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下界之第二十三天(2)
道济一家三口来到市集,立即被热闹的喧嚣声包围,叫卖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昙华眼睛张得大大的,不停地扭头四顾,一会儿,好像找到了目标,拉拉道济的衣服,指着前方,叫道,“那个,那个好像就是糖葫芦,我要吃,姑姑说,糖葫芦是一定要吃的。”
道济心里骂着孟回,手上却拿出一个小钱袋,交给昙华,“自己拿着去买吧!”说着,把她放到地上。昙华答应着,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胭脂好笑地看着这父女俩,好奇地问,“修缘,你哪儿来的钱?”
“胭脂,”道济有点小得意,“怎么说,我也是个神仙吧?”
“所以,你骗人?!你变了假的钱去骗人?!”胭脂控诉地看着他。
道济头痛了,“胭脂,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我是这种人吗?”
胭脂当然知道他不是,可是她也实在想不出来道济哪来的钱,于是只好疑惑地望着他。
道济也没卖关子,笑道,“我们今天就当来结缘吧,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如果心诚心善,我付的钱,以后就会变成他们危急时需要的福报、救星,否则,哼哼。”道济耸耸肩,作无能为力状。
胭脂却不住地点头,开心地道,“这个法子好,修缘,你真聪明,感觉有意义又很好玩,快快,也给我一些,我也要去花。”
道济又拿了一袋子给胭脂,胭脂刚收好,昙华就拿着三大串糖葫芦跑了回来。“爹爹,娘亲,给,我们一人一个。”
胭脂弯下腰接过一串,咬了一口,夸道,“小昙真不错,还记得给我们带,谢谢小昙哦!”
昙华骄傲地挺了挺胸,把给道济的那串又向上举了举,道济有点为难,“我能不能不吃这个?”
母女俩同时咬着糖葫芦,同时眨巴着大眼睛,溜溜地看着他。
道济还想抗争一下,“我是个大男人,这个,太不合适了,而且我真的不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
母女俩的眼睛闪了闪,昙华的好像是水气,胭脂的却是火光了。
道济屈服了,接了过来,昙华又高高兴兴地向四周跑去,像蝴蝶蹁跹似的在各个摊位上转来转去。
道济转手就把糖葫芦收进了百宝袋,胭脂白了他一眼,也不再管他,自己神采奕奕地跟在昙华身边逛起摊子来。道济很细心地护着她,目光一刻都未曾离开母女俩身上。
转过街角,便看见许多大的商铺酒馆林立,人流更是增加不少。
昙华兴奋地跳了起来,“啊,这就是茶馆?这就是戏楼?好大啊,我要去……”说着,就飞快地跑了开去,一忽儿闪入了其中一间茶馆。
胭脂连忙道,“修缘,快,跟上去,不要被人给拐了!”
“胭脂,小昙不是普通小孩!让她去吧,我们慢慢跟上。”道济很是不以为然。
“那也不行,她毕竟小,你去跟着她,我在这慢慢逛过去,等会我来找你们。”
道济想了想,终不愿拂她的意,就嘱咐了她几句,便去找昙华了。
等道济在酒楼里找到昙华时,她已经人小鬼大地在二楼包了个包间,正磕着瓜子等他们。
道济想着既然要结缘,便索性叫了一大桌席面,两人大吃大喝地等胭脂。
直到快吃完,胭脂才姗姗来迟,面色微红,略带尴尬,还未开口,她身后就钻出来一个人影,典型的纨绔打扮,那人一见道济,就嚷道,“喂,你真是胭脂的相公?真的?假的?”说着,双手背在身后,上下打量道济,还不屑地摇摇头。
道济脸色沉了下来,淡淡地看了眼胭脂,胭脂却觉得那淡淡地眼神中波涛暗涌,连忙跑过去坐在他身边,然后把昙华抱在怀里。
昙华看看道济,又看看胭脂,再看看那位仁兄,回头问胭脂,“娘亲,那个人是谁啊?”
“娘亲?”那位仁兄却先叫了起来,“胭脂,你真的有女儿了?真的成亲了?”
胭脂先瞄了眼道济,然后小声道,“我跟你说过了呀,你怎么就是不相信?”
那人却不管不顾地抒起情来,“唉,枉我卫仁纵横花海多年,却从来不识真爱不懂真情,今日一见胭脂你,才知什么叫一见钟情,可惜呀,可叹呀,可悲呀,竟然是名花有主,罗敷有夫。天啊,你对我何其不公?”说着,又满怀悲怆地望着胭脂,“生不相逢未嫁时啊,悔啊,悔啊!”道济脸色越来越沉,眸光也越来越冷,可那个卫仁却还一派深情幽怨地看着胭脂。
胭脂觉得道济可能真的生气了,但那个卫仁虽然有点神经质,可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错,所以,扯了扯道济的衣袖,小声说,“我们走吧,好不好?”
