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红衣的女子虚脱地侧躺在地上。她的身上有好几处伤口,红衣上,血迹染过的地方,颜色更深了。她虽然浑身无力,但是那一双眼睛里却有着不屈的倔强,她愤恨的眼神,一刻也不曾从高阶上那个黑衣的男人身上移开过。
男人走下高阶,脚步在女子的旁边停了下来。他看着她,看了很久,最终开口:“把她带去疗伤。”
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人走过来,将她扶了出去。
婢女端了药给女子喝,女子倔强地偏过头,“我不要喝,端走!”
“本君命令你,把药喝了!”黑衣的男人不知何时进了房间,他的怒吼吓得房里的婢女浑身直发抖。而那个红衣的女子却丝毫不为所动,不说一句话,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屑。
男人的手扣在女人的头顶,“朱莎华,本君的容忍是有限的!”只要他稍一用力,她立刻就会香消玉殒。
叫朱莎华的女子闭上了眼睛,表情决绝,嘴角却带着坦然的微笑。她不怕死,死对她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让你这样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等着瞧,本君会让你跪地求饶的,本君对天发誓!”
女子睁开眼睛,看着男人愤然离去的背影,笑了,笑得凄美,眼中却含着满满的不屑和嘲笑。
那个叫做离魑的魔君杀了她的全家,却在她面前,落荒而逃了!
朱莎华的伤好了。她被带到了一个广场上面,看到的除了成百上千的黑衣守卫,还有那个狠绝的黑衣男人。
“本君说过,会让你跪地求饶!”离魑那种胜券在握的笑容,在他杀她家人的时候也出现过,在他杀害江湖上其他无辜生命的时候都出现过,朱莎华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把他带上来!”离魑一声令下,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守卫,将一个白衣的男人带到广场的中央。
白衣的男人手握宝剑,原本凌厉的目光在触及红衣女子的刹那变得温柔,他脸上有着明显的欢喜。“莎莎!你还好吧?”
“靖芝?”一向无动于衷的女子终于动容,她的脸上有了不一样的表情,眼中带着欢喜和深深的忧虑。
离魑大笑道:“杨靖芝,敢只身闯入冥宫的,迄今为止还只有你一个人!”
“为了莎莎,就是龙潭虎穴又有何惧!”
“好!”离魑拍手称赞,“既然你如此有胆识,本君就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打败本君,不但可以把你的未婚妻带走,而且,从今以后,冥宫地界,任由你出入!”
“无需多言,动手吧。”杨靖芝拔出了剑。
“靖芝……”朱莎华担心地喊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他不会听她的。
靖芝,你明知打不过他,为何还要前来?走吧,不要管我!
离魑看了一眼朱莎华,走向杨靖芝。
朱莎华没有去看那场决斗,因为结果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只是仰起头,木木地看着天空。天空很蓝,很纯净,没有丝毫的瑕疵。它的纯净包容了世间的一切,包括罪恶、杀戮!
“君上武功盖世,天下无双!”广场上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
“我输了……”杨靖芝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剑,然后直视着此刻正掐着他咽喉的离魑。
离魑仰天大笑,然后道:“你只要跪下求饶,本君就放了他!”他在跟红衣的女子说话。
女子依旧没有答话,只是无声地看着他们两个。她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无动于衷的表情,眼中是嘲讽,是不屑!
他所说的让她跪地求饶,原来仅此而已!
整个广场上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风都停止了一样!
每一个人,都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不变,很久,很久……
离魑松开了杨靖芝。“十年,十年后再战一次!本君的承诺不变。”他转身欲要离开。
“慢着!”杨靖芝喊住了他的脚步。“我已经把杨家的武功练到了极致,就算再有十年,还是一样会输。”
离魑回身冷问:“那你想怎样?”
“我要你教我!”杨靖芝语出惊人!
离魑大笑。“用本君的武功打败本君,好让本君颜面扫地?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够响啊!”
“还是,你不敢?”
“天下没有本君不敢做的事!”激将法果然很有用!“从今天起,你每隔半年来冥宫一次,本君会把所有武功,统统传授与你!”
于是,三个人,以一种复杂的关系,开始了第一个十年的纠缠。
第一年。
朱莎华无数次自杀,都没有成功!
“你以为你死了,就能救杨靖芝吗?不要做梦了!你的命是属于本君的!本君要你生,哪个阎王敢收你?省省你的力气吧。”
杨靖芝学到了九冥魔域神功的第一重。
第二年。
朱莎华不再寻死,她决定要勇敢地活下去。她要亲眼看着,老天爷究竟想让她的命运走到哪里。
离魑很少去看她。
杨靖芝学会了神功第二重。
第四年。
“本君要建造这世间最伟大的宫殿……离魑宫!本君要后世之人都记得本君的丰功伟绩!天下的一切,没有什么是本君征服不了的!”
