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兰亭中央,着一身白色纱衣,白纱覆面,黑发松松散散用一根白玉簪束起,几缕青丝散落耳畔的岚汀娇声道:“小女子火灵凤,再次重申一遍,我风雨楼虽小,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只要各位来到我楼里,不管他是谁,什么身份,只要犯了这里的规矩,就别怪我无情。这里的都是些可怜的人,无牵无挂,无亲无故,活着就只是为了生存,说句不好听的话,谁若存心不让我们过好,那么我们即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是要抗战到底的。好了,各位来这就是给小女子薄面,接下来灵凤会尽心为大家献上一曲。”
顿时,底下一片欢呼声,早忘了那令人不愉快的小插曲。
古老的筝,放于雕花的案几之上,香炉里升起白烟袅袅,莹白如玉的素手缓缓放于丝弦之上,轻轻抚摸,轻闭双眸,用心去体会乐器生命的脉动,这是岚汀的习惯,因为岚汀一直认为,每一架乐器都有自己的生命力,只有和自己的乐器做好神与灵的合一,才能奏出触动人心弦的美妙乐曲。纤指动,乐音起,带领着人们沉浸在乐的海洋中。
月光缓缓射入兰亭,照射在岚汀如玉般洁净无瑕的脸庞,虽蒙着面纱,但那美又岂是一方小小罗帕能挡得了遮得住!美,美得似幻,美得如仙。看的众人痴了醉了。竟不敢去亵渎。
风雨楼里一片寂静,美妙的乐符顺着窗户悠悠的飞到外面,扰乱了树上休憩的人,黑色的大斗篷将他整个人笼罩着,窝居在树上,在黑夜的掩护下,外人只会以为是一团树影。
那人慢慢的睁开双眼,鬼使神差的拿起挂在自己腰侧的玉笛应和着岚汀的曲子。岚汀听见了,嘴角微翘,不作他想,很自然的等着笛声的追逐,让笛声为这首曲子更添色彩。
一曲罢,迎来阵阵喝彩声。窗外的笛声也隐没在欢呼声里。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只是错觉。
月光洒下一地的银白,映照着斗篷底下也飘起一缕银色。知道红颜已经离去,黑衣斗篷也翩然消失在的树影斑驳里。
此时,岚汀的落晴院里,嬉笑怒骂声此起彼伏。
岚汀躺在自己的软榻上,无奈的看着这群胡闹的家伙。
只见青墨几乎赖在水莲身上,摇着水莲的胳膊,一脸的讨好:“好水莲,我也要一个人皮面具,你就给我做一个嘛,你看你都给香蓟弄了一个,你也给我弄吧,不给我弄一个,我就说你偏心啦。”
水莲无法,这丫头还真有耐性,缠了这么久还不死心,向紫苑求救,“紫苑姐,你看青墨啦,快把她拉走。”
紫苑上前来,一把拧住青墨的耳朵:“正经事就没见你这么上心,说,花妈妈教你的暗器练的怎么样了。”
“哎呦,疼,紫苑姐姐轻点,耳朵要掉了啦。青墨有很努力,很努力的学啦。紫苑姐姐快放手,呜呜,真的要掉了啦。”青墨一个劲的呼疼,假哭着。
惹得水莲捂嘴轻笑,娇叱“活该,谁叫你总缠着我。缠着也没用,小姐不让给,我就不给。”
别看水莲人娇小可爱的,她也不简单。有一手绝活,那就是制作出来的人皮面具,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没有她本人,别人休想认出面具下的主人。她还有一身出神入化的绝佳轻功。
幽兰也在边上,添油加火,心里却笑的开心,不住的点头,嗯嗯,欺负青墨真是一种享受啊。
香蓟看着她们闹,只是平静的看着,也不说话。素手抚在自己的脸上,摸着和真正的面皮一般无二的假面,暗自心伤,如果可以,更想以真面目示人。
岚汀看着香蓟的动作,无奈轻叹,没人能帮的了她,只能等她自己想明白。而那天不会太远的。
出声打断她们的笑闹,“你们家小姐我要睡觉,各位是否可以回了。”说着还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
这是青墨眼睛晶亮的看向自家小姐。
岚汀一看,完了,又来了。
青墨小丫头立即崇拜的看着自家小姐,先发言,道:“小姐,你不知道啊,那些人听曲听的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小姐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穿蓝色衣裙的幽兰凑过来,给了青墨一个爆栗,“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问题问啊,每次就这一句,你不烦啊小姐都烦了。”
