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欲询问容忌为何要前往断天崖，他和铁手便化作两道清风，消失在尘埃里。

    花芯揉了揉眼睛，义愤填膺地说道，“歌儿，金主怎可如此轻率地抛下你？一个时辰之前，他还同你耳鬓厮磨，探讨授粉之道呢！”

    我悄然看向容忌在我掌心中留下的“离殇”二字，委实震惊。

    容忌定然有了确凿的证据，才会如此信誓旦旦地将离殇的名字写在我手心之中，但我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离殇虽在鬼界多年，但一直心存良善，对顾桓更是无微不至。而今，她成了鬼蜮鬼王，并达成了心愿，将顾桓迎娶过门。照理说，她一路顺风顺水，理应同之前一样，一心向善才对，怎会突然性情大变？

    我询问着黑盒子，“盒盒，你可知第三关古战场的入口在何处？”

    黑盒子简练答道，“入口位于鬼蜮顾盼连城，不过出口在北璃郊区断天崖。”

    难怪容忌要我在断天崖等他，他许是怕我太过劳累，便兀自去闯荡第三关古战场。

    这该死的男人，什么时候才能不擅作主张！

    黑盒子继而说道，“短短几个月时间，宿主连破两关古战场，从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一跃成为虚无界大陆叱咤风云的北璃王。因而，各国奇人异士纷纷齐聚鬼蜮顾盼连城，只求率先闯关，夺得第三关古战场中蕴藏着的不竭神力。”

    既然已有诸多奇人异士纷纷赶赴第三关古战场，我再不敢耽误时间，深怕去晚了一步，被不轨之徒率先夺得不竭神力，“走，去顾盼连城！”

    花芯重重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歌儿给芯芯大元宝，芯芯愿意跟着歌儿！”

    语落，她便撅着长尾，蹲在地上刨着漫漫黄沙，“歌儿才激烈地同金主探讨完授粉之道，定然十分疲累，你就坐在树荫下小憩片刻吧！等芯芯掘地三尺，打通前往鬼蜮之道，再去唤你！”

    我将小脸染满黄沙的花芯拢入袖中，一个转身就将她带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黑鬼蜮。

    她激动地哇哇大叫，“歌儿如此厉害，芯芯好生佩服！”

    “嘘！”我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给她递去一指甲大小的金元宝。

    花芯会意，欢欣鼓舞地怀揣着金元宝，藏于我水袖之中，呼呼大睡。

    身后，忽而传来妖魅鬼祟的窃窃私语，我原不想细听，但很不巧的是，他们竟又在谈论我！

    我鬼使神差地停驻下脚步，混入妖魅鬼祟之间，随口夸了自己两句，“你们所说的可是幻境圣女？那个集美貌、智慧于一身的女人！”

    “是啊！她虽故去百载，但江湖上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从未散过。”一无面女鬼颇为感慨地说道。

    另一妖冶女妖忽而挤至我身旁，殷切地问道，“听说了吗？鬼蜮王妃出逃，鬼王勃然大怒，将助王妃逃脱的四位鬼仆凌迟处死了！”

    “真有此事？”我惊愕问道，始终不敢相信顾桓又逃出了鬼蜮。

    我原以为，百年时间，早已消弭顾桓心中的执念。不成想，顾桓仍旧是当年那个孤傲倔强的顾桓，他倒是从未变过。

    妖冶女妖大咧咧地说道，“确有此事！鬼蜮王妃心系幻境圣女，饶是鬼王为他建了‘顾盼连城’，王妃依旧对鬼王不屑一顾。据传，七天前，鬼王再一次对王妃施暴，王妃不堪受辱，这才逃出了‘顾盼连城’。”

    无面女鬼说道，“幻境圣女生得一副好皮囊，鬼王比不过，也是意料之中！”

    “嘘！可长点心吧！鬼王因爱而痴，愈发疯魔！若是让她知道在鬼蜮之中还有人谈论幻境圣女，她定然又要大发雷霆！”妖冶女妖连连捂着无面女鬼的脸。

    无面女鬼闷闷说道，“你也长点心吧！我的脸皮老早丢了，脸上无嘴，全靠喉头发声，你捂着我脸颊作甚？”

    妖冶女妖显出几分尴尬，悄然转移着话题，转而回头询问着我，“这位兄台，你也是前往‘顾盼连城’闯关的么？”

    我微微颔首，下意识地避开妖冶女妖略显轻佻的眼神，思绪越飘越远。

    照妖冶女妖所说，七天前，离殇同顾桓闹了别扭，导致顾桓逃出“顾盼连城”。那么，六天前，挟持扫把星的易容女鬼，极有可能就是离殇。

    我忽而想起上回急于寻找顾芷柔老巢时，曾来过“顾盼连城”求助顾桓。那时，离殇的态度就不似之前热络，反倒可以用“冷淡至极”四字形容。我原以为离殇接了鬼王重担，才愈发冷漠内敛。现在细细一想，也许从那时起，离殇就已经记恨上我了。

    行至珠帘无重数的鬼门关，“顾盼连城”四字龙飞凤舞地印刻在匾额之上。

    于离殇而言，顾桓的回眸价值连城。就是不知，顾桓心中，究竟还有没有离殇的位置。

    吱呀——

    鬼门关大开，黑白无常分立两侧，目无焦距地注视着往来妖魅鬼祟。

    “白兄！”我径自朝白无常走去，却发现他坦露在外的舌头瘦了一大圈。

    白无常视若罔闻，将我往一旁撵去，全然没有之前那般友好和善。

    “白兄，你不记得我了？”我低低地询问着白无常。

    “快走，莫让鬼王发现了！”白无常卷着枯瘦的舌头，语音发颤。

    他趁人不备，悄然将我拉至鬼气森森的洞穴之中，“鬼王王妃出逃，鬼王雷霆震怒，已在顾盼连城之中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前去自投罗网。”

    “你可知，顾桓逃往何处？”

    白无常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凑至我耳边，低声说道，“王妃眼疾虽有所好转，但终归和寻常人不大一样。若长曝日头下，唯恐眼疾再犯。”

    “你的意思是，他并未逃出鬼蜮？”我反问道。

    白无常审慎地点了点头，忽而面露惧意，声音发颤，“小娘子，我须得回去看门了！上回，我嘴快，在鬼王面前提及了你的名讳，鬼王恼羞成怒，削了我大半的舌头，并命人将之熬成汤，逼着王妃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