朱莎华对此嗤之以鼻。他的确可以征服天下,但永远也征服不了她。在她的面前,他永远是一个弱者。他越是向她炫耀,就越证明他心里的慌乱。
杨靖芝学会了神功第四重。
第六年。
离魑带着朱莎华去看建造中的伟大宫殿。两座主体建筑已经大体完工,还有剩下的部分正在赶工之中。
乾栖宫,坤娱宫?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如何?”离魑指着坤娱宫道。
朱莎华拂袖离去。
一个乾,一个坤。只要不糊涂的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对此,她不屑一顾,有的只是恨。
第九年。
杨靖芝终于开始学习九冥魔域神功的第九重,也就是最后一重。
魔君心目中伟大的宫殿……离魑宫终于建成。它建在山顶,易守难攻,整体气势恢宏壮丽,局部却又曲径优美,舒适静雅,每一个部分都完美结合,鬼斧神工,它的确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宫殿!
离魑正式把他所拥有的一切冠以离魑宫的名号。
当离魑要强行带朱莎华进驻离魑宫的时候,朱莎华再次自杀了!
“给本君救活她!”他的震怒让一旁的药使战栗不已。
“我宁愿死,也不要遂他的意!”朱莎华对着离魑手下的其他人,还是愿意说话的。
药使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叹气道:“姑娘这又是何必呢?君上对您的心意,冥宫上下无不感叹,您何不放下……”
“不可能!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我恨他……”
“好好,姑娘切莫激动,君上吩咐您在属下这里静养,等伤好了,一切再从长计议。唉……”药使长叹。
两个婢女扶着朱莎华在药使所住的院子里散步。药使在晾晒草药。“这是什么花?怎么开在这个时候?而且,它为何没有叶子,颜色还红得如此艳丽?”
“姑娘,这是龙爪花,它的根茎有剧毒,但可以作为药物,有以毒攻毒之功效。这种花很奇怪,它每年的初秋就会开花,花茎破土而出,开出艳丽的花朵,等花谢了,叶子才会长出来。”
“好奇怪的花。”朱莎华蹲下身子,看着那些艳红的花朵。她的脸上竟然浮起淡淡的笑容!这是她八年来第一次笑!
“它的花和叶,是冥冥中注定好了的,生生世世,永远不得相见。就好像一对受了诅咒的恋人,隔岸相望,却永远走不到一起。所以,这种花又叫做彼岸花。在西域,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曼珠沙华,跟姑娘的名字很像。”
“彼岸花。”她脸上的笑容被深深的忧愁所取代,“彼岸花,此岸泪,遥相望,不可及。虽是同根比翼生,擦身错肩难相逢。两身不得长相守,寸心誓与长相忆!”
“姑娘,此种心思,万万说不得的,如果……”药使劝道。
“怕他听见吗?”朱莎华的表情迅速转为冰冷,“说与不说,还不是一样?我想,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朱莎华伤愈,搬离药使住所的时候,那片彼岸花已经谢了,细长的叶子钻出地表,葱绿茂盛。
朱莎华从旁边走过,不禁苦笑:“花和叶,果然是不得相见的呢。”
第十年。
相约一战的日子终于来临,观众席上坐满了各门各派的人,当然,包括那个冷傲的红衣女子朱莎华。
这一战,惊天地,泣鬼神!整整打了一天,从日出到黄昏。两个人用的是同样的武功,同样的招式,出手都是同样的迅速!
可是,杨靖芝还是败在了离魑的手上!
杨靖芝倒在地上,白色的衣衫上,布满了红色的血污。
离魑虽然勉强站立,但也受伤不轻。“你还有何话说!”
杨靖芝道:“我认输!但却不会服输!因为,你对我有所保留,根本没有把你武功的精髓全部教给我!”
“原来你知道。”离魑略微惊讶,继而冷笑道,“哼哼,只是,告诉了你,你也未必敢去做!”
杨靖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我不敢!”
“好!本君答应你!”
“君上……”五令使还有离魑宫其他属下大惊失色。
离魑扬起手,阻止他们的议论。“本君可以再给你十年的时间。十年后,如果你能打败本君,本君所拥有的一切,全部属于你!”
“我不需要,只要莎莎一个人便足够了。”
“离魑宫所有人听着,十年后,若杨靖芝侥幸获胜,你们全部奉他为主,不得有误!”
所有人犹豫了良久,终于全部跪下,接受离魑的命令。
于是,另一个充满了变数的十年,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