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的一声划过,她还是没有死去。
华勒丝只感觉牵在长发上面的巨力忽然一卸,惨遭拖行的身体也终於在街道上停了下,少女扭头顾盼,无言地发现刚才那一辆要命的马车仍在傻乎乎地往前奔驰,半截白亮闪烁的发丝赫然盘纹在车轮的中心,随着滚动而翻飞、远去。
「要是这样的事情再多来几遍,本小姐早晚会被自己吓死──」
少女心里如此想着,眸子则是投向一名脸戴纱巾的墨发女子,女子手中提一个竹篮,面露紧张关切之色,她岌岌住华勒丝身边小跑过来,急道:“你没有事吧?可有哪里受伤了?”
虽然没有看见这名女子亲自出手,但华勒丝从周遭旁观者的眼神得知,这名女子正是她的救命恩人,也就心存感激地向她点头致意,道出了自己窘困的境况:“身体倒是没有什麽大碍,只是……只是现在这副样子似乎有点儿见不得人而已。”
今天华勒丝的衣着穿搭要较平日悠闲,上身是一件酒红色的中性衬衣,下身则是一条上好的丝质窄脚西裤,可是这马车的拖行却是生生将少女这一身飒爽轻松的行头毁得一塌糊涂,当中尤为严重的乃是西裤的臀部处……
华勒丝探手摸向那一个与大地激情过後的部位,指尖传来的触感顿时让她的雪脸浮上两朵鲜艳的红霞,她的西裤已经耐久值见底,仅存的保护物是一种柔棉顺滑的物料,属於每一名女性同胞的忠实近侍,华勒丝怎麽也不愿意让满大街的人群看见自己那一片羞耻的玩意……
“噢……失礼了──”
墨发女子关切的眼神混进一丝促狭的笑意,她把自己身上的一件毛织外套脱了下来,然後挤进、靠向华勒丝的怀里,两人近得可以清楚听见对方的呼吸,闻到彼此的体香。
作为遮羞的方法,墨发女子先把毛衣披在少女破损的裤洞,然後拉着两条纤长的衣袖在华勒丝的腰间简单地打上一个固定位置的平结,她的毛衣是由智慧的蓝色所编成,衬在红与黑中间倒是不显违和,仅是为华勒丝这身倾向中性的装扮添上一份女性的柔美。
“谢谢。”
简单地道了谢,华勒丝拍拍周身的尘土,缓缓在墨发女子的搀扶中站直身来,此时,刚才所忽略掉的疼痛便立即卷上她的心头,贵族少女的眉头禁不住轻皱一下,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叫出声来,但她脸上的微微动容却是已经被身边的那个人仔细看去了。
“怎麽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墨发女子的嗓音温婉清丽,语气因为关爱而略显急迫,像是打水漂的轻快,华勒丝听後,心里暗暗赞了一声悦耳,同时露出了一个带挟着苦意的微笑,应道:“没事什麽大碍,只是刚才磕磕撞撞,弄得满身乌青,现在才懂得来痛。”
“关节筋骨,可有伤到?”墨发女子一边环视检察华勒丝全身,一边问道。
华勒丝试着扭动身体,万幸,人体这一个精密而脆弱的机器似乎没有什麽严重的破损。
“没有。”少女答道。
“真的没有?别强忍着不说喔。”女子认真地再三问道。
华勒丝感觉自己被当作小孩子看待似的,心里不禁有些好笑。
“真的没有……”
得到重覆的肯定,那女子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她抚着心口,以一种宽慰的语气说道:“那样子就好……来,我们到那边的长椅去。”
「到那边的长椅去?」
华勒丝事情的延续有些不解,可是她没有谢绝墨发女子的示意或是提出任何的疑惑,她罕有地将自己交给别人,因为对方无条件地救了自己的性命,所以也她愿意报以盲目的信任。
率先坐下的墨发女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道:“来,坐到这儿。”
思虑间,华勒丝迎上了墨发女子那一双承戴着笑意的明眸,顿时也有些体会到当年母亲希望自己常常欢笑的心情,那肯定是出自於对美丽事物的挽留,於是,华勒丝冒昧地、唐突地、忘我地将十二年前的那一句说话原封不动地上演在十二年後的今天。
“孩子,你的唇,适合笑,你的眼,更该笑,那是代代传承的祝福……”
“!!!”
话刚出口,华勒丝便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不是什麽登徒子,便赶紧亡羊补牢,红着脸儿解释道:“抱歉,失礼了……刚才一个情不自禁就……”
然而,她还没有等到她说出一个明白,对方却是呵呵的轻笑出声,只听墨发少女以流水般空灵的声线问道:“你……又没有看过我的唇,你怎麽知道?”
