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自己好容易怀上的,就算是怀相不好,也不能就这么轻易舍弃了。
能活一天还是得活一天。
楚晴刚起床就听暮夏绘声绘色地讲述昨夜大房院的故事,“……梦见咱世子爷浑身是血躺在地上,胡姨娘急得大哭起来,丫鬟就跑去正房院子……府医两口子也从暖烘烘的被窝里被叫起来,胡姨娘还矫情着不让看……大房院的灯亮了一夜,满院子都是药味儿。”
“那孩子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儿?”楚晴问道。
暮夏挠挠头,“有事,但是不是昨晚上,说是从根儿上就不好。”她是听人这么议论的,可到底怎样从根儿上不好,是再说不清楚的。
“兴许不是正道怀上的,”徐嬷嬷突然插了句,想到眼前两个都是半大孩子,犹豫会儿撵了暮夏出去,俯在楚晴耳边低语,“估计是吃了什么药来的孩子。”
楚晴羞得满脸通红,嗔道:“嬷嬷说这些干什么?”
徐嬷嬷道:“这些龌龊的事儿没准哪天就能遇到,早跟姑娘说了早点防备着,说不定哪天就有用。”
徐嬷嬷所料不错,胡氏这孩子确实是吃了药来的。
楚溥纳了胡氏之后,就直言过,他在京都已有两个儿子,不需要再生庶子惹出争端来。所以,如果胡氏有孕,是闺女就生下来,是儿子就流掉。
胡氏心中愤懑却无能为力,只得答应。
她从小生得貌美,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加上有几分灵气,喜欢诗词歌赋也爱弹琴作画,在宁夏镇也算颇有名气,上门求娶的青年才俊犹如过江之鲫。
胡氏一概不应。
她读书多,眼界开阔,心自然就大了。
宁夏地域虽开阔,可终究是穷乡僻壤,比不得京都繁华,而且来求亲的也都是武将之子,要么就是自命不凡的读书人。
她兄长胡彪就是武官,武官升职难于上青天,要提着脑袋不知积攒多少军功才能位居三品之上。
文官倒是升职容易,可宁夏不比江南。江南多才子,多名师,多书院,自然科考举业的几率也多。宁夏读书习气本就不如江南,加上官场无人拉扯提拔,即便侥幸中了进士,往上升迁也是难上加难。
思量来,思量去,胡氏将目光投向了京都来的总兵楚溥。
楚溥在宁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一品的总兵,有将军之衔不说,还是卫国公府的世子,以后要当国公爷的人。
想起来胡氏就热血澎湃,索性把对楚溥的仰慕之情好不隐瞒地告诉了兄长。
胡彪觉得不妥,因为楚溥早已有妻有子,自个妹子嫁过去只能当妾,再者楚溥对女色并不上心,总兵府好几个丫鬟看着姿色不错,楚溥都没碰过她们,也没像其他官兵那般隔三差五往青楼里跑。
胡氏却不管,别说做妾,就是没有名分的通房丫头就行,只要能攀上他,她自信有办法一步步往上爬。
即便她不行,不是还能生儿育女嘛,她的孩子总会高人一头。
拗不过胡氏的死缠烂打,胡彪终于答应替妹子引见,先后请了好几次楚溥来家中吃饭,楚溥倒是来了,但对精心打扮的胡氏始终视而不见,并没半点逾矩之举。
胡彪正要说服妹子放弃,楚溥受伤了。
胡彪拼命保着楚溥突围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是尽一个武将的本能,杀敌护主,可等脱险之后,也不知怎的,脑子突然冒出个年头,掉转车头把本应送往总兵府的楚溥带回了自己家中。
胡氏既然损了名节,楚溥自不可能不管她,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了楚溥的姨娘。
楚溥正值年富力强,又是尝过女人滋味的,在宁夏这几年实在旷得有些久,先前碍于规矩能克制自己,可胡氏既然有了姨娘的名分,当下再熬不住,犹如燎原烈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可他终究记着祖父老国公的叮嘱,常年在外,纳姨娘可以,生庶女可以,万不可有庶子。
楚溥心里也明白,倘或胡氏有了儿子,自然要留在身边抚养。
到时候养在身边的儿子与远在京都的儿子孰轻孰重?
