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喧天,鞭炮声声震门楣,一大早,誉王府的迎亲队伍便浩浩荡荡的来到瑾侯府门外。
心洛静静的坐在铜镜之前,凝视着镜中的女子,娇颜如花,娥眉不描而黛,朱唇不点而绛,精致小巧的鼻头,白皙莹润的冰肌,头戴镶嵌翡翠玉雕凤凰的兰海明珠凤冠,珊瑚绡红玉珠垂至下颚,圆润耳垂,明月珰著,一身大红凤袍嫁衣,妩媚多姿。但,如秋水的双眸仅是淡然的没有一丝喜悦可言。
刚从一旁小丫鬟手里端着的盘中,拿起绣着鸳鸯戏水图案大红盖头的瑾萱,一望铜镜之中的小姐,顿时愣在当场,喜上眉梢,道:“小姐,你好美,就像大红盖头上的鸳鸯一样美,不,不,是仙女,像九天下凡的仙女一样美。”
心洛不禁被瑾萱的比喻给逗乐了,微微“噗”笑出声,惹得瑾萱白皙小脸“腾”的一下红透,稍稍低头,嗫嚅道:“瑾萱,没有念过学堂,也不知怎么形容小姐的美,所以,所以……”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把整个头都完全低下,怔怔的盯着穿着绣花鞋的小脚,尴尬万分。
一瞧瑾萱小女儿尴尬的娇态,心洛淡淡一笑,道:“瑾萱,今儿可是我出嫁的日子,快些来帮我盖上盖头罢,不然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经心洛这么一提醒,瑾萱霍然抬起头,快步上前,将大红盖头盖在心洛头上的凤冠之上,完全忘了刚刚所发生的事,开心一笑,道:“小姐,好了,可以去大厅向侯爷夫人拜别了。”
心洛优雅起身,瑾萱连忙伸手搀扶,走出闺门,向着瑾侯府的大厅走去。
大厅之上,瑾侯爷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下面分别坐着大夫人秦琼云、二夫人兰宛如、三夫人青莲,侯府大小姐瑾玉儿和瑾侯爷的其他各房姬妾。
各怀心思的众人,各种不同的表情,瑾侯爷面露温润笑意,正为女儿的出嫁而高兴,大夫人秦琼云却冷凝着脸色,一言不发,然二夫人兰宛如喜忧参半,喜的是洛儿将嫁作他人妇,忧的是以洛儿这种清冷淡然的性格嫁入王府,不知是福是祸?瑾侯府大小姐瑾玉儿则满脸愤恨,扭曲着一张如花娇颜,如若不是三日前爹爹罚她门禁一日,随爹爹进宫的是便她这个嫡女,而非兰心洛这个庶出之女,当然今日出嫁的亦不可能是她。而其他各房姬妾眼露谄媚,都希望能攀上她们以往冷嘲热讽的凤凰。
被瑾萱搀扶着来到瑾侯府大厅的心洛,透过薄薄的大红盖头,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心洛微微一慎,最关心她的永远只有相依相偎的娘亲,她那浮现淡淡忧虑的美眸,已泄露了一个母亲对女儿最深的眷念。
心洛莲足轻移,款款的走至大厅中央,微微屈膝,淡淡的道:“洛儿见过爹爹、大夫人、娘亲,三夫人和各房夫人。”
“洛儿,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不必多礼。”瑾侯爷微笑着道。一手端起八仙桌上青烟袅娜的香茗,轻啜一口,眼中透露着欣然的赞赏。
静静伫立大厅的心洛,宛若圣洁的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即使身着大红凤袍嫁衣,也不失那份清泠的气息,十六年前所做的决定,现在看来,甚好。
“洛儿此番出嫁,你娘亲也有诸多的不舍,趁吉时未到,你们母女两好好话别吧。”瑾侯爷口气温和道。
心洛微微点头,便向着娘亲走去。
