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尘院藏经阁中有不少名贵佛法,但不许人借阅。若想要可以掏钱请寺中和尚誊抄,若是等不及可以买已经誊抄好的,不过一般的纸质字迹就不一定太好。不过对于不是特别富裕的文征明和徐祯卿来说,这里已经誊抄好的佛经也是不错的,当下就花钱买了几本中意的,乐得那守阁的大和尚笑眯了眼睛。
在寺中又转了一圈,文征明为父母求了平安符,徐祯卿买了一串佛珠,这才一起下山。
山下,三人的小厮和唐家的护院都在马车边等着,见三位主子下山来都松了口气,送上马车驶回唐家。
马车上,文征明有些困顿地眯着眼睛睡了,唐申早上睡了一觉现在精神还好。徐祯卿倒是没有午睡的习惯也是清醒着,看着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外的唐申,徐祯卿突然说:“听说伯虎兄未参加会试是申弟一力主张的?”
唐申回头看他,徐祯卿美丽的脸上表情友好又非常好奇,眼睛睁得有些大,看起来无辜又可爱。唐申因为这样的想法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才轻声说:“大哥醉心书画,自乡试回来后就跟随沈先生一直学画,倒是没有参加会试了。至于我主张什么的,若大哥执意要去会试,也不是我可以主张得了的。”
徐祯卿听出这话里的冷淡疏远,他本就是心思敏感的人,当下笑得更加友好:“老实说,听说唐解元竟没有参加会试,我很是惊讶的。所以当日遇到了文壁兄弟,就死皮赖脸地跟了过来。今日再看,却觉得你们这样的日子也是过得舒心福气的。”
唐申倒是笑了:“是否舒心,是否福气,也是要分人看的。我自幼不喜纷乱吵闹,更懒得在人情世故上费心劳神,大哥自然也是一样,所以我们现在过的日子才算是舒心的。但若是心有抱负,胸怀大志的人,来过这种日子,只怕也要憋闷死吧。”
徐祯卿呵呵直笑,又叹息一声:“申弟说得实在是有理。我的家人也希望一家人过你这样的日子,但我却是一直不甘心的。我家勉强算是富裕,也是地主大户,哪怕我大字不识,只要无意外,想来这一生想来也不会愁吃愁喝的。只是我总想要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证明下自己的才华能力。可惜,一进京城就……”
看着徐祯卿有些苍白的脸色,唐申挑了下眉。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真要他好奇到出口打听,却也不是他会做的事情,毕竟两人还没有交情好到那个地步。所以就抽了把扇子出来摇,却不插嘴。
徐祯卿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看着他陷入自己回忆的模样,唐申知道在京城里肯定发生了什么让他极为痛苦的事情。虽然好奇得心里像有猫在抓,但却不敢说出一句询问的话来。
然后,徐祯卿突然抬头,青白的脸上表情极为认真:“申弟,你若要去京城,一定要万事小心!而且,不要接近那些世家大族!”
☆、第三十五章
唐申摇着扇子没有说话,看了他一会就淡然地转头看着外面的风景。因是城外,周围大多都是农田,油绿绿的庄稼一片一片,风吹过田野波浪般的起伏,带来一阵阵青草的香气。
徐祯卿见唐申没有说话,自己也不再说什么,也跟着一起转头看出去。田间没有什么人,只有走到河道的时候才会看见几个孩子正嘻嘻哈哈地捉鱼摸虾,时不时往水里一扑溅起一大片的水花来。那么肆意无忧无虑的欢乐,让徐祯儿卿忍不住有些向往和怀念。
这些乡间野趣倒是唐申自小没有经历过的,所以怀念谈不上,不过看那些孩子玩得那么开心也确实挺羡慕的。只不过他现在懒得骨头疼,是绝对不会想去尝试的。倒是哪天可以定个日子一家子人去乡下钓鱼野餐什么的,打发一下时间也不错。
其实刚刚听了徐祯卿的话,说唐申没有好奇心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现在已经可以把自己的好奇心修炼到不露声色地压抑在心底了。而且,他其实也可以猜出来徐祯卿遇到了什么,只是不过不知道深浅而已。
徐祯卿曾经向祝允明自荐枕席,那么向其他人荐一荐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个男人相信什么忠贞不移的爱情什么。相处两天,他总是做出一副比另外三人更高贵更有见识更有修养的模样,无时不刻不宣告着他的才华和骄傲。傲慢得像一只孔雀,在人前屏展尾羽,昂首挺胸地展现着自己的美丽风采。但站到他身后去看,也只是一个肮脏的屁股罢了。(呃……没有那个意思,和本人一样想歪的都出来面壁。)
所以唐申并不怎么喜欢他,忍耐自己的好奇心的主要原因就是不想同他拥有什么共同的秘密之类。他并不打算去京城,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他所说的问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唐申也不会让自己有机会受罪的。
徐祯卿在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唐家,文征明倒是被两兄弟留了下来,不过看起来他也是很想留下来的样子的。
两兄弟问他为什么带此人来,文征明有些委屈地解释道:“接到申弟的信和伯虎兄的请柬,我就立刻动身来吴县,谁知道刚好在来吴县的路上碰到了徐公子。我只在苏州与他见过一面,哪里晓得他竟然就记得我了。他问我来吴县的缘由,我又不好不说,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决定也来参加婚宴了。”
唐寅咳嗽一声,不好在背后说人家不是,尤其对方真的挺有才华的情况下。所以就说:“徐公子能来参加我的婚宴是我的福气。”
唐申笑笑,摇着扇子不说话,文征明叹息一声:“他是有才华,但……算了算了,不说他了。伯虎兄,那天听申弟说你得了一副好画?”
