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看到站在自己房门口的凭羽，原翼颠儿颠儿的就跑了过去，在距离她两三步的地方停下，规矩站着。

    “大师姐。”

    “恩。”

    “……哦！”经过了一个月的相处，原翼已经多少摸清了南凭羽的性子，有时候她随意的哼一声或者只是一个眼神，他也懂得她要问的话和表达的意思，就像她现在不声不响的，就是在等着他自己交代，“刚才师傅跟我说，让我多跟着大师姐修习，不能懒惰懈怠。”

    “就这样？”南凭羽抬眼看了原翼一阵，就师傅那个话篓子，能这么言简意赅？

    原翼抿了一下嘴角，师傅想表达的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虽然话语间并没有丝毫的客气就是了……“其实师傅还说了别的……”匆匆的瞄了一眼凭羽的神情，少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是好。

    “说。”

    “师傅说……年轻人不可贪图双修之时男女之事的痛快…还是要以习武为主…”原翼越说头就越低，最后整个脑袋都耷拉下来了，声音也是跟蚊子哼哼一样。只想着这话题实在是太羞耻了，惟愿凭羽能就此揭过，莫要再追问。

    “哦～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蝎师～弟～”

    qaq大师姐求放过！

    “快说！”用剑柄轻戳了一下原翼的小腹，南凭羽不依不饶的开口催促。

    原翼有些窘迫。其实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掌门的了。当时一听到这个话题就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一溜儿的不可描述，稀里糊涂的就说了些什么，虽然大约当时的回答让掌门比较满意没有再训斥他，可是事后自己再回想的时候，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我……那种事，我都会顺着大师姐的意思的，不会强迫……”原翼说着，停顿了一下，想想觉得不太对，就他的本事，完全也不可能强迫得了南凭羽，“总之，双修的事，但凭大师姐安排，原翼绝不强求。”

    傻。

    南凭羽对原翼就这么一个评价。不过她并不讨厌他的傻气。

    于是，两人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个鬼嘞。

    事实是，在那天之后，清辉派的弟子们对原翼的看法彻底分成了两派。女弟子们感激原翼成了大师姐的双修之人，这样她们心里完美的大师兄便不用被大师姐的任性压榨，而男弟子们则愈加的看不惯原翼，毕竟为大师姐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是每个师弟的梦。然而不管旁人怎么想，南凭羽依旧每天都愉快的奴役着小师弟，而小师弟也每天都爽朗的被驱使着。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要洗。”南凭羽挨个的把屋里堆积的衣服指了个遍，甚至连亲自将衣服塞到原翼手里都懒得做，就这么随手指了一下之后，便抱着原翼端过来的雪梨糖水坐到了一边小口的喝起来。

    原翼瞧着南凭羽喝了一口，并没有露出不喜欢的神情之后才放心下来，在屋里走了一圈，把要清洁的衣物都抱在了怀里，“大师姐，那我先去洗衣裳了。”

    “恩。”凭羽哼着应了，也没看原翼，挥了挥手打发他离开，然而在原翼抬脚刚出门口的时候，又开了口，“你去哪儿洗？”

    “后山。”

    “……院子里有井，你去打井水洗，井旁边有盆子。别去后山了，怪远的。”若是又被那些师弟缠上刁难了，她可没那么赶巧了能再帮他一次。

    “……哦……好。”原翼点头应了，天生一颗榆木脑袋也猜不透南凭羽的话里有话，反正大师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提水洗衣，晾好了干净衣物之后，原翼返回了房间。由于两个人现在已经是双修的身份，他也就搬来了凭羽这边同住，只是恪守本分的少年从一开始就自觉的住在了耳房。

    此时的原翼其实是有几分困乏的，按理说他应该去休息才对，毕竟再过一会儿就该是他同大师姐的习武时间了。可是此时看着眼前南凭羽躺在床上小憩的模样，少年就走不动道了。杵在房内痴愣愣的瞧着，直到南凭羽眼睫微动才慌了神。

    “小白痴。”

    “大师姐对不起……”