青墨皱皱好看的鼻子狡辩道“人家哪有啊。”
穿一身粉衣的香蓟道,“还说没有,我们这么多双耳朵可都听见了。”
比较腼腆的白衣佳人水莲也跳出来打趣道,“是啊,是啊,我也作证。”
青墨见势不妙,忙向岚汀求救,眨着可怜兮兮的大眼睛,无语控告她们的罪行。
受不了她们每七天必上演的闹剧,揉着太阳穴无奈道,“你们几个给我打住啊,我现在要睡美容觉,院门开着,请转身,起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紫苑,狗腿的跑到岚汀跟前,谄媚道“小姐,别赶我们走嘛,来来,奴婢我给你捶捶腿揉揉肩哈,您老辛苦了。”
“行了,你少来,我可受不起。您老要是能让我躺床上去,我会很感激您的。”眼看着,她们全要凑过来,没办法了,杀手锏,大喊一声“西楼。”
瞬间,几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笑话,谁想被扔出去啊,冰块又不懂怜香惜玉,真被扔出去,受伤是小,丢脸可大,那姿势可不怎么雅观。
四位佳人穿过仅存的小径,嬉笑着跑出落晴院,打过招呼各自回自己的院落。水莲和幽兰一道向右走,紫苑和香蓟一道向左走去。
犹豫半刻,香蓟还是决定喊住紫苑。
“紫苑”,心细如发的香蓟,上前一步拉住欲回自己小院的离紫苑。“紫苑,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小姐不开心,是不是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
幽幽一叹,转身对着香蓟,道:“小姐的心思谁又能猜得透,不过以小姐那颗聪明的脑袋不出三天肯定能解决问题。”
“倒是你,这些日子以来还做恶梦吧。”肯定的语气,连反驳的机会也没留下。
一向镇静的香蓟此时却眼眸渐冷,不悦道:“我在说小姐,不是我。”
紫苑上前来,转过香蓟的肩膀,道:“香儿,别让以前的阴影一直缠着你。你现在不是将军府的小姐,只是小姐的香蓟,只是我们姐妹的香蓟。是最最冷静自持,心细如发的香蓟,听懂了吗!”
声音不似开始的冷硬,但是依旧清冷:“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紫苑无奈,了解香蓟的经历,知道一时半会儿她还无法说服自己去敞开心扉。
“那,别再哭了好吗,别反驳,我们的小院挨得如此近,我怎能听不见。”素手爱怜的抚上那带着人皮面具的脸颊。
香蓟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紫苑。
不理会香蓟无礼的态度,素手搂过香蓟,把她抱在怀里,小心的拍着她的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碎了一样,“从被小姐救起的那刻开始,我们四个便是相依为命的亲人,立誓用性命效忠她。在亲人面前不要用冰冷筑起保护色,这是我们从加入这个大家庭开始便答应的,忘记了吗?你受的苦,你的噩梦,小姐说过会帮我们讨回来,你难道不相信她吗?”
香蓟再也不能用冷硬的语气对着紫苑,把头埋在紫苑怀里,哽咽道,“相信,怎能不信,在那个绝望的夜晚,在小姐把我从那个恶魔手里救出,我便信,毫不犹豫的相信。只是不管我怎样努力,都无法逃脱那个噩梦。我好恨,我好恨啊……”此时的香蓟已是泣不成声,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唇。
紫苑心疼的看着她,柔声道“香儿,乖啊,别咬下唇,让小姐看到会担心的,她们也会担心的。听话,一切都会过去的,记得小姐说过的话,恨,在羽翼未丰时,要牢牢埋在心底。待到,大鹏展翅,凤飞于天时,我们千倍万倍的找回来。”
听着她们的对话,站在阴影处的岚汀,心被深深震撼着,颤动着。你们如此的深信,让我拿什么回报。前世的江岚汀寄居人下,认贼作父,为求报仇,一直忍辱负重,不惜加入杀手组织。表面风光,却尝尽一切无奈。
今生,本只想活得无人敢欺,自由自在。却不想遇见了同病相怜的你们。当时的你们一样的倔强不屈,一样的令我不得不救。罢,罢,罢,命运让我们相遇,那便是我们前世今生的缘。
现在的我,还不够强大。但是,不久的将来,岚汀的羽翼定会为你们撑起一片清明无垢的天空。不负你们的信任。