唐寅眼睛一亮,立刻就要带着他去自己书房看那画去,唐申这时却突然淡淡地问了一句:“大哥,你……换了薰香?”
唐寅奇怪地看他,有些奇怪一向不在意这个的弟弟怎么突然问这个了,点头说:“是丁氏调制的薰香,我见味道还好就用了。怎么了?”
唐申继续摇着扇子,只是略略地皱了下眉:“太刺鼻了。”
唐寅也不在乎,只应下说:“行,那就换成以前用的吧,回头我就吩咐下去。”
唐申嗯了一声,并不跟他们去看那画,两人也知道他不感兴趣,有说有笑地就去唐寅书房了。
唐申等唐寅走了,终于不再扇风,放下扇子端起茶,眼睛微眯地看着远去的大哥背影。他这两天一直陪着文征明,倒是没注意,怎么大哥变得这么……脂粉气?
真要说起来唐寅并没有什么脂粉气的,只是衣着打扮换了个人照顾,变得比以前的要亮色些。其实现在男子最流行与女子一样涂脂抹粉还要在头上簪花,尤其是那些读书人,个个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唐申出门少,与那些喜爱迎合流行的人接触得也少,见人最多的时候就是去苏州乡试,可哪个考生敢把几天不能梳洗的自己打扮成那样?再来是去长州,他平时呆在徐家,或是和文征明祝允明在一起,徐家子弟又不是读书人自然不会去学,文征明是觉得自己做了只会东施效颦,而祝允明完全就是觉得自己已经够好看不用打扮了。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唐申自然是不知道外面这些奇怪的流利趋势。
可是呢,唐寅这岳家的几位丁少爷却都是此道的爱好者,在家喜着麻布衣裳,爱在脸上抹一些白花花的脂粉,将自己弄得香喷喷的,甚至在头上簪一些花束配一些流苏。
所以这丁氏看久了,习惯了后这审美观也就奇怪了些,就想往这方面打扮唐寅。唐寅虽然知道流行这些却并不习惯,所以涂脂抹粉之类就没应。毕竟是刚刚嫁进来,丁氏也不敢太出格,就变着法的把喜欢着单色素衣的唐寅衣服弄得繁琐些,将他身上的淡雅薰香弄得高调一些。
这就惹唐申不高兴了。唐申本就不喜欢薰香,再加上习惯大哥清雅飘逸的模样,突然间弄得这么俗气很是不喜。提了两句后,唐寅就马上换回了以前的着衣习惯,惹得丁氏极为郁闷,叔嫂不合倒也从新婚期就开始了。
不过即使丁氏不太高兴唐申管得宽,唐申到底都是唐家当家人。唐广德在儿子成亲后,身子越发的有些弱,邱氏天天守在他身边照顾,担心他有个意外,主持内宅的自然就成了丁氏。好在丁氏虽然审美观有些奇怪,管事能力倒是不错,时常询问邱氏后,唐家也算是井井有条。
只是这丁氏却犯了唐申忌讳,当年过年吃年夜饭,唐广行与邱氏看着一家上下儿女齐全很是满足,有说有笑,直说丁氏再生个大胖儿子就更好了。
丁氏被说得不好意思,半撒娇地说:“等到来年大爷二爷会试高中后做了官,那才叫圆满呢!”
席上所有人一静,丁氏被这气氛弄得愣了一下,立刻注意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公婆再看看自家相公。
唐寅轻轻地皱了下眉,放下筷子说:“夫人,我与二弟并不准备参与会试。”
丁氏一听,脸上刷地就白了。唐寅不再理她,低头继续吃菜,丁氏张了张嘴,终于有些结巴地问:“为……为什么?相公你明明是上一届的解元,前途无量……”
唐申那边突然叮地一声响,所有人转头看他,只见他嘴角轻扬,眼神无辜,似乎是非常不好意思地模样。再看,他的酒杯撞到了碗盏,才发出这声脆响。
可唐家人了解他,他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分明是不高兴了。丁氏对这个小叔不怎么了解,只知道他年纪轻轻就中了举,是唐家的一家之主,虽然不怎么见面但也并不是多难相处。只是他平时要不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要不就去各庄子里看看,并不怎么与人打交道,丁氏对唐申的认识也就不够了。
所以看见他笑,丁氏并没有什么警惕,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唐申举起酒杯来一口喝了,然后说了一句:“大嫂放心,即使大哥不去参加会试做官,凭我唐家这些产业也养得起你。”
丁氏的脸立刻青紫红白不断流转,气得手都在颤抖个不停。虽说长嫂如母,可真正的母就坐在上面没说话,丁氏这个新媳妇哪里敢说出什么话来。只得把头压得低低的,咬着唇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唐广德见媳妇被儿子一句话气得恨不得去自了尽,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出口训他。在儿子和儿媳之间,父亲自然是宠着儿子的。所以他只是打了个圆场:“行了,大过年的,都少两句话吧。”
唐申顺水推舟端起酒杯:“是我狂言了,还请大哥大嫂恕罪。”
唐寅笑着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什么时候你也能这么乖觉了?行了,你也没说错,恕得什么罪。你想恕罪也行,我那新有幅画,你帮我裱了送到征明那里去。”
“行。”唐申立刻应下来,笑看了笑意僵硬的大嫂一眼,没有再说话。
[四大才子]遭遇四大才子_分节阅读_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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