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敬清的手指明显僵硬了下,大概完全没料到闻清会再度“蹬鼻子上脸”。而闻清想做的事自然也不会轻易放弃,她甚至做好了被甩开的准备。
可廖敬清没有。
她抬眸观察他的反应,见他神色如常始终都疏离冷淡,这让她有些气闷。于是又探出根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
他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裂缝,低头看她时目露警告。
闻清却对着他的黑脸偷偷地笑。
她很喜欢看他被自己气到,却又无计可施的模样。
廖敬清黢黑的眼眸盯着她,也许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却有种一眼万年的错觉。他慢慢地转过头去,嘴角若有似无地挑起一抹笑。
像是无奈,又像纵容。他自己都想不清楚。
人潮攒动的街头,灯火通明,谁也没有发现两人间的小秘密。他们的手指缠绕在一起,一路都没有松开过。
虽然是自己采取的强硬攻势,但这隐秘地美好的感觉,让闻清心里那阵甜蜜被无限地放大了。
等到了美食街入口处,廖敬清将手抽了回去。他看起来仍是冷静而自持的,对两人说:“你们玩的开心,我走了。”
闻清一愣。
“哎——”姜钰也不由瞪大了眼,“都来到这了,和我们一起嘛。你特意送我们过来,哪有送到就走的道理。”
廖敬清看了眼闻清,闻清也在看着他。廖敬清在那女人眼里看到了一种类似于期盼的东西。
姜钰的眼神也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敏锐地嗅到了jq的味道,于是说:“走吧走吧,我还有好多关于医学方面的问题要向你请教。”
廖敬清被姜钰直接上手拖走了,再度莫名其妙地加入了两人的宵夜阵营。
其实这之前他完全是有机会拒绝的……
***
廖敬清发现今晚他真是见识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闻清,这个女人吃起东西来也是……非常地让人叹为观止。
她吃东西很快,也根本不挑,姜钰说吃什么她就吃什么。这和他认识的很多女孩都不一样。
等几人吃完了东西之后,廖敬清自然又承担起了送两人回去的任务。这次姜钰很自觉地坐在了后排,把闻清直接推进了副驾的位置。
而且姜钰上车之后就开始装睡。
“……”闻清觉得自己这个表妹的演技略浮夸。
廖敬清一路都没有说话,他专注地开着车,似乎也没有要和她主动交谈的意思。
闻清决定主动说点什么,她咳了一声,刚想发出音节,结果却是从喉咙处发出了一个响亮的打嗝声。
两人俱是一阵沉默。
闻清的脸颊像是要被火给烧着了,她都不敢看廖敬清的表情。
这混蛋,肯定在憋着笑准备取笑她!闻清想着想着,居然又是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嗝。
车厢里太安静,只有她不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闻清郁闷的想死。
她将颊边的头发默默地拨了拨,侧过身避开了廖敬清余光所能触及的地方。
结果廖敬清那边一直挺安静,闻清刚想侧过身看他一眼,却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廖敬清递过来的一瓶水。
他一手紧握方向盘,视线仍然盯着前方路况,像是在做一个很惺忪平常的动作。
闻清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默默地伸手接过来。
“吃东西慢一点。”廖敬清忽然说,“你是女孩子,那样会比较可爱。”
闻清斜了他一眼,廖敬清也转头看她,随后淡笑道:“虽然现在也挺可爱。声音很好听。”
闻清抿着唇没吭声,她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可是打嗝的声音还在继续,完全止不住。
廖敬清没有笑话她,可是不笑比笑让她更羞赧。她有些幽怨地问:“廖、廖医生,就没有办法能,呃,能止住,止住吗?”
大概是没见过这女人如此……呆呆蠢蠢的样子,廖敬清漆黑的瞳仁里有浅浅的笑意,他的手指在鼻尖轻轻碰了下,咳了一声说:“也不是没有。”
闻清倏地转头看着他,不自觉又咕嘟了一声,“什么?”
