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济格呆滞地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希望这些阳光能温暖他已经冷却的心。“大汗的旨意已经下了,不可更改。如今就是想说也不能说了。”阿济格是努尔哈赤的儿子,从小到大都深知汗命不可违的道理,平日里嬉闹归嬉闹但只要是大汗的旨意他除了服从还是服从。
哲敏看着阿济格的沉默很为他们叹息,向来阿岱和阿济格的关系最好,阿济格也最疼爱阿岱。现在的局面是两个年轻人没有想到的,也是哲敏没有想到的。阿济格沉默不语,哲敏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语来劝慰他,只能陪在他身边。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一句话都没有说。渐渐地日头偏西,夕阳余晖撒进了这间小屋。阿济格突然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道:“行了!我们走吧!”
哲敏看看他,他脸上挂着微笑。难道他已经想通了吗?不可能吧?“阿济格,你......”
阿济格转过头看着哲敏笑道:“虽然不能如愿但日子还要过,只要阿岱幸福就行了!”阿济格走出了小屋松开了拴马的绳子道:“哲敏,我们回去吧。”
努尔哈赤知道阿济格回来了便是一顿训斥,阿济格低着头没有言语一句。努尔哈赤走了之后他便呆呆地歪躺在竹榻上,虽然说自己已经想通了但这深深的夜色总会让人想起那些过往。阿济格不由地想着:阿岱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她知道了要和瓦克达成亲到底是开心呢还是不开心呢?
“哥!”一个嫩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阿济格抬头一看正是自己十三岁的同母兄弟多尔衮。他跨进门来走向阿济格,“哥,你今天去哪儿了?叫我们好找!”
“我出去走走。”阿济格坐了起来,“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
多尔衮坐在阿济格身边道:“我知道你有心事,所以过来陪你说话。”
“哈哈~~”阿济格被逗乐了,“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事?就算我有心事,你才十三岁,能和我说什么?”
多尔衮对哥哥的笑言并不理会,“别小看我,我知道你有什么心事。”他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阿济格,道:“是阿岱姐姐!”
阿济格一听立刻把脸沉了下来,“不许胡说八道!我根本不是为了这事儿!”阿济格没有想到多尔衮会猜到自己的心事,他矢口否认并不是不敢承认而是担心多尔衮年纪小口不严,将来阿岱嫁给了瓦克达这种流言蜚语对她定是不好的。
多尔衮把头扭到一边,“你说不是那就不是。不过你答应过我和多铎要带我们去军营的,我提醒你不要为了一些无谓的事忘记了你的承诺!”
无谓的事?阿济格看看稚气未脱的多尔衮,这小家伙竟然说自己想的是无谓的事!言下之意要自己不要为了感情的问题影响到心情吗?这孩子真是少年老成,阿济格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和费扬武、瓦克达在一起的日子。当时的他们不也是让人觉得少年老成吗?看来多尔衮将来也必定会有一番作为!他笑了笑道:“我记得!不会忘记的!”
多尔衮微笑着站起来,“那我就放心了,我走了。你早点睡!”说完就跑了出去。
十三岁的多尔衮突然唤起了阿济格曾经的鸿鹄之志,少年时的他想建立一番丰功伟业,如今的确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忘却!阿济格想到这里便豁然起来,他知道接下来他应该以什么为目标了。只不过没想到让他意识到这一点的竟然是多尔衮。
费扬武一夜邀请了两个好兄弟阿济格和瓦克达去家里喝酒,阿济格心里对阿岱毕竟还是有情在,他不想和瓦克达有什么冲突便托辞没有去。
“阿济格呢?怎么没有来?”瓦克达喝了酒口就问起了费扬武。
费扬武道:“他说有事情不能来了,不要紧,就咱俩喝酒也是一样。”费扬武给瓦克达斟上酒道:“婚期将至,怎么也不见你兴奋紧张?”