    南凭羽看着躲在门后的少年，只见他手指扣着门沿，露出一颗脑袋，面上都是窘迫和慌张，心下也是无语。她其实睡觉很轻，原翼回来的时候她是知道的，只不过懒得睁眼搭理罢了，而后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时，她也未曾在意，毕竟这小白痴平白无事的盯着她瞧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也是想着这小子被她驱使得辛苦了些，想瞧便让他瞧几眼好了，横竖不会少块肉，谁知道这小傻子还没个头了，愣是盯了她半个时辰有余，她实在是没耐心跟他耗了。

    “看够了？看够了去收拾收拾，该习武了。”

    “够、够了，”原翼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不够。啊，我的意思是，恩……大师姐很好看，自然是看不够的……我不是在轻薄大师姐！”

    南凭羽扫了语无伦次的原翼一眼，起身拿了桌上的剑走到他跟前，剑鞘往他腰间拍了一下，“叽叽喳喳，话那么多，你属鸟的？”

    南凭羽的话让原翼立马噤了声，跑到自己房间拿了兵器乖乖的跟在凭羽后头往后山去了。

    说是习武，其实也只不过是南凭羽按照原翼的资质安排的一些普通练习罢了。明白原翼在武学上的天赋为零，凭羽对他也不强求，只是遵照强身健体、危可自保的要求来锻炼他。然而这样的日子对原翼来说必然是比以往难过的，毕竟他从未接受过正式武术的训练，从儿时拜入清辉派到现如今也是十几年的光阴，早已过了最好的受教年龄，可是即便这样艰难，即便每日习武之后浑身酸疼得快要散架，少年也没有哼过一声，只为了每次习得一招半式之后，大师姐嘴角那微不可查的一点轻勾。

    “行了，今日就到这里。”收了架在原翼脖子边的剑刃，凭羽眼尾扫过，“算是有长进，能撑过一招了也是不错。”

    “谢谢大师姐指点。对了，下游那边有鱼，我去抓来烤给大师姐吃，好不好？”原翼用胳膊揩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也顾不得喝水休息一下。

    少年的话让南凭羽有些动容，她虽然平素懒散些，但是对于这个成天在自己跟前晃悠的少年，多少还是给出了几分关注的。‘极力讨好’四个字就是他给南凭羽的全部感觉，她自然是知道原翼加诸在她身上的感情的，只是对方没有明目张胆的说，她索性也就懒得去捅破，‘顺其自然’一直是她所秉持的原则。只是此时此刻看着眼前满头汗水大口喘息，却还惦念着她中午用饭时一句无心的‘想吃鱼’的少年，心头多少还是泛起了一丝涟漪。

    “大师姐？”等不到南凭羽的回应，少年心里有些不踏实，踟蹰了一阵又瞎想了些有的没的，“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没。”凭羽摇摇头，然后扬了扬手，“走吧。我跟你一道过去。”

    “有些远呢！我捉到了再带回来，大师姐在这里等我就好。”

    “不远。”南凭羽用一脸关爱傻狍子的表情看了一眼原翼，然后伸手抓住他的后领，提气踮脚，拎着少年运着轻功片刻就到了下游岸边。

    “怎么？”看着双脚着地之后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少年，南凭羽习惯性的用剑鞘敲了敲他的头顶，没有使多大力道，完全就是亲熟之人间的打闹气氛，“不是要做烤鱼给我？还要我自己去捉鱼？”

    “不不不，”原翼回神摇头，生了火之后小跑着去了溪水里站定。

    南凭羽在岸边安静的看着，虽说原翼武学上没有造诣，可在耐心这方面倒是极好的。他就那么定定的站在水中，待水花平息，原本被惊动的鱼群又放松了警惕时，快速的弯腰探手，掌心就多出了一条肥美的鱼儿。

    另一边相对于原翼的好耐心，南凭羽在美食跟前就没什么耐性了。

    “好了没啊……”蹲在原翼的身边，凭羽抱着膝盖，身子摇摇晃晃，眉头紧皱。

    原翼偏头看了她一眼，鼻尖擦过她的发丝，就嗅到了一阵清香，心里突然就躁动了起来，加上这会儿跟前就是一团火烤着，额头瞬时就是一片细密汗水，“大师姐，你去那边儿树下等我吧，烤好了我拿过来给你。”

