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没有一朵白云。
    鳞次栉比的村落因为大雪覆盖没有了往日的破败。
    破旧的土路现在变成了一条用雪碾平的白色路面，在尽头处的村长家大院门口，门口房檐上倒挂了一排排冰凌，在北方也被称作是冰溜子。
    此时聚集在这里的人群当然不是为了来欣赏村长家门前的倒挂冰凌的，而是来领钱或者看热闹的。
    亮娃当然是绝对的主角，虽然大家都喜欢叫他娃，但其实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亮娃今年二十六，大眼睛双眼皮，一看就是讲究人。
    他也今天要办的事儿也是讲究事儿，去年因为公司起步，他回到农村之后，筹了十五万。
    别小看这十五万，这是飞鸾村六十四户人家一起掏出来的。
    村长家拿了三万，其余全是零零散散，有的三千，有的五千，有的三百，有的五百，甚至其中还有一个孩子给亮娃拿了五十块钱压岁钱。
    这些情意怎么还？
    最好的方式当然是用钱还，而更好的方式则是拿更多的钱还。
    亮娃在亮出自己带来的充足现金之后先是露出了笑容。
    他看着父老乡亲们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道：“去年我在村里拿了十五万，多亏了老少爷们的帮衬，”
    这话一说出口，农村老娘们挑理了：“咋的，你孙婶儿没给你拿钱啊，咋就提老少爷们呢？”
    “就是就是，你梅姐姐也给你拿了啊，虽然不多。”
    “还有你赵奶奶呢，我可记得老太太可是拿了大头的，足足拿了一万呢，棺材本都给你小子了！”
    这些话不是责怪，亮娃知道，他笑笑道：“行行，除了老少爷们之外，还有我姐我阿姨我大娘我婶婶我奶奶和我姥姥们。”
    众人大笑，亮娃在他们的笑声响起时喊了一嗓子：“反正，小亮在这谢谢所有看着我长大的本家亲戚了。”
    说完他深深一鞠躬。
    惹的刚才挑理的邻家泼妇们竟是眼眶一红。
    这话说的也实在中听，本家亲戚四个字用的极为巧妙，也恰如其分。
    亮娃本来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之所以回村能筹到钱，除了因为村里的人的确对他有愧疚之外，他长大的这些年里，也和各家个户的关系都处的极好。
    有人拿他当大侄子，比对亲侄子都好。
    有人拿他当儿子，和自己亲儿子一碗水端平。
    有人也拿他当未来女婿....这趟回来，少不了十几户人家要说亲。
    当然，说亲的事儿要往后放放。
    鞠躬后一起身亮娃看到了几个眼睛红了的婆婆婶婶，连忙道：“今天开心的日子，不煽情，不煽情，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亲戚请来到我面前，拿出去年我给您签的借条。”
    眼前发生的这事儿早上就传了出来，真借给亮娃钱的人少有没带借条的，几个真没带的立刻回家去取，一个大冬天不嫌冷还舔着棒棒糖的小男孩傻了。
    小孩左思右想了半天，想起了借条的踪迹，连忙一举手：“亮叔，我借条丢了咋办？”
    看到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亮娃一笑：“你咋弄丢了？”
    小男孩：“上厕所没带纸，擦屁股了。”
    小孩实诚，惹的大人们一阵大笑。
    亮娃招了招手，在袋子里抽出了一百递给了他对街里街坊们喊道：“今儿拿借条来的，都双倍奉还。”
    这事儿和借条一样，之前大家都有所耳闻，但毕竟涉及钱的问题，不给到手，不听到亮娃确切的说，还是难以论断，现在听到他亲口确切了大家自然是一阵低呼。
    小男孩接过了这一百，喜笑颜开，只是因为吃糖吃的多，嘴角一裂开，露出了发黑的门牙，笑容看起来着实不是那么太好看。
    亮娃用大手放在了小男孩的脑袋上使劲揉了揉，这次没从袋子里拿钱，而是从兜里拿出了钱包，抽出了一张百元大钞给了小男孩柔声溺爱道：“你不同，你得四倍。”
    小男孩今年十二岁。
    兜里最有钱的时候就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得了五十块钱压岁钱，可惜没在自己兜里热乎两天，他就借给了亮叔。
    今天他手里有了二张粉红色的百元大钞，感觉一下自己就站在了人生巅峰。
    这两百块钱可咋花呀？
    是给青梅竹马的二妞买个她最喜欢的布娃娃。
    还是给隔壁同学小姐姐买个她向往已久的电子表呢？
    小男孩最终决定，以上两位还是不理了，他要给村东边寡妇家的母女俩一人买条大围脖...