从心洛踏进大厅那一刻,兰宛如眼中就流露出深深的不舍,光阴以逝,岁月如梭,洛儿已然从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转变成淡然坚韧的空谷幽兰,散发着诱人的馨香。
心洛走至兰宛如身旁定住,兰宛如站起身,轻轻拉起心洛纤白的柔荑,温柔而慈祥的凝睇着她,细心叮嘱道:“洛儿,侯门一如深似海,千万珍重,凡是退让着些。”
“娘亲,您放心,洛儿自知进退如何。”心洛反声安慰娘亲,娘亲的顾虑她多少懂得。
稍稍低头,心洛反手抓住萧宛如仍旧光滑如丝的纤纤玉手,透过大红盖头,情意满满的深凝一眼娘亲,然后,深深道:“娘亲,洛儿不能再伺候娘亲左右,恕女儿不孝。”
说罢,心洛屈膝欲往兰宛如面前一跪,然,兰宛如一把扶起心洛,微微一笑,不舍的道:“洛儿,不必行此大礼,女儿家出嫁是迟早的事儿。”
再看一眼女儿,兰宛如轻轻一握女儿柔腻的小手,转头对着静静站在一旁的喜婆道:“嬷嬷,吉时到了,你这就背二小姐上花轿吧。”
“是,二夫人。”喜婆扭动着圆滚滚的身子,笑着走上前,半蹲身子道:“二小姐,请趴在奴婢背上,奴婢背你上花轿。”
心洛兰气轻吐,一声浅叹,然后对着大厅之中面色各异的众人,淡淡的道:“洛儿拜别爹爹,大夫人、娘亲,三夫人和各房夫人。”
一转身,心洛微微躬身趴上喜婆厚实的背,由喜婆一路背出侯府,背上花轿。
盯着心洛趴在喜婆身上的背影,兰宛如眼眸低垂,眼眶已然晶莹玉透,泪光潋滟。
锣鼓震,唢呐响,鞭炮声声迎新娘,迎亲队伍抬着花轿,一颠一波的向王府行去。
两个时辰之后。
迎亲队伍一行人来到誉王府门前,汉白玉石阶,雕梁画栋,威武蹲坐两旁的兰海大理石石狮,烫金飘逸的“誉王府”三个大字无一不显示着帝王之家的气宇不凡,威武不侵。
还未下花轿,心洛便听见瑾萱惊奇的声音响起:“小姐,誉王府外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新郎不是要接新娘下轿,踢轿门,跨火盆吗?”虽然她没成过亲,但人家娶媳妇,她可见过,都是热热闹闹,断不像誉王府外这般冷冷清清。
“哎,你们干什么跑了,喂,回来,回来呀。”瑾萱一见作鸟兽散的迎亲队伍,连忙高声嚷嚷出声,语气中尽是气恼,红唇高高嘟起,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对待小姐呢?
心洛掀起轿帘,走下花轿,誉王爷大喜日子,本应热闹非凡,现下却冷冷清清,连个守门的侍卫也没有,很明显,这是寒宫辰对她的刻意羞辱,心洛唇畔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淡淡的道:“瑾萱,我们进去。”
一把扯下头顶的鸳鸯戏水大红盖头,素手一扔,心洛抬起清丽绝俗的容颜,向着誉王府大开的门走去。
“小姐,你——”瑾萱微微张口,怔怔的看着心洛着违背纲常五德之举,出嫁女子的盖头都应该入洞房后由新郎亲自揭起,而此时,小姐却…
“瑾萱,人可以贫苦,但不可以失尊严。”心洛打断瑾萱未曾出口的话语,她自是不迂腐,何须遵循那迂腐的三纲五常之举。
瑾萱墨瞳溢出满满的钦佩之意,小姐说得未尝不是道理,誉王爷不尊重小姐,小姐何须做逆来顺shou的娇弱女子,不禁开心一笑,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心洛进入王府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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