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我能想到的最狗血的和前男友重逢的情况便是主编派我去采访他,更惨一点的话就是他已然功成名就而我却混得灰头土脸。虽然我对此类情况进行了长达一年的心理铺垫,但是当它真的到来了的那一刻,我还是发自内心地觉得不能接受,更关键的是在我的灵魂深处一直笃定此类狗血桥段并不会发生真的发生在我身上。
举个例子,从小到大每逢考试我都会带着“最差不就是不及格嘛,有什么好担心的”的这样不知道算是积极还是消极的心理暗示进考场。不得不说,虽然这样的心理暗示性质难辨,但其效果却是极好的。超过及格线的就算赚的刚及格我也很满意,最重要的一点是抱着这样心态的我从来没有不及格过,所谓的“最差”从未在身上发生过。久而久之,我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凡是我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绝对不会在我身上发生。
看,我就是这么会调节自己的情绪。
然而,世事难料,河边走多了总会湿鞋的,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我知道这俩比喻都不怎么恰当,但是我现在比较乱已经管不了太多了,就这么凑合着吧。
从接到任务的那一刻起,我一直在告诉自己,赵和和啊,理性上理论上,你其实都完全没有不安、担心以及……尴尬的必要嘛,毕竟当年也是顾维对不起你在先,而且你跟他在一起的以及追他的那些年也是尽心尽力地像个老妈子似的照顾他……你对他多好啊,你犯个毛的怵啊?该犯怵应该是他好不?!
所以,就算不能什么“分手了还是朋友”,最起码也还是有点情分在的是不?你采访他是增加他的曝光率提高他的知名度是在帮他是不?
但是,我又无比清楚的知道,这是个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讲理性只重感性的社会。从认识他的那一年起,我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以“弱势个人”的姿态存在,想一下子强势起来还真有点……起不了范儿。
“赵姐,发什么呆呢?哟,这汉子卖相不错啊!”隔壁座儿的雷蕾蹭得把椅子滑到我身边,贼溜溜的眼睛盯着我桌上的资料猛看。
那份资料就是关于顾维的。一个星期前他设计的图书馆在英国拿了大奖,我这次的任务就是采访他再写篇特稿。
雷蕾的一声“赵姐”让我回了神,伸手拍掉她放在顾维照片上的爪子,“最后一次警告你啊,再叫我赵姐看我不抽你。”
雷蕾是记者部的实习生,人如其名,雷的二次方,第一次见我时喜气洋洋的一句“赵姐,请多多指教”就把我雷得不行,想我赵和和这一妙龄女青年就这么活生生的被叫出了女中年的味道。我自然是不能答应,强烈抗议后小雷姑娘也表示会改,只是这姑娘脑子转得没有嘴皮子快,嘴上经常刹不住车。
“啊,我错了我错了,和和姐,嘿嘿说正事儿,这汉子是你的采访对象?”
我“嗯”了一声,对小雷投去鄙视的眼神,“敢情对你来说只有汉子才是正事儿?”
小雷又“嘿嘿”一笑,用手臂捅捅我,“和和姐,近水楼台啊,好好把握噢。”最后一个“噢”字被小雷说得百转千回。
我白了她一眼,“小雷妹,有一个词叫……无福消受,你可以学学噢。”想了想我还是快到嘴边的“斯文败类”给咽了回去,仔细想想顾维也没那么坏,相貌好气质佳,而且人家设计的图书馆还拿了大奖也算是年轻有为了……赵和和,做人,尤其是做记者,要客观。
打电话跟顾维预约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顾维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效率,采访晚上就能进行。我拍拍因通电话而跳得飞快的小心脏,啧啧,出息呢?跳得那么快不累吗?!
采访的时间地点是顾维定的,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家咖啡店是我们以前经常去的。
我到的时候,顾维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这应该算是我们俩分手以来第一次正式见面,虽然与我想象中的“我走上人生巅峰顾维在给我打工”的情景相差甚远,但是我不能放弃自己。于是,我特意回家换了身战袍还很豁的出去地穿了双平时轻易不敢尝试的高跷,哦不,高跟鞋。只是,要面子的结果就是从门口到顾维的卡座那儿的短短十几步的距离,我提心吊胆地走了好久,就怕一不小心摔倒把脸丢到姥姥家。
成功抵达。我在心底长呼一口气,调整脸部肌肉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容,“顾先生晚上好,我是青鸟日报的记者赵和和。”
顾维正在打电话,只对我扬了下眉当作打招呼,然后招呼服务员给我来杯奶茶,再然后就接着讲起了电话。
顾维扬眉的动作让我的心跳漏一拍,一种名为“恼羞成怒”的感觉迅速发酵,我把刚到手的奶茶重重地放在桌上,“顾先生,您觉得把采访您的记者晾这儿合适吗?”
一直讲电话的顾维这才分了神给我,微皱着眉看了我一会儿没说话,估计电话那头也发现了不对劲说了些什么,顾维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我不自觉地一惊,这通常是他算计人时的表情。
只见他施施然地说,“哦,没事,是赵和和,抱怨我不理她。嗯,对,她就在我身边,好,您等会儿。”然后,顾维就把手机塞到我手里。
我莫名其妙地拿着被硬塞过来的手机,手机还依稀能听见对方“喂喂”的声音,我瞪着顾维,这是几个意思啊?
