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自己之前没有尽全力给甄洙补课的事道歉。甄先生，对不起。”常溪渟朝着甄有财鞠了一躬。

    甄有财原本是把常溪渟划到‘讨厌鬼’的范畴的，可是今天一见面觉得，长这么好看，道歉态度又诚恳，似乎也是可以原谅的哈！

    而常溪渟是知道甄家来历的，这次过来，原本想着十有八.九会被甄家人教训一顿。可是在问到甄家的地址之后，他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不为别的，只因为听到对方不用他再当家教之后却打算找另外的家教接替。心里一部分是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另一部分则是因为想到那个女孩子在课后和别人在一起学习的景象，实在不舒服得很。

    而此时原本准备接受甄老大怒火的少年却没料到在道歉之后，对方抬手就拍上他的肩膀，还很有几分赏识的意思。

    对甄有财的想法摸不透，常溪渟索性继续开口，“道歉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我想继续当甄洙的家教。”

    哎？甄有财有点懵了。对于当初强行要常溪渟担任家教的行径有多招人恨，他心里是有数的，而且说实话，之前他也没打算换掉常溪渟，毕竟对他来说，女儿的成绩能从个位数上升到十位数已经是很不错了，只不过校长一直表示甄洙不争气，常溪渟不耐烦之类的，所以他才放弃了。可现如今看起来，这少年非但没有不耐烦，相反对自家女儿还挺上心啊。

    “哎，常同学，你坐你坐，别老站着。这个继续当家教的事也好说嘛。小强！快去把小姐请下来。”

    “啊……”听到吩咐的小强有点痛苦，“老大，小姐估计心情还坏着呢，这一天都没出门，中午饭都是送到门口的，厨房说她今天少吃了两碗……”

    “话那么多！”甄有财踹了小强一脚。小强委屈的一瘸一拐的上了楼，几分钟之后把甄洙带下来了。

    常溪渟看着跟前的女孩子——裹着雪白的毛毯，毛毯下面露出一坨绿色杂草，杂草后面是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那是真黑啊……眼线眼影睫毛膏，被眼泪弄得完美无缺的把眼睛糊了一大圈。

    “我听小强说……你还愿意当我家教啊……”女孩子吸了吸鼻子，语气很沮丧。

    “恩，”常溪渟伸手拨了一下甄洙过长的刘海，“不过这次跟之前的辅导不一样。十二门功课，轮流补课。现在先去把头发弄好。太挡视线了。”

    啊……甄洙摸摸脑袋，其实挺舍不得这个造型的，可是拿头发和常溪渟衡量了一下，似乎她更舍不得这么好的家教，于是咬牙答应了。

    钻回屋里倒腾了半个多小时，女孩子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甄有财和小强都惊了——我家女儿（小姐）不可能这么可爱！

    倒是常溪渟对甄洙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模样没什么反应，他本来也只是让她收拾一下刘海，谁知道这孩子把头发捋直了还弄回了黑色。然而污七八糟的她和软软萌萌的她在他心里都是等同的，只要甄洙是甄洙，这样就够了。

    甄有财颠儿颠儿的把两个人送到甄洙的卧室让他们学习，然后自己带着小强蹿到了窗户下面听墙角。

    这一次的补习，甄洙彻彻底底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和之前不一样’。

    她有听讲的时候转笔的习惯，在签字笔被家教掰断三支之后，这个习惯被扼杀了。然后就是偶尔的走神，一走神就被延长授课时间，唯一一次休息的空闲还是尿遁。而这一切，都在收到林蓉蓉的短信，忍不住去看消息的时候手机被直接扔出窗外而终止。

    甄洙觉得家教大人太可怕了。生怕自己也被扔出去，于是埋头苦学。直到甄有财亲自来敲门。

    开门看到自家老爸额头上的大包，甄洙有点疑惑，“撞门框了？不对啊……爸你那么矮，想撞也撞不到啊……”

    甄有财揉揉脑袋，被手机砸到脑门儿的事当然是死也不能说的，于是干脆换了话题，“常同学，到晚饭的时间了，就在我家吃饭哇。”

    “不用了。我回去吃，家里还有事的。”常溪渟拒绝了甄有财的好意，又拿了几页纸交给甄洙，“好好吃饭，吃了休息一会儿，抽空把这些题做了。”

    甄洙双手接过来，一看就有点感动，一直奇怪今天怎么自己做笔记的时候常溪渟也在写东西，结果是在记录她出错的地方，满满几页手写题，都是很有针对性的。

    常溪渟交代完之后就告辞走了，甄洙还没来得及说谢谢。甄有财倒是松了一口气，想留少年吃饭是真，怕他留下来也是真，毕竟如果见到自家女儿一顿饭吃五碗的豪迈，被吓跑也是很有可能的。