明月当空,树影婆娑,岚汀静静站在窗前,仰首望月。爹地妈咪,你们是否已经转世,是否依然能够相遇,相知,相爱。岚儿不知道,但岚儿开始相信这世上有鬼神,有无穷的力量。因为岚儿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本以为会灰飞烟灭,不成想来到异时空,进到这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身体里继续活着。
能来到这,岚儿是庆幸的,因为那个疼我如珠如宝的宇哥哥是真的疼我爱我,凌天无数次的暗杀他都真心的阻止。而我尽管也爱他,却不能放弃报仇,有时候我想,也许我爱他并不如他爱我来的深,我对他依恋大于爱恋。又或者……根本不爱……
看到他背叛的刹那,心竟然不是痛,而是解脱,是的,是解脱,仿佛终于给了我狠下杀手的理由。我想我的心是冷的,血是冷的。不然,宇哥哥,八年来,努力的化解我心中的恨,而我却依然选择报仇。呵呵,忍不住冷笑一声,冷么,不觉得,那么便让自己更冷些吧。
不管是晚上风情万种的风雨楼还是白日高贵典雅的风雨楼,都成为了锦州的一景。更成为了达官显贵们溜须拍马,恣意享受的盛地。
风雨楼四雅间之一的旋风阁内,此时更是将奢靡发挥到了极致。只见桌上摆了十几道菜,第一道是用银盘装的刚孵化的小鸭舌,金灿灿透酥。第二盘是用白玉小瓷盆盛放着肥厚鲜美的熊掌,酱红色的汤汁浇灌其上。第三盘是百年何首乌顿山鸡。第四盘是凤凰里脊。第五盘是红中泛着金黄的大龙虾。第六盘第七盘一直到最后,整桌的菜把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囊括其中,除了没有皇帝一餐的数量多,连高高在上的皇帝都不一定吃过这桌上的菜色。
而旁边的矮几上更是放着一盘黄金,一盘珍珠,一盘白银。
只听他们说:“胡大人,让你破费了,我会在大皇子面前替你美言,你就把心放在肚子吧。”
“是,是,谁都知道大皇子赏识您,有赵大人的保证,下官岂有不放心的道理。来来,大人吃菜,这些可都是下官我特意为您准备的。吃吃看合不合您的胃口。”胡大人殷勤的为赵大人布菜。
眼眸瞥着放着的金银,嘴里吃着珍馐美味。赵德龙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要是再把眼中钉除去就更美满了。
而经过旋风阁的香蓟听到那个声音,先是浑身发抖,接着快速的跑向后院,途中撞倒了楼里的一个丫头,头也不回的接着跑。
正在用瓷瓶收集那盆绿色花汁的岚汀好像预料到了香蓟的到来,只是清冷的说:“等一下,一会儿就好了。水莲跟着他呢,放心,不会丢。”
按耐着躁动不安的心,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岚汀将一滴黑液滴进那白瓷瓶里。
一会儿功夫,只见岚汀嘴角微翘,笑看着泛着绿光的液体。转身看着香蓟,“我会把他留给你,要怎样泄愤,你说了算。小姐我会无偿的提供毒药奥。不要太感动啦,你也知道的,你家小姐是很善良的啦。”
香蓟有些恐慌的心,被岚汀无形的化解,心里暖暖的,您的用心香蓟收下了,亦露出一丝微笑,“嗯,香蓟知道,小姐是很善良的人。”真的很善良,对香蓟来说,小姐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哎呀呀,不要说的那么直白嘛,小姐我会害羞啦。”说着还上前来,掏出香蓟的丝帕蒙在自己脸上做害羞状。
香蓟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岚汀,眼泪无声的流下,“谢谢你,小姐,以后再也没有尉迟霞儿,只有小姐的霍香蓟。”
听香蓟这么说,知道她已经想明白,便笑着说,“好,岚儿最喜欢香蓟了,以后你就陪着岚儿吧,岚儿给你当妹妹吆。”
香蓟哽咽,“嗯,好,妹妹。”
岚汀水眸一转,一把拉起还在抽噎的香蓟,从她腰间扯下一个绣着香蓟花的香囊,在香蓟眼前摇了摇,“那,岚儿也要香囊啦,戴在身上香香的,好好闻啊。”
香蓟被岚汀弄得哭笑不得,咱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感动气氛,就让小姐不着边际的话弄没了,真拿她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