道济还没表示,卫仁竟然主动对道济说道,“这位世兄,我对胭脂真的是情不自禁,绝没有一丝亵渎之意,还请见谅!只是,我有一个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说着,也没去看道济,只是怜惜地看了眼胭脂,径直道,“我阅人无数,按道理,我是决不会看错的,胭脂怎么看,都像是完璧……”
“啪—”道济打了个响指,便见卫仁全身佛光一绕,消失原地。
“你做了什么?”胭脂紧张地抓了道济的手臂。
道济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好像很紧张他?”
“不是,哦,”胭脂下意识地否认,顿了顿,还是于心不忍,于是又问道,“修缘,你到底对他怎么了?”
“哼,”道济甩了甩被胭脂拉住的手臂,冷笑道,“你要实在不放心,可以去找他!”说完,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昙华觉得周围越来越冷,明明她是仙体,不会感觉到冷的,身上却偏偏在发冷颤,机灵地看了看父母,便从胭脂身上跳了下来,“哦,我出去玩了。”说完,就跑出了房间。
胭脂此时也发现道济好像不光是生气,她瞄了他几眼,又低头想了片刻,终于捂嘴笑起来,心里又甜蜜又好笑。
胭脂拉了道济的手,不顾他的挣扎,抱了他一条胳膊,道,“我是担心你一时生气、出手过激,要是违了天意就不好了,我担心的是你。那个人跟我又没关系,我怎么会多事地去关心他?”
说着,偷觑了眼道济,见他神色稍缓,又再接再厉道,“这次是我不好,你好心好意陪我出来玩,本来开开心心的,我却招惹了麻烦来,破坏了大家的兴致,你生气也是正常的,对不起,不要生气了,好吗?”
道济终于转过头来,但仍然不满地盯着她,胭脂对自己鼓了鼓劲,可怜兮兮道,“修缘,你说你今天是李修缘的,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李修缘,所以,不可以浪费时间!”
道济心中郁气全消,可却还是忍不住抱怨,“胭脂,你怎么可以把自己的闺名随随便便地告诉人呢?尤其是一看就知道是烂人的这种神经病。”
“嗯,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一定注意。”语气很诚恳,但却含着一丝忍俊不禁之笑意。
“还有,你怎么老会惹这种烂桃花呢?这次是假作情圣的纨绔,上次是摇光那个花花公子,下次……”
“绝对没有下次。”斩钉截铁道,脸崩得正正的。
“嗯,说起摇光,”道济很是忧心,“胭脂啊,不是我要说,摇光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少接近他,知道吗?”
“好!知道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道,笑意却最也掩不住的溢了出来。
“对了……”道济还待要说,却突然停住了,双眉微皱。
胭脂讶然,“怎么了?”
“嗯,小昙遇到点事,不过,”道济笑了笑,“我们去看看。”
“好。”胭脂见他神色轻松,估计也没什么事,一边答应着,一边和他走出去。
两人出来,看到昙华和一个干瘪老头在拉扯,那老头手上还拿着“铁口直断”的挂布。
胭脂有些皱眉,问道,“什么来历?小昙会不会吃亏?”
“一只黑老虎罢了,顶多五百年道行,”道济扯扯嘴角,“小昙年纪小,没能完全收敛住自身的仙气,引了这只老虎过来占便宜,以为是小昙身上有什么宝物吧。”
胭脂有点担心,“那小昙能应付吗?”
“总要让她历练历练,按说,小昙自意识觉醒以来,也修炼了几千年,又吸收了三片碎片,对付地仙都没多大问题,何况一个小妖。”
“可是,可是她还小,刚刚化形,又是女孩子。”做母亲的总是不希望孩子冒险。
道济不解,“这跟女孩不女孩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胭脂白了他一眼,“男孩是摔着养的,女孩是要娇养的,你懂不懂?”
道济有点牙疼,“胭脂,小昙她不是凡人,何况就算是凡人,你这个理论也不是很成立的。”
“怎么不成立了?我娘就从来娇宠着我的,我自然也要这么娇宠着小昙才是!”非常地振振有词。
道济有点无奈,“胭脂,你娇宠小昙可以,但她毕竟跟你幼时不同,还是要多历练才好,别的不说,起码逃跑的本事要有吧?”见胭脂不解,便耐心地解释道,“如果小昙的身份曝光,韦陀的仇人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小昙吧?我们又不能一直跟着,何况,孩子总要慢慢长大的。”
“哦,”胭脂先是赞同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闷闷地道,“那小昙长大后,是不是就会离开我们了?”
被胭脂这么一说,道济也突然感觉有点不是滋味,又看到胭脂满脸不舍,便安慰道,“早呢,又不是凡人,成年的话起码十几万年吧?!”