坐在对面的顾维好整以暇地喝了口咖啡,“我奶奶。”
我捂住手机,“你奶奶你接啊干嘛让我听电话。”
顾维这厮居然冲我挑挑眉,然后就……扭头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我气结,咬咬牙接起了电话,“喂,奶奶好,我是和和。”
顾维不爱聊天,每次顾奶奶打来电话他都会在基本问候之后把聊天的任务交给我。那个时候我多喜欢顾维啊,他吩咐的事情那绝对要照办的。虽然真心对顾奶奶说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没什么兴趣(顾奶奶是老党员老干部,)也完全搞不清那些家长里短涉及人物都分别是谁,但我每次都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哄老人家开心。
时间一长,我对于接顾奶奶电话这件事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可那是以前不是,为毛现在还是我?尤其是我看到顾维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时就更加觉得憋屈了,可电话里的顾奶奶说得那么开心,我又不忍心扫老人家的兴,而且听顾奶奶话里的意思她好像还不知道我和顾维分手了。不得不说,这个发现也让我的心情有些微妙。
放下手机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我揉揉耳朵彻底放弃女神笔挺的坐姿,累得靠在沙发上,“你干吗要把电话给我?”
顾维笑,“刚刚不是你对于我不满吗?”
我反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顾维打断了。
顾维问,“奶奶都说了些什么?”
我一愣,条件反射地答道,“a栋的301的张家要离婚了,401的李家要结婚了,哦,对了奶奶说她送了不少份子钱,让我们回去喝喜酒把钱赚回来……”
顾维一边听一边点头,“还有吗?”
“嗯,奶奶还说,现在国家全面放开二孩儿,咱们可以……”我惊恐地刹住车,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所幸,顾维很是识趣,没拿这个嘲笑我,否则我一定会抓狂,可是同时我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去质问他为什么要把手机扔给我了。
我叹了口气,“那,顾维,我们现在开始采访吧。”
顾维突然冷笑了声,“怎么,不叫顾先生了?赵记者。”
我一愣,然后真心真意佩服起了宋祁琦。由于在我的感情生涯中琦琦一直担任见证者一职,所以在得知要采访顾维时我忍不住给琦琦打了个电话。琦琦问我想不想在体验一把秒杀顾维的感受,我忙不迭地点头,想想想,当然想。
我以为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琦琦会像以前给我出主意那样样给我打包一堆planabc过来,没想到她只是让我全程称呼顾维为“顾先生”,说这样就能气死他。
我知道称呼这个东西很关键,我就曾因为顾维坚持只肯连名带姓的叫我“赵和和”而跟顾维抗议过无数次。可是现在我跟顾维都分手了,顾维还会在乎我对他的称呼吗?而且“顾先生”很难听吗?我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
下午打电话跟顾维约时间时,我分明感受到了在听到我称呼他顾先生时瞬间从电话那头传递过来的压迫感,可那毕竟隔着电话我不敢确定。这下,我确定了,顾维是真的不高兴。
气氛弄成这样,我和顾维都知道采访肯定是不能友好地进行下去了,于是默契地约定了下次采访的时间。顾维提出送我回家,我想了想,决定接受。我只是因为不想显得太过矫情而已我只是不想显得太过矫情而已我只是不想显得太过矫情而已,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上了车之后,我鬼使神差地瞟了眼后座,当年我为了方便补觉放在那儿的抱枕居然还稳当当的坐在那儿,心里微妙的感觉就更盛了。
顾维估计还在生气,我主动挑起话题三次都没有理我,事不过三,我也就放弃了和他搭话的意图。哼,姑奶奶不伺候了!
下车时,我觉得这个夜晚还可以再美好一点,于是,我对顾维摆摆手说,谢谢你,顾先生。在顾维的脸还没来得及完全黑下来之前,我就利落地转身上楼。
顾维的战斗力是不容小觑的,直到洗过澡后我才觉得后背的阴凉感消散了些。
坦白说,今天在见顾维之前,我试想过很多种和他见面的情景也想过回来之后我也许会难过很久,可万万没想到这过程和结局会如此的……跳脱和解气?人啊,果然是杞人忧天的动物!
虽然一年多没见,但顾维的消息我却是知道的,知道他一年前去了英国,知道他在英国的时候还因胃出血住了回院,知道他一个月前回的国,他的设计图得奖的事情我也早就知道……
我当然没钱也没那么无聊找人调查他,这一切的消息都来自于顾维的前前女友唐恋夏的微博,那个女人就像晒儿子一样在微博上孜孜不倦地晒着她的前男友。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仍然是前任而没有破镜重圆,这是直觉。
好吧,我承认,作为一个有气节的前女友,我这种关注前男友动态而且是迂回关注的行为会让我显得很没有气节,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啊,“再看就胖十斤”这样的恶毒的誓言都没能阻止我点开唐恋夏微博的动作。所以,我也就认了,我还喜欢他,这个期限估计得到我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