“那要看娶谁了,现在让我娶的是阿岱,我可乐不起来!”瓦克达拿着酒杯说道。
“阿岱不错啊!”费扬武说道:“从小一起长大,我们都了解。漂亮、善良、聪明。”
瓦克达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费扬武,你说的人是阿岱吗?我可不觉得!”
“你呀!从小就与她不和,当然这么说!”费扬武说道:“今后成了亲日日在一处,可要学着包容呀。”
“这话你对她说去!”瓦克达嘟囔着嘴说道:“是她从来不包容我!”
“唉~~”费扬武摇摇头,很难想象他们两个婚后是什么样子。
这时候有人走了进来,正是冬葶。她端着刚炒好的菜肴走了进来,看到费扬武和瓦克达她便绷着脸。冬葶走到桌边僵硬地将托盘中的菜肴放在桌上,然后转身就要离去。
“喂!看到我们的酒杯空了怎么也不斟酒?”瓦克达叫住了冬葶,“绷着脸做什么?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别以为自己还在李家,这里是额真府!由不得你使性子!”
冬葶听了自然是不高兴,转过身看着瓦克达便道:“你们硬把我和小少爷带来这里的!若是看着我们碍眼,就把我们放出去!”
“奴才!好大的胆子!”瓦克达一拍桌子道:“放你出去?想得美!你既然来了这里便是费扬武的包衣奴才,不但你是将来你的子子孙孙都是!出去?除非你死了,抬出去!”
冬葶看了一眼费扬武,他静静地喝着酒似乎对他们的争吵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你以为我不敢?”冬葶此刻被瓦克达激得真有去死的心了。
“行了!”费扬武终于说话了,他慢条斯理地看了一眼瓦克达,“瓦克达,跟一个奴才有什么好争的?别贬了自己的身份。”瓦克达听了便坐了下来,他又转向冬葶,皱着眉说道:“还站着做什么?滚下去!”冬葶一扭头气呼呼地走了。
“这奴才还当自己是得宠的丫头,太大胆了!”瓦克达说道:“费扬武,这样的奴才就要打!往死里打,这样才会听话!”
费扬武微微笑了笑,然后拿起酒壶给瓦克达倒上酒道:“喝酒,喝酒。别理会这些闲事。”
兄弟俩喝起酒来不醉不归,瓦克达喝得很醉费扬武不得不让尚吉送他回去。他自己也喝了不少,只感觉脸上热热的,一时也睡不着便在自己的府里逛起来。关外夜晚颇有凉意,费扬武披着一件裘衣沿着长廊走。夜已经很深了,府里的人都已经歇息。忽然费扬武看到前面一间屋还亮着灯,这么晚了还不睡?费扬武走进几步才意识到这间房是冬葶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好奇他走到了窗下。窗子并不密封,可以从窗隙间看到屋里的局部,而冬葶正好坐在费扬武能够看到的视线之内。
冬葶正在缝补一条裤子,因为屋里的灯暗暗的她只能尽量靠近烛火。那条裤子显然是属于男子的,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李之禹的裤子。冬葶用牙扯断了针线,终于补好了,冬葶不由地揉了揉受累的眼睛。
这时候睡在床上的李之禹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冬葶,我想尿尿!”
“噢!”冬葶忙放下裤子取了尿壶来,然后捧在手里替李之禹接尿。
李之禹还是孩子,冬葶在李家的时候这种事情是稀松平常之事,已经习惯了。可是窗下的费扬武见了却很是意外,早知道汉人富贵人家子弟娇生惯养,但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也要侍女服侍着做,更何况现在李之禹和冬葶同是奴役之身。费扬武很佩服冬葶,李家到了如斯田地她还是侍奉主子如此细心,这不就是一个“义”字吗?
冬葶将尿壶放在一边然后让李之禹躺下,李之禹看着冬葶道:“冬葶,我睡不着。腰好酸痛,还有手臂!”
“怎么会这样?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冬葶问道。
“他们让我扛干草去马房,一摞摞的干草好重啊!”李之禹痛苦地说道。
冬葶让李之禹趴在床上然后替他按摩腰部,“你这么小的年纪他们怎么能让你扛活?真是太过分了!”