    第二天常溪渟再次来到甄家的时候，甄洙正在门口换鞋。

    “要出门？”他今天专门来早了一些，就是想着提前把昨天的题目检查了，不耽搁正式的补课时间。

    甄洙也有点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来了，点点头，“我要出去买手机。昨天手机被你丢了，我后来去找也没找到。没有手机太不方便了，昨天晚上做题有不会的，想给你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问一下也不行。”

    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常溪渟没说什么，陪着甄洙一起出门了。

    进到营业厅的时候，俊朗少年和可爱少女的组合一下就吸引了旁人的目光，只是当少女一开口，所有人就有了一种‘善良哥哥带笨蛋妹妹出来遛弯儿’的即视感。

    “我要那个质量最好的。”

    “小姐，现在的手机质量其实都不错。”

    “不是啊，电视上不是有一款可以装逼五分钟挨揍两小时的手机吗。”

    被改得这么魔性的广告词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哈……

    “是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营业员僵硬着笑容从柜台里拿了oppo递过来。甄洙买东西倒没有一般女孩子的纠结，拿到手试了试，没问题就付款走人了。

    当天晚上，常溪渟就接到了甄洙的电话。

    “我只充了五分钟的电，就想试试是不是真的能通话两小时。”

    “你还挺有实践精神。”常溪渟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翻书做笔记。

    原本说好是为了方便解题才买的手机，成了甄洙扒拉琐事的工具，听到对方越来越小声的嘟囔和最终传来的一串小呼噜的时候，常溪渟放下手里的笔，捏了捏眉心——真是跟小孩儿似的……

    担心女孩子睡到半路醒了又想聊天，于是也没有挂断，从抽屉里拿了耳机接上，听着耳边的呼噜噜继续看书。

    周一的时候，林蓉蓉被同性搭讪了，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女孩子，半天回不过神。

    “请问你是？”

    “是我啊！蓉蓉！我，甄洙！”

    林蓉蓉Σ(|||▽|||)不是她吹，从小学开始，她就没见过甄洙这么正常的样子。不过始终她们是好朋友，对方愿意变回人类，她还是喜闻乐见的。

    但是林蓉蓉的这个想法，却不能代表所有人。

    当一个女孩子一贯很好看，偶尔不修边幅的时候，别人会觉得是随性、是新鲜，可如果一个女孩子一贯很难看，突然变好看了，招来的往往是非议或者嫉妒。虽然碍于甄家的面子，没有人敢公然讨论这事，但是私下的流言蜚语却多了起来。

    对此，当事人是不怎么在意的。这样的态度和以往倒是一样，不过林蓉蓉很快发觉，有的东西还是变了。

    学渣开始‘上课听讲，下课做题，路上看单词，蹲坑做笔记，听到嘲笑也不生气，干脆戴耳机练听力’了。

    “嘶……对不起。”甄洙低头揉着额头开口道歉，手上还握着单词小本子，没有注意到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挡自己这一下，她的脑袋就该磕上柜式空调了。

    “没关系。”隔着耳机模模糊糊听到被自己撞到的人的回答之后，女孩子绕开对方，继续翻着小本子头也不抬的走。

    居然没听出他的声音。常溪渟转头看着甄洙的背影，直到看着对方安全拐入教室了才放心。

    时间过得很快，新一轮月考的前一周，常溪渟把好几本笔记交给了甄洙，工整的字迹和标注出来的考点难点一目了然。

    甄大小姐卯足了劲，然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成绩出来的时候，十二门功课里有十一门过了75分，最高的一门88分。总成绩排在了第111位。

    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人的时候，甄有财简直喜极而泣。

    而甄洙还没兴奋多久，导师就带来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为了学生考后放松，准备开运动会了。

    “哟，你看，还在练跑步呢。”

    “真的是，傻不傻啊……咱们就等着运动会那天看甄大小姐拖后腿吧。”

    女生们嘲笑的话在常溪渟走进教室的时候窜入耳中。

    “只会推卸的人，有什么资格在努力的人背后说风凉话。”

    女生们一惊，转头就看到了站在身后脸色很差的男生，几个人涨红着脸唯唯诺诺的跑了。

    常溪渟走到窗户边上向下看，操场上飘着雨，女孩子在吭哧吭哧的跑着。明明不该是她的事。

    运动会规定每个项目每个班必须有一个人参加，1500米这种耗体力又难度大的项目，不出意外本来应该是体育特长生的范围。可是却被推来推去，最后推到了操场上那个小个子女生的身上。面对别人的故意刁难和看好戏的心态，这孩子也真的是倔，居然承担下来了。

    常溪渟叹气，在看到甄洙摔趴在操场上的时候，转身跑了下去。

    “啊——好难！”甄洙盘腿坐在地上，雨水飘到眼里摔了一跤的女孩子气哼哼的伸手拍了一下跑道。她承认自己是没有自知之明的，当时答应下来1500米也有些意气用事，可是既然接下来了，参赛名单也递上去了，当然不能随便放弃。

