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略说了会儿闲话就告辞离开,楚晴恭敬地将她送到倚水阁门口,等她的身影拐过弯去才回身往屋子里走。
问秋便道:“二姑奶奶面相越来越严肃,越来越有王妃的气度了。”
楚晴沉思片刻答道:“二姐姐确实越来越不像她了。”
以往的楚晚要找东西,会颐指气使地让她把首饰都摆出来,恨不得让楚晴一样样都扒拉给她看,怎可能这般不动声色装模做样。
好像楚晚三日回门时就有了很大的变化,那会儿她每说一句话之前都要抬头看一眼四皇子。
当时,楚晴只以为他们是夫妻恩爱,还笑着打趣楚晚说她才只两天就学会察言观色以夫为纲了。
楚晚羞窘得都快哭了。
现在想起来,楚晚分明是在害怕,是怕得要哭。
也不知四皇子到底有什么可怕的,让她短短两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回到屋里,暮夏笑吟吟地将匣子还给楚晴。
楚晴欣慰地瞥她一眼,“就你聪明。”
暮夏笑道:“姑娘都说那么清楚明白了,又说不用着急,又说戴不着,我要是还傻乎乎地往四少爷那边送,这脑子就白长了。”
楚晴学着楚晚的样子,手指细细地拂过首饰表面,又时不时地用手指弹几下,不到一刻钟,几样首饰都查了个遍,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
当夜楚晟屋里却进了贼,好在楚晟的两个小厮发现得早,贼人空手而返,并没有什么损失。
楚晴情知与楚晚脱不了干系,悄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来楚晟。
楚晟沉吟良久方道:“事隔这么多年,那些人仍不死心,想必要找的东西非常重要,要东西不可怕,就怕他们把主意打在六妹妹身上。以后六妹妹出门千万得小心,尽可能地多带几个侍卫才好,我也会陪着妹妹……至于其他,我再慢慢寻访。”
八月中,宁夏战事终于以万晋朝的胜利而结束,二皇子先前的伤不但好来个利索,且在对敌过程中立下首功,三皇子却不慎被鞑靼人用毒箭射中了小腿,不得已砍断半条腿成了残疾。
古往今来,就没有残缺不全的人当帝王,这便意味着三皇子已经失去了资格。
四皇子心头暗喜,面上却愈加恭顺,轻轻将碗里的药吹凉,递给了顺德皇帝。
这两年顺德皇帝身体日渐衰败,虽能坚持着上朝,精力却差了许多,大多数折子便交给四皇子代为批阅。
四皇子在朝臣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隐隐有超过二皇子的架势。
便在这个关键时刻,二皇子统率大军班师回朝。
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同样获得军功无数,已经晋升到千户的周成瑾。
魏明俊听说周成瑾回来,长舒一口气,这两年,都说楚晴的亲事艰难,岂不知他魏明俊过得才真正艰难。
每次都费事巴拉地挑人家毛病,挖别人隐~私,有时候还得装半仙碰瓷,这容易吗?
这下周成瑾回来了,他就可以撒手不管了。
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就看周成瑾自个的本事了……
☆、第102章
因是凯旋,顺德皇帝特许两位皇子一早带亲兵入城,并令四皇子代他在皇城门口迎接。
那天几乎满京都的百姓都自发地汇集到安定门瞻仰两位皇子的风采。
魏明俊也约了楚晟一道迎接周成瑾,谁知越到城门人群越拥挤,到后来简直寸步难行,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乌压压的人群还是人群。
魏明俊到底是京都有名的纨绔,硬是敲开路旁一家尚未开业的酒楼,扔下一小锭银子,急匆匆地奔到二楼,找了处绝佳的位子。
伴随着士兵的吆喝声,沉重的黑漆铁门被拉开,大街上的喧闹骤然消失,诡异的安静。
自城外徐徐而来一大群人,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正中身穿红色甲胄的两位皇子。
二皇子英姿勃发神采飞扬,眉目之间尽是掌控一切的自得,反观三皇子,脸色却有几分说不清的沉郁,便是热烈沸腾的人群也驱散不掉眼眸深处的阴寒。
魏明俊捅捅楚晟胳膊肘,使个眼色悄声道:“你瞧三殿下左腿,从膝盖往下都没了。”
因被马匹遮掩着,楚晟瞧不太真切,只感觉甲胄下的膝裤似乎空荡荡的,又过分长了些,连靴子都盖住了。
不由道:“既是受伤,为何不乘车,反而跟二殿下一道骑马?”
