托腮,也不知望见窗外什么好的了,那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
“小姐。”
醉儿靠过来,好奇的问,“今天碰的究竟是什么朋友?”
据她所知,小姐除了漠城之外,从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凉城,至于朋友嘛,就更没有了,大部分都瞧不上她的,倒是府里大小姐愿意带着她,但也未必是真心。
云绾歌只笑着摇头,一脸娇羞的神秘,“不告诉你。”
告诉你,你也不能理解。
她碰到了前世的男人,这男人还对她特别好,给她那么多好吃的。
果然,前世就有的缘分啊。
“小姐,你就告诉醉儿嘛,醉儿也想见见呢。”
醉儿是真的好奇。
云绾歌摆摆手,“不行,你们这几日,都得留在宁家,以防恶人再来闹事。”
“小姐。”
“醉儿,好了。”
秋红碰碰醉儿,笑道,“小姐的事,你打听那么多?”
醉儿嘟囔着小嘴,随即,又嘿嘿笑问,“那,明儿个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菜吗?”
“明儿个?”
云绾歌歪着脑袋,看着醉儿那一脸馋样,抿唇笑了,“明儿,我再试试。”
反正是自己男人,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养自己未来媳妇,天经地义的。
“嗯。”
醉儿猛点头。
秋红些微迟疑,“小姐,这样好么?
究竟是怎样的朋友?”
“嘘。”
云绾歌食指抵在唇边,对二人道,“别再叫小姐了,叫少爷,再不改口,得露馅了。”
“唔。”
醉儿连忙捂住了嘴巴。
秋红也抿紧了唇。
云绾歌这才道,“都给我记好了,要是再让我听见你们喊错了,喊错一次,罚一百钱,从你们月钱里头扣。”
“小。”
醉儿才开口,云绾歌眼睛一瞪,她慌忙改口,“少爷。”
“嗯。”
云绾歌点点头,“这才乖,少爷我明儿再给你们带好吃的。”
秋红继续刚才的疑惑,“少爷,这个朋友……”“放心,是我爹娘的故友,对我很照顾。”
云绾歌打断她,含糊回答。
秋红听言,将信将疑,不过,现在的小姐,聪颖机灵,料想不会有事。
另一边,宁家四口也都在房里。
宁老爷昨儿吃了两剂药,当晚就好了不少,才又吃了些鸭肉,吃了小半碗的汤拌饭,这会子竟有了些力气,让宁大娘扶着,就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一家四口说着话儿。
宁大娘几番哽咽,“老爷,这回要不是云家小公子,咱们一家子真就完了。”
“是啊。”
宁老爷长长叹了口气。
刘掌柜,相识几十年了,遥想当年,还同在一个铺子里当过学徒,后来,自己学做生意,慢慢的都起来了,他们还有着生意上的往来。
没想到,他竟然联合别人,一起算计他,要将他置于死地。
更有他的亲弟弟妹妹。
爹娘早亡,从小,他是既当爹又当妈的将他们拉扯大。
为了弟妹,他一直单身,熬到了将近四十岁才娶了妻。
原以为,将爹妹抚养长大,给他们各自成了家,他便可以安心过自己的生活,然而,一个两个的不争气,平时里,他也没少接济他们。
可没想到的是,他养了一对白羊狼。
为他们做牛做马,他们都当是应该的,甚至,他后来娶妻,弟妹皆阻拦,生怕别人夺了他的家财。
这些年,他们一直拿宁大娘当外人,对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是不待见。
可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弟妹,那跟自己的孩子也没多大差别,宁老爷一直宽容着。
万没想到,他这回生意受了重创,一病不起,他们三番两次的过来,不为探病,却是为了他的家财。
生怕他一命呜呼了,家财落到了宁大娘母子手上。
简直混账,那都是他的妻子儿女,他的家财难道不该留给他们?
他们是没手还是没脚?
凭什么都这种时候了,还要从他身上吸血?
想到此,宁老爷又是长长一叹,看着宁大娘,愧疚道,“秀英,这些年,苦了你跟孩子们。”
“老爷,你别说这样的话,你对秀英好,秀英都记在心里。
只是。”
宁大娘想埋怨几句,可又怕让老爷气着,再病上加病就不好了,于是,话到嘴边,就忍了。
宁老爷却道,“我知道,以往是我糊涂。
现在,我才明白,我这一生中什么才是重要的。
秀英,你放心,等我好了。
那些失去的,就都能挣回来。
我不会让你和孩子们受苦的。”
“老爷,我信你,只要你好好的。”
宁大娘听他这话,欣慰不已。
宁致远坐在床尾,问了一句,“那二叔三姑他们再来怎么办?”
“他们?”
宁老爷不似往常那样,一提他们便面露纠结和不忍,此番,他只有冷峻。
“我已经死过一次,再跟他们没关系了。
下回他们再来,直接拿棍子打走。”
“啊?”
宁大娘诧异,“不,不大好吧?”
心里却是巴不得,若真能跟那对只会吸血的兄妹断绝了往来,再好不过了。
宁老爷轻哼,“什么不好?
我将他们养大成人,给他们各自成家。
如今,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也都有自己的孩子,难道还要我这个做兄长的为他们养老送终不成?”
“咳。”
看来这回真是被伤透了心了,宁大娘克制住心里喜意,连忙劝着,“好,都依老爷的。”
一旁,宁致远和宁香儿兄妹相视一笑,皆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