    没人会想到小小年纪的他志向已经如此远大，但亮娃大方的给小孩返了四倍数额这事儿，的确还挺温暖的。
    尤其眼前这幅画面中蕴含的故事，更让人觉得小男孩当初傻了吧唧义无反顾的把自己所有钱都给了他的亮叔这事儿是个美谈。
    不提这小孩咧着嘴露着又黑又豁了的牙屁颠屁颠的不知道干啥去了，亮娃这时开始念名单：“赵奶奶在不？”
    人群自然分开，一个小伙子推着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走了出来。
    简单的寒暄之后，亮娃在大兜子里拿出了两捆钱，递给了赵奶奶。
    老太太喜笑颜开，说实话当初借给亮娃钱的时候也很纠结，但想起这小子小时候老给自己捶腿，比自家孙子都懂事，她还是借了。
    好人有好报啊。
    这才一年，一万变两万了，比放银行里的利息可高多了，自然也给赵奶奶乐坏了。
    临了，老太太嘱咐了亮娃两句，说的是在城里注意身体，要是累了就回村歇歇，这腿儿啊还得你锤舒服。
    说完最后一句，推着老奶奶的小伙子问了声：“奶，咋就人捶腿就舒服了，你告诉告诉我亮叔咋捶的，我学学。”
    老太太一笑：“别给你亮哥添乱，回家回家。”
    小伙子一噘嘴，推着捧着两叠钱的老奶奶走出了人群。
    ————
    欢天喜地不足以形容接下来的场面。
    飞鸾村上上下下，快一千多号人分别扮演了不同的角色。
    得到双倍返利的村民们当然是最得意的，领到钱之后他们看亮娃的眼神已经又有不同，有人说着好人有好报，有人拿着钱赶紧悄悄回家藏起来。
    更多人则扮演了吃瓜群众的角色。
    他们夸着亮娃知恩图报，他们还懊悔自己去年为啥没借钱给亮娃，要不然今年本金就能翻一番。
    有点文化知识的村里人物琢磨着亮娃这公司大了，没准也需要资金，等今天这事儿过了，问问他还能不能投了。
    而和整件事情最没关系，只是看着眼前一切发生的张小剑一行人则都觉得这事儿真有意思。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对张小剑换了个称呼，没有穿孙叔军大衣，穿着白色棉袄的柳眉笑道：“老板，我听说当年你也没少干这种事。”
    张小剑咳了一声：“好汉不提当年勇。”
    叶墨竹眉头一挑，道：“我听说，你还给前女友随过两百万礼金？”
    张小剑剧烈咳嗽了一声：“我打算回江城就上你家提亲，聘礼两个亿！”
    王婉儿听到这句话，还是没生出什么嫉妒恨，笑着点评道：“求生欲极强。”
    叶墨竹琢磨了一下，张小剑还真没准能做出下两个亿聘礼的事儿，只是她却不太关心这个数字，既然提起来了，那就来一波求生欲大考验...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面带微笑，柔声道：“我不关心聘礼下几个亿，我就想知道，要是我们结婚的话，你前女友会不会把那两百万随回来？”
    张小剑闻言后愣了一瞬，裹了裹羽绒服，看向了拎了几个菜兜子的卓非质问道：“晚上想吃的白条鸡买到了吗？”
    “没...”
    “想炒的腰片有吗？”
    “没。”
    “那还愣着干什么，这大冷天的看什么热闹，走，买菜去。”
    卓非：“……”看着张小剑大步大步的走远，他挠了挠头，师兄，好像是你抻着脖子跑过来凑热闹..大家伙才一起跟过来的....你凶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