廖敬清也侧目瞧着她,他刚想说“接吻”,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闻清他忽然吐不出这两个字。
他的视线从她微微张合着的唇瓣上移开,喉结上下滑动了下,“我忘了。”
闻清拧眉瞧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很是古怪。
***
之后廖敬清就不再搭理闻清,而是专心致志地听起她打嗝来。扶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还附和着她的节奏,别提有多幼稚多欠揍了。
偏偏闻清不管多愤怒,最后还是会没出息地继续打嗝。
于是廖敬清就这么一路听着她的打嗝声,将两人送到了酒店门口,居然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闻清气鼓鼓地下了车,姜钰到后来居然真的睡着了,大概还是今天舟车劳顿太辛苦的原因。
闻清站在车门前准备唤醒她。廖敬清忽然叫她的名字,手里拿着她刚才喝过的那瓶水,蹙眉道:“你喝过了,拿走。”
闻清只得绕回前面的车门处,他俯身过来的时候,迎面就是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闻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念一动。
她也探进身去,接过水的同时,忽然准确无误地吻上他的唇。
廖敬清彻底愣住了。
她因为是探身进来的缘故,大概这样的姿势很不舒服,所以很快就将拿着矿泉水瓶的那只手缠上了他的脖颈。廖敬清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虽然无法对焦,但仍旧能看清她眼里闪烁的光芒。
狡猾,却又带着几分迷醉。
她没有更进一步,只是在他唇上吮吸着,到了后来似乎用力咬了一下。
“你说的办法,是这个吧?”闻清退离开一点,微微笑看着他,“看起来效果不错,谢谢廖医生。”
她径直去喊姜钰了,后来姜钰似乎还和自己道了声“再见”,可廖敬清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恍惚,等回过神时,酒店门口早就没了那两人的身影。
他觉得自己疯了。
不,是那女人疯了才对。
***
回去这一路上,廖敬清都忍不住在思考,他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着魔了,或者被下了降头?总之这一切都太反常了,他竟然没有推开她,反而有些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只是个蜻蜓点水的吻罢了。看她的样子似乎也只是在闹着玩——
他承认闻清在有些方面让他觉得很有意思,或者说她常常会无意识地吸引他的注意力,但这和喜欢,男女之情都差得太远了。
更何况明明知道是危险还要迎头撞上去,这不是他廖敬清的风格。
所以,一定是魔怔了……
他将车窗降下,夜晚的风很惬意,让人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了不少。他用力踩了脚油门,一路往家开了回去。
可到了家门口,却看到了令他意外的一幕。
门口的两面墙都被泼了大面积的油漆,鲜红色的油漆透着股刺鼻的气味儿。那样醒目的颜色,张狂地挑战着他的视觉神经。
他站在那没动,脑子里隐隐猜到了会是谁干的。
直到身后的门被打开,住在对面那位发色花白的老奶奶探出头来。对方和他是旧识了,低声问道:“正扬又给你惹麻烦啦?”
廖敬清笑了笑,只说:“这墙看着也旧了,明天正好重新刷一下。”
“你就不该再管那臭小子,从小到大就知道拖累你。”老奶奶为他打抱不平,说完又左右张望了下,“要报警吗?”
这房子是父母留下来的,岁数比他还要大,楼道间当然也没有监控,楼下保安又常年打瞌睡。没人证也没物证,这种情况下,报了警也只会不了了之。
更何况,廖敬清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安抚老人家说:“没事,我会处理的,不用担心。”又问,“吓到您了吗?”
老人家摆摆手,“住在你家对面,我什么情况都见过了,没那么容易受惊吓。”
结果一连几天,廖敬清都或多或少地遇上了麻烦事。车子轮胎离奇地漏气,医院也遇到有人故意找茬……连粗神经的钟浩然都察觉了,问他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不该惹的人,要说起来,其实似乎只有那一个。
廖敬清有点烦躁,他发现自己不太愿意相信这事儿和那女人有关系。尤其不太愿意相信她一边和自己玩暧昧,一边却又做着这种事?
但闻清向来就是个张扬跋扈不肯吃亏的性子。要说两人间的关系,恐怕在她那连暧昧都算不上……
***
直到晚上,廖敬清接了个电话。对方其实已经很久没找过他了,上一次似乎还是他开车送崴了脚的闻清回酒店那天。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隐约猜到了是因为什么事儿。
“听说你最近遇上点小麻烦?”果然对方开口就是这一句。
廖敬清当然知道对方指什么,他默了默说:“我可以自己解决。”
那边失笑道:“敬清啊,你这是打算和我划清界限?”
廖敬清拿了支烟点上,缓缓吐了个烟圈,“七叔,您也说是小麻烦,所以不必劳烦您老人家。”
七叔那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在思忖其他,过了许久才道:“听说是闻定山他女儿搞出来的,真的不用我帮你教训一下?”
廖敬清捏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眸色沉了沉,“不用。”
七叔看他坚持便没再说什么,只道:“有空了回来看看,一年可不是只有那一天是重要日子。你和……你们这一走,总觉得宅子空荡荡的。”
廖敬清看着屋子里某个虚空的点走神,最后才缓缓地“嗯”了一声,挂了电话之后,一直在黑暗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