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走后,我在大哥的墓碑前摆了两个杯子,斟上他生前爱喝的梅花酿。
酒还同以往那般香冽,可与我把酒言欢的人却已经化作了异地他乡的一捧黄土,喝到嘴里只觉呛得人两眼发酸。
其实此处埋葬的并非我大哥的尸骨,而是一处衣冠冢。回来报丧的亲信说他是在与敌军交手的时身负重伤,落崖而死,派了几个小队去找好些天,皆是无功而返,想来尸首已经裹了虎狼之腹。
可军帐却隐隐有流言,说我大哥其实是被皇帝派去的使臣秘密赐死的,因中毒而死的人经不得仵作勘验,遂索性编了一套说辞,把我大哥的尸骨草草埋葬在了边境。可怜我大哥戎马半生,建功无数,到头来却落得如此惨淡的下场,当真是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
“这处地方虽然偏僻了些,风景却是极好,日后百年了若能长眠于此,倒也不错。”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隐约带了几分笑意,听着有些耳熟。
另一个男子笑着附和:“你既然喜欢,不如早早在此选个视野极佳的地方做个标记,免得被人占了去。我看前面那处就不错……咦,这是……小妹,你怎会在此?”
我一抬眼,只见两名男子并肩向这边走来,不是韩少渊和秦桓又是哪个?
“大哥,韩……少渊兄。”我虽有千般万般的不乐意,但也不能对他们视而不见。只是那原本说要去游湖的人,怎的大老远跑到了这里来,还好巧不巧的与我遇上?
“真是人间无处不相逢,没想到在如此偏僻的郊外也能有这番巧遇。”韩少渊风度轩轩的走上前,同样是爬的山路,他的衣摆和鞋袜上却半点泥污也没沾上。可见这万众瞩目的人中龙凤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须得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美好的形象,不显狼狈落魄。
我嘴角抽了抽:“多日不见,少渊兄别来无恙。”
韩少渊也不顾秦桓在场,朝我抛来个热热辣辣的媚眼,颇有几分幽怨道:“霜儿何以见得在下无恙?少渊这几日思卿如狂,分明已经消瘦了不少,难道霜儿未曾发觉?”
“这……”我瞅着韩少渊那张面色红润,春风得意的脸庞,干笑两声,“多谢少渊兄记挂,琴霜铭感五内。”
秦桓看到我身后的墓碑,插嘴进来:“小妹今日是来扫墓的?”
“正是。”我有意轻描淡写的带过,岔开话题道,“不知大哥和少渊兄怎会出现在此?”
“我与小妹一样,也是来祭奠故人,只是年岁太久,已然找不到坟冢所在,算是白跑了一趟。”秦桓叹了口气,又把目光落在我身后,“小妹拜祭的这两位是?”
我本不愿说明,可他既然问了,也不好隐瞒,只得道:“是家父与家兄。”
“原来如此。”秦桓面露戚然,约莫是想宽慰我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韩少渊突发奇想,吟吟笑道:“秦兄既已和琴霜结为兄妹,那么在她父亲的坟冢前,你是否也该祭拜祭拜?”
“不必……”
我忙抢着开口,可秦桓却对韩少渊的一番话深以为然,点头道:“韩兄所言甚是,秦某理应上柱清香。”遂也容我拦着,一撩衣袍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给我爹磕头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