“哦,那就好。”胭脂释然了。
其实降龙及降龙的师兄弟们都没养过孩子,道济哪里知道仙界孩子的成长年限,也就为了安慰胭脂,随便一瞎扯。只是,这对夫妻却一直死死记着,以至于后来韦陀的无数次提亲,都倒在了这个“十几万年”上,硬生生地把昙华拖到了第二十万年才给嫁了。
那边,虎妖见哄骗不成,终于一把抓向昙华,昙华有点惊慌地避了过去。
道济见状,连连拈了几个诀,又传音给昙华,“小昙,不怕,我和你娘都在,好好玩!”
昙华一听,再一侧头,果然看见爹娘站在角落替她掠阵,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好咪咪地开始应战。
胭脂却注意到整条街道被禁锢了,除了他们四人,所有的人、景、物都静止了,她有些顾忌地问道,“修缘,这样做没事吧?”
“没事,”道济无所谓地回道,“小昙第一次出手,最好是她自己能有所斩获,否则会留下心理阴影。我们不好出手,又不能让这小妖逃跑,禁锢住这一方时空是最好的办法了。嗯,孩子还是要鼓励教育为好。”
胭脂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也就丢开了心思,一心看昙华比斗。
在这样的大力护航下,昙华当然是无惊无险地完成了第一次历练,顺便收获一只小黑猫作为宠物。哦,人本来是黑虎来着,可胭脂觉得不好看,而且平时也实在不好饲养,于是道济就把它变成了猫。
夫妻俩相继表扬了昙华,然后道济撤了法术,一家三口又悠闲地逛了起来。
他们逛了很多地方,也与不少人结了缘,更是做了不少事。
比如,他们逛了绸缎店、金饰店、水粉店等等,买了很多东西,还打算回寺后送给灵隐寺一众人,昙华甚至特意买了个胖胖的不倒翁,要送给广亮,她强调说,真的觉得很像,绝不是故意讽刺……
比如,他们遇到了一个卖花的女子,除了一篮子花和一脸疙瘩外,身无分文。昙华看中了她的花,却只肯用半盒胭脂去换,那名女子虽然心里不愿,可却抵不过昙华可怜的神情,最终还是换了,后来的某一天,她无意中用了那半盒胭脂,脸上再无疙瘩……
比如,他们去了书画摊画全家福。可是,胭脂总是嫌这嫌那的,画了几次都不满意。画画的那个落魄书生却丝毫没有怨言,仍然一丝不苟地改了又改,终于让胭脂满意地收起了画,付了一枚铜钱给他。回家后,他才发现那一枚铜钱变成了一丸药,他给了卧病多年的妻子服用,结果药到病除,他又画了那幅全家福,日日挂在家中供奉……
比如,…………
最后,他们踏着落日的余辉回到了灵隐寺,迎接他们的却是四个睡得东倒西歪的人影。
必安、广亮、必清、赵斌从左到右、一字排开坐在寺门前石阶上,双手托腮,闭着眼、歪着头,显然早已熟睡。
昙华鬼精灵地跑上去,然后拿出新买的胭脂水粉,在他们脸上肆意涂画。
胭脂心暖暖的,侧头看道济,“我很开心!”
“哎呀,佛祖保佑呀,”道济故意后怕地拍拍胸口,“你要是还不开心,我连酒都要戒了!”
胭脂嗔了他一眼,“过两天就要去和乾坤洞主他们决斗了,还这么没心没肺的!赶紧练练功,免得让人担心。”
“放心,放心,有我在,没意外了,”见胭脂不赞同的眼神,连忙又道,“这次真的绝对没意外,我保证!”
胭脂哼了声,道济看了看她,又低声问,“对了,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早上什么事不开心?”
胭脂抬头看着道济,心中很感动,她实在没想到道济这么细心,又这么把她放在心上,于是,想也没想就说了,末了,还补了一句,“我只是暂时的一点小别扭,不是真的这样想的。”
道济却哈哈大笑道,“啊,你吃醋了!”说着,就很有先见之明地跑开了。
胭脂的脸一下就红了,恼羞成怒地道,“你才吃醋,你全家都吃醋!你站住,你给我站住……”边说边去追打道济。
……
百年古刹,笼罩在春日暖晖中,一片春意浓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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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济传之吃醋篇》:『……我和娘亲事后很多次问爹爹,他到底对那个卫仁做了什么,爹爹一直不肯说……后来还是因为阿回姑姑知道了这件事……原来那个卫仁是个桃花浪子命,三生都是不得真爱的,爹爹把他对娘亲的记忆消除了,作为补偿,给他改了命,至此,都会有真爱相随——只不过,他的真爱为什么不是母老虎,就是丑八怪呢?……』(昙华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