“还有一大堆呢,明天还要继续做。”李之禹想起来眼睛里便噙着泪,生来就是小少爷的他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冬葶见了忙替他拭去泪水,道:“别哭,小少爷。明天我这里做完事马上就去马房帮你忙,你在马房等我。”
“真的?你帮我?”李之禹看着冬葶就像看到了救星。
“嗯!我把事情做完马上就去!”冬葶应道。
“太好了!冬葶,你太好了!”李之禹翻过身去盖上被子道:“现在我睡得着了!”冬葶替她掖好被子然后整理了一下桌上的针线便也睡下了。
费扬武转身离开慢慢走向自己的卧房,一路上他细细地想着,曾经听过多少忠义之士流芳千古的故事,但冬葶身上所体现的这个“忠义”却让他感受地真真切切。
第二天一早,费扬武练完武去用早膳,经过冬葶工作的洗衣处时就看到冬葶已经坐在小板凳上卖力地搓洗着衣服,她边上的那个大木盆里面已经放了七八件洗好但尚未晾晒起来的衣服。
嬷嬷又拿来了几件脏衣服道:“喂!你洗得这么快小心没洗干净!如果让德赛总管看出来没你好果子吃!”
冬葶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放心,我洗的衣服绝对不会马虎!”嬷嬷抖开木盆里已经洗好的衣服检查了一下,果然干干净净。她瞟了一眼冬葶将脏衣服扔在另一个木盆里便走了。
费扬武一边用早膳一边看着从营里带回来的公文,一会儿他要回军营和阿敏他们商议事情。尚吉端来了一盘苏州的眉毛酥,“主子,这是厨房师傅新做的,您尝尝。”
“是江南的点心?”费扬武放下公文看了一眼笑道:“什么时候开始做江南的点心啦?”
“奴才前些日子听到范先生同主子聊起过主子似乎挺有兴趣,奴才就让师傅做了。”尚吉捧上一块眉毛酥道:“主子尝尝。”
费扬武接过来吃了一口,道:“好香的奶味儿啊!眉毛酥是这样的吗?”
“这个......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尚吉说道:“可能找不到适合的材料,师傅就拿了咱们这儿的材料做了。”
“哈哈~~”费扬武笑道:“亏你们想得出来!不过......吃起来也蛮好吃的。”
“主子喜欢就多吃几个吧!”尚吉看到费扬武喜欢便说道:“还有很多呢!”
费扬武吃了两个道:“我还要去营里,来不及吃了。”他将公文合上准备出门,“对了,这些眉毛酥放久了不好吃,扔了怪浪费的,你送下去赏给下人们吃吧。”费扬武不好意思直指冬葶,于是说道:“特别是那几个汉人,别说我们额真府亏待了他们。”
“嗻!奴才记下了。”尚吉应道。
费扬武换了衣服出门,德赛为了讨好主子亲自牵了马来。“主子请上马!”
费扬武纵身上马然后看着德赛问道:“对了,你让李之禹做什么事情去啦?”
“奴才安排他去马房帮忙。”德赛回答道。
“马房的工作太累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这样吧,我书房那里正好缺个跟前儿使唤的人,尚吉又要跟着我出出进进,你就让他去吧。”费扬武说道:“平日里把屋子规制干净了,把书本整理妥当了就行。”
德赛有些意外,这么轻松的工作就连做了几年的奴才都甭想干,别说李之禹这个才来了没多久的小孩子。不过主子吩咐了也不好不做,“嗻,奴才记下了!等主子回来了奴才带着李之禹给主子磕头谢恩去!”
“嗯。”费扬武吩咐好之后便带着尚吉向军营方向驰去。
冬葶抓紧时间努力干活儿,终于在午饭之前把衣服都洗完了。趁着大伙儿吃饭的当儿她跑去了马房,可是到了那里却找不到李之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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