就在宁夏官兵心中,嫡子庶子都是楚家的儿子,可亲眼看着长大的,即便是庶子,情分也总会不一样。
况且还有胡彪在。
故而,楚溥一开始就点明,是女儿则留,是儿子则弃。
好在头两个都是女儿,可在楚晞之后,胡氏还怀过一个,四个月未的时候诊出来是男胎。
胡氏求着楚溥留下来,楚溥考虑半天终究还是给她灌了落胎药。
小产最是伤身,楚溥心怀愧疚,待她比先时情真了许多。因怕胡氏再度有孕损耗身子,又特地让大夫开了避子汤。
胡氏很聪明,知道自己刚落胎万不可再冒险受孕,每每行房之后主动让下人熬了避子汤喝,然后借着楚溥这点愧疚,一丝一丝地攻陷了他的心。
调养这六七年,胡氏早就大好了,又暗中访听到一个专包生男胎的方子,便借口忘记喝避子汤,以至有了孕。
胡氏哀求楚溥,假如是个男胎,也想生下来。
这些年被胡氏精心照顾着,楚溥早将胡氏看成温柔和顺的女子,而且楚景楚昊都已成年,此时再多个庶子也不会有何影响,楚溥思量片刻就同意了。
大夫建议胡氏留在宁夏等坐稳了胎再回京都,可胡氏左思右想不敢放楚溥一人回来,仍是咬牙跟了来。
不知是路途奔波累着了,还是这胎本来就坐得不稳,一路胡氏逢镇必停,请了好几个大夫把脉,都说怀相不好,保胎药一天没停过。
到了京都后,胡氏本应该好生歇息休养一番,可她算计着老夫人多年不见儿子肯定对楚溥的事情感兴趣,想趁机表现表现,如果能得了老夫人青眼,而且在家宴上露一面,她的地位稳稳当当的不说,还能压明氏一头。
先来个开门红鼓鼓士气,以后的事情再徐徐图之。
没想到她已经坐在老夫人身边跟老夫人相谈甚欢,只等着国公爷跟老夫人拿筷子夹菜了,却被个小姑娘给搅了。
胡氏最终没能在席上就坐,让楚溥好言劝着回了西跨院,当夜就觉得身子不好。
保了这些天,她实在也有些厌烦了,实在不行弃掉算了。
可就是舍弃,也不能轻而易举地弃,总得拉明氏下水……只要楚溥不来,她就不保这个孩子。
☆、第48章 偷听
楚晴记挂着明氏,早早吃过饭往宁安院请安。
老夫人借口身子不爽利并没有见,翡翠送她出门的时候,悄声道:“昨儿夜里都快二更天了,国公爷从外院回来……屋里碎了只汝窑画着牧童吹笛的茶盅,可惜了的,一整套都不能用了。”
楚晴知道那套茶盅,是三老爷楚沨送给国公爷寿礼中的一件,共六只茶盅配一柄茶壶,茶盅上有的画着稚子垂钓,有的是儿女斗草,还有童子棹舟,童子们个个憨态可掬生动有趣。
文老夫人很喜欢,特地摆在屋里平常用。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碎了,其中缘由翡翠不说,楚晴也不问,彼此心里都清楚。
翡翠却又道:“昨儿盛珣给我送东西,说起正张罗着铺子开业,出去不到两个月,看着长进了许多,说起生意经来一套一套的……还得多谢姑娘提拔他,愿意信他,也容着他胡闹,这么大的事情怎地就交给他了?”
楚晴笑道:“盛珣的本事大着呢,等跟掌柜历练两年,以后让他自个当掌柜管铺子。”
因是在宁安院门口,翡翠也不敢跪拜,只一个劲儿地道谢,“要是他真能做掌柜独挡一面,以后他成家,我也不用担心了。”
“放心吧,以后只有他拉扯你,再不用你为他东奔西走。”楚晴笑一笑,转身去大房院。
大房院静悄悄的,只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没精打采地站在庑廊前,看着就是没睡醒的样子。
想来昨天夜里,整个大房院都没得安睡。
楚晴有意加重了步子,小丫鬟猛地惊醒,见到楚晴,毕恭毕敬地曲膝行礼,“姑娘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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