    小孩儿这边还在调整心态，那边就已经被拎鸡崽儿一样的提了起来。

    “下雨天还坐地上，你是嫌自己身体太好？”

    “喵？”转头看着身后的常溪渟，甄洙蹬了蹬悬空的腿儿，“哎哟——”之前没注意到的，跌倒时候膝盖上的伤口拉扯得疼了，忍不住就叫唤了出来。

    被安置到看台的座位上，常溪渟蹲下.身子把创口上的脏东西吹掉。膝盖凉凉的，甄洙想到自己之前摔跤的样子被看到了，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然而这一点‘不好意思’，在看到常溪渟拿出来的创可贴的时候，立马烟消云散。

    “哈哈哈哈，这什么呀！粉红色的创可贴，学霸你原来这么少女心吗？哎呦呦～小粉红～这上面还印着小草莓呐——”

    毫不留情的嘲讽让常溪渟贴好创可贴之后想拍一下她的膝盖以示警告，可是一想到她之前低落的情绪和此刻没心没肺的笑声，还是没舍得下去手。也实在是没办法告诉她，这创可贴是看到她摔倒之后又想着女孩子喜欢可爱的东西才临时买了粉红色的带过来。

    贴好伤口的女孩子乐呵呵的冲常溪渟道了谢，然后满状态复活的又蹿到操场上开始跑步。

    然而不久之后的运动会上，一边是学霸打破市纪录的跳高成绩，一边是‘前学渣’不出意外的1500米垫底。

    一堆人围着常溪渟叽叽喳喳的时候，孤零零在操场另一头的女孩子大口喘着气，木木的站在原地。

    “看什么呢？”有人顺着常溪渟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嗤了一声，“这傻妞每天放学都在练跑步，有什么用？看看，还不是最后一名。听说倒数第二都甩了她一整圈。不过你别说，这小妞收拾出来之后脸蛋倒是挺好哈，身材也不错……哎！！”男生被毫不留情的抓住领口搡倒在地，常溪渟推开对眼前一幕都很惊讶的人群，边朝甄洙的方向走边把运动外套脱了下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外套盖在女孩子头上的时候，少年伸手拍了拍甄洙的小脑袋。用了点力道，但是不疼，却把对方一直包着的眼泪拍出来了。

    抓着脑袋上覆着的外套，甄洙咬着牙哭得一抽一抽的。

    林蓉蓉把甄洙拉走的时候，刚好是跳高颁奖的时间，等到常溪渟领了奖下来，林蓉蓉惨兮兮的跑过来说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把甄大小姐盯丢了，不知道躲哪儿去了。两个人开始满学校的找人。

    好不容易在教学楼后面的楼梯上找到甄洙的时候，小孩儿抱着一件男生的外套，双眼无神的呆呆坐着。

    “想什么呢。”蹲在甄洙的跟前，常溪渟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像我这种学生，全国的学校里应该有很多吧。每次上体育课都偷懒，考试总是不及格。偶尔也会想，‘下次一定要好好上课了’之类的，结果事到临头又打退堂鼓。然后再次不及格的时候又后悔，‘如果当初努力一点，刻苦一点就好了’这样的想法……我以为自己努力之后成绩都能提高，体育说不定也能呢，可是想用几天时间就超越别人，果然这个想法还是太幼稚了…明明心里觉得输了也很正常，还是会难过……”

    “可是努力过后的最后一名，和不努力的最后一名，心情还是不一样的吧。”常溪渟伸手摸了摸女孩子又红又肿的眼眶，确实失败让人难受，可是她已经尽力了，而且比赛的对手都是特长生，对于他来说，她的失败一点也不丢脸。

    “一样！都不开心！”甄洙用手背揩了一下眼睛，“也一样遗憾，怄气，不过倒不是没努力过的那种完全不能接受……”

    常溪渟笑了一下，对甄姑娘怄得狠、好得快、想得通的性格一直喜欢得很。

    “还要哭一会儿吗？”

    “不要了，眼睛痛，之前哭得厉害了，这会儿好像也没什么眼泪了……”

    “好。那回去吧，你朋友还在找你呢。”常溪渟看了一眼被甄洙一直抱在怀里的他的外套，然后张开双臂，“人就在你跟前，还抱着衣服做什么。过来，抱我。”

    甄洙动了动跑完步之后本来就酸痛的腿，也没矫情，干脆的扑过去挂上了常溪渟的脖子。

    常溪渟抱着小孩儿慢悠悠的往回走，“月考进步那么大，想要什么奖励？”

    “恩？！”(*φwφ*)“可以要奖励吗？”

    “恩。”

    “那你请我看电影。我之前让林蓉蓉陪我看，她不去。”

    “好。周末去吧。”

    “好棒！”女孩子一下抱紧了常溪渟的脖子，脑袋在对方脖颈边乱拱，直到屁股被拍了一下，才收敛了亢奋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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