    “可是我看着这鱼明明就已经好了！”南凭羽瞪了原翼一眼，“都黄澄澄的了，香味也出来了，你是不是故意不给我吃！”凭羽用肩膀撞了原翼一下，然后伸手就去抢烤鱼。

    没有使上内力的大师姐在身量上是比不过原翼的，小师弟把手一抬就避开了她的抢夺。

    “真的还没好，大师姐就再等一下好不好？”若是换做旁人，确实这个火候也是能吃了，可是他知道她的肠胃不好，自然也就是不敢在吃食上敷衍的。

    “……小白痴。”南凭羽恨恨的嘟囔了一句，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盯着被重新放回火苗上的烤鱼，“快点！”

    这不是我想快就能行的啊……原翼有些无奈，不过还是添了柴火让火又旺了些。

    在南凭羽快要第二次催促的时候，烤鱼总算送到了她的跟前。

    吹着还烫人的鱼肉，凭羽撕了一块放到嘴里，“恩！不错！”咂吧着嘴，回味着口齿留香的感觉，凭羽的眼睛满足的眯起来，“你跟谁学的烤鱼？”

    “没有人教我。只是以往被师兄们使唤着打杂，厨房里的事和浣衣之类的事，都是要做的。所以粗略懂些。”

    “平时门派里的膳食也都是你做的？”

    “大部分是的……”原翼说着偷瞧了凭羽一眼，情绪有些低落，“大师姐会看不起我么？”

    “恩？”

    “就是，一个男人却总是去做吃食和洗衣的事……”其实他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抱负，不会像别的师兄那样有行侠仗义和除暴安良的志愿，也没有想平步青云钱权在手的念头，他只觉得扎在厨房里做了吃的能给大师姐尝，洗了衣裳能让大师姐穿，这样就很好了。因为他在武学上没有本事，自然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别的能做的事做到最好。

    南凭羽看着少年不安的神情，心里对他也不是心疼，更多的大约是欣慰。在某些方面有没有天赋，并不是自身能决定的，可是能明白的认识到这一点并且去面对，其实很不容易，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多半是心高气傲的，可是他却没有别人的那种锐气，一句话说来说去绕来绕去，也不过是在意她的看法而已，“挺好的，我不会做饭不会洗衣，空有武艺也是没用。”

    南凭羽的话让原翼稍微放心了些，只要不讨厌他，就是最好的了。虽然他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可是从心里来说，他也还是想象过自己能和南清一样有本事的，至少那样看起来，他才勉强配得上她。

    “哟，这敢情好，我就说远远的就闻着香味儿呢……”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原翼起身朝林中走出来的南清行了礼，“大师兄。”

    “恩。”南清一如既往的带着温和笑意，看了原翼一眼，目光最终还是落回了南凭羽的身上，“凭羽好兴致。”

    “唔——呸呸——”

    南清低头看着吐到自己脚边的鱼刺，笑容有些僵硬，“凭羽这是对我下逐客令？”

    “恩？吐刺而已，不要想太多。”

    “如果不是我现在站着离你一丈远，我也许会接受你的说法。”努力保持着自身的好性子，南清深吸了一口气，他终究还是想要掌门的位置，终究还是需要南凭羽的帮扶的，所以他不能和她撕破脸，只能期待适当的亲近能让她改变心意，“不介意的话，我也捉些鱼来同你们一道烤来吃可好？”

    “这事儿你得问鱼。”

    “……凭羽真爱说笑。鱼又不会说话。倒是抓了鱼之后要借用一下你们的火……”

    ————哧————

    南清的话还没说完，柴火堆发出的声音就把两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南凭羽转头就看到一旁蹲在火边的原翼用两只狗爪在地上呼哧呼哧刨着土，把火堆灭了个干净。柴火堆被极速的扑灭之后只来得及在空中飘出几缕不甘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