“这你就不懂了吧,”魏明俊唇角撇一撇,“真要躲在车里,谁还记得他三殿下,风采岂不尽都落在二殿下头上?再者,没人提醒,这满大街的百姓谁知道三殿下少了半截腿?”稍顿顿,续道:“也不知在出征途中发生了什么事,你瞧着吧,三殿下就是坐不上那个位子,也绝对不会轻而易举地放手,肯定得给二皇子使绊子。”
两位皇子之后是几位将领,再然后,楚晟看到了身穿黑色甲胄骑着白色骏马的周成瑾。
以往看惯了穿着张扬的绯衣,满身痞气的周成瑾,乍一看眼前这个神情肃穆不苟言笑的人,楚晟感觉有些不敢相信,拐了下魏明俊问道:“左边第二个是阿瑾?”
魏明俊不屑地点点头,“除了他还有谁,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一肚子坏水,你是不知道,他脑子里的坏点子是一个接一个。”
楚晟早就习惯魏明俊时不时地贬损周成瑾,并不往心里去,抿唇笑了笑,“我觉得阿瑾这幅装扮很是英武神俊,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成就一番功业。对了,阿瑾看中的姑娘到底是哪家的,他这次回来应该去求亲吧?”
周成瑾比楚晟年长四岁,已经二十一了。
“过两天你问阿瑾好了,我不方便说,”魏明俊看着楚晟半真半假地问:“你觉得阿瑾有没有戏?”
“至少六七成,阿瑾以前是名声太差,这两年他不在京都,先前的事几乎忘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这次立了军功,皇上肯定要嘉奖。阿瑾可以请旨赐婚,不就是十足十的把握了?”楚晟很认真地分析,“要是亲事定下来,我可得好生备份厚礼给阿瑾。”
魏明俊笑道:“阿瑾不见得会要你的礼,你别拆他的台就好。”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自当为阿瑾欢喜,怎可能拆台?”楚晟不满地分辨一句,因周成瑾已走过,也便没了再接着看的兴趣,正转身要走,眼角突然瞥见对面街旁站着的一个女子。
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穿身八成新的青碧色褙子,乌黑油亮的头发梳成流云髻,只戴着两支银簪,跟周遭一众少女一样,没戴帷帽,露出娴静娇弱的面容。
只是她打扮虽然普通,可周身的气度却远非街上其他少女可以比拟。
楚晟看在眼里,俯在魏明俊耳边道:“你看对面那个穿青碧色褙子的,是不是宫里那位?”
魏明俊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正好女子也转身要走,恰恰看了个正着,不由讶然低呼,“银平公主……也不知她来干什么?”
银平自打太子出事后,就天天诵经茹素,一为顺德皇帝祈福,二为太子赎罪。除去上元节以及中秋节的宫宴,平常很难见到她。
顺德皇帝虽恨太子不争气,却完全没迁怒于银平公主,反而因为她的这种做法愈加怜惜喜爱她。
初一大朝会时,谢贵妃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地对外命妇夸赞银平,“不愧是皇家公主,在规矩礼仪上可为天下典范,又懂事孝顺,皇上曾说过,只要银平看中的男子,不管是谁,都会下旨赐婚。”
一时,着实有几个夫人变了脸色,忙不迭地回去给自家儿子相亲。
万晋朝的公主虽尊贵,但驸马不得参与政事,不得担任官职,换句话说尚了公主就意味着失去了仕途前程。
而且,公主有专门的府邸,身边跟着教养嬷嬷,驸马要想与公主同寝需得经过教养嬷嬷同意。
除去那些贪图皇室名声的人,但凡有点血气的都不愿连房事都听从别人的安排。
当然,要是家中男丁旺盛,也不在乎让次子或者三子等尚主,毕竟能够娶个公主媳妇,说出去还是相当荣光的。
楚晟却坚决不愿意尚主,所以假作没有瞧见,催促着魏明俊匆匆离开了。
大军班师,宫里照例会有庆功宴,顺德皇帝见到自己两个儿子平安归来,心情极好,不顾身体劳累,亲自犒赏立功将领。
这两年周成瑾在郑戎与郑和的辅佐下,军功累积了不少,回京前就荣升到正五品的千户。这次顺德皇帝见到他改头换面英姿逼人颇有和静大长公主的风范,心里更是欢喜,御笔一挥赐给他显武将军的封号,并任命他为三等带刀侍卫,可以在御前行走,又和蔼地道:“阿瑾年纪不小了,既已立业,就该考虑成家的事情了,你可有心仪的姑娘没有,朕替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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