女子的眼眸随着笑意而半阖,她碧绿的眼眸似是清澈的湖水,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极了随风飘摇的岸上杨柳,华勒丝对上女子眼中的揶揄,心里却是怎麽也生不起半点讨厌,而是从中获得了一片平静,不知不觉间,她的蓝眼也笑了。
“你的声音好听,笑了该是更佳。”
这不是华勒丝的强辩,而是一个发自真心的想法。
「或许,她的悲声会更加令人心动。」少女心中有些坏坏地想到。
“谢谢你。”
没有谦虚也没有显荣,墨发女子仅是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对华勒丝的眼光予以肯定,更像是对父母赐予的声音怀抱感激,她这时的眼神似乎伴随着某种回忆,闪烁如日下的涟漪,可惜,华勒丝还没来得及多看,那人就明快地眨了眨眼,迅速剪去了这一幅难得的光景,她探手从竹篮中拿出针线,向华勒丝含笑说道:“来,再靠近我一些。”
华勒丝沿着墨发少女的视线看去,原来是衬衣肩部的缝合线在方才的挣扎中被她不小心用力扯断了,也导致一个宛如美玉般光滑的少女香肩半露在空气当中,不过,此时的金发少女却是捉住了墨发女子意欲施针的手,客气地答道:“其实不用补也不打紧,不碍事。”
“但是碍眼,又可惜。”
华勒丝从女子的眼里瞧见一丝嗔怪,她莫名地有些心虚了。
“命还在就够了,我还敢可惜什麽?”稍稍挪开眼神,少女心有余悸地说道。
“还有你那把优美的长发啊。”
说着,墨发女子便是不容华勒丝再作抵抗,自顾自地把针尖刺入了酒红的衬衣,低头修补起那一道裂开的缝隙,华勒丝凝望着那一条在肩膀处上抑下扬的红线儿,隐隐有些忌惮引领它们的向导,只消少少的偏差,银光便要点出皮肉的苦。
故意让不自己不去注意那根银针,华勒丝反驳道:“长发断了,可以再留嘛。”
闻言,聚精会神在少女肩膀的碧色眼睛忽然抬了起来,直让华勒丝可以好好俯视这泓清丽的绿湖,在晨光的光照里,湖水的绿意更显得清澈而纯净,纯净得让贵族少女能够轻易从中看见自己的倒影,觅得属於自己的颜色。
“十八年华去了,就回不来了哦。”女子认真地叮咛道。
是啊,她已经长大了。
再也不是孩子了。
「可是……青春?那可得要有命享才行啊──」
华勒丝心中自嘲一笑。
少女故作轻挑地摊手答道:“呵,说得这把长发要比性命还要珍贵似的……”
“……”
然而,华勒丝的戏言像是触动了墨发女子心中的什麽,只见她慢慢地眨上一眼,又慢慢地低头回到针线的活儿,突兀地转开了话题:“对了,你的长发刚才为什麽被绞到车轮里头了?”
「她怎麽了?」
注意到墨发女子异样的神情,少女深感好奇。
可是她没有问出口,只是将事故的始末概略与墨发女子说了一下。
听罢,墨发女子发表了她的感想:“噗嗤──你还真是倒楣呢!”
“倒楣吗……”
华勒丝端详着神识里的必死之果,低声地喃喃自语。
这一瞬间的失神却又被墨发女子看去听去,於是她又迎上一声温柔的关切。
“你似乎在担忧什麽?”墨发女子以温柔的眼神向她探询。
碰触到这一种能够腐蚀人心的温柔,华勒丝倒是警惕起来,暗自反省:「真糟糕!已经十二年了,纳斯农的华勒丝,你还是那一种喜怒形於色的蠢蛋吗?竟然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把握不住自己的情绪?不……或者……其实……正因为她是个陌生人,所以我才没想要隐藏?」
「难道自己不甘寂寞了吗?」
她不知道,也不肯定,内心没有一个完美的答案。
她深谙隐藏的技艺,却拙劣於展露自己。
所以她才会不安,所以她才会动摇。
但是,她深信的理智仍然在训诫自己:尽量维持神秘与低调。
於是,她端出了一个较为严肃的表情,直白地拒绝了救命恩人的关心:“嗯,是有些烦心让我事情……但是,那些事情,你大概帮不上忙,也不能说给你听,抱歉。”
华勒丝不知道这位低头补衣的女子现在是怎麽样的表情,但对方下一刻婉转的回应,却又让少女想要再次一睹她的双目,墨发女子一边在缝好的地方打了一个结,一边轻声说道:“我的父亲总告诉我,麻烦大多都是自招的。因此,我也很感谢你的谨慎。”
这句看似冷漠的话,却又是多麽教人窝心。
刚才墨发女子的数度关心,不正是在自找麻烦吗?
要是身边一直有个愿意为你与麻烦打交道的人,那是多好的一件事情……
华勒丝微笑赞扬道:“你的父亲是个聪明人。”
“不,他是个笨蛋。”
低头的女子当即将少女的赞许否决掉,然而,她的声线却是温柔得令人可以联想到面纱下的微笑,这世上的笨蛋总是一些让人由衷敬佩的人们。
接着,墨发女子便埋首在少女的肩侧,她轻轻咬断多余的红线,抬头轻快地表示:“让你久等了!但愿我没有将衣服缝坏了……要是你这件衬衣能够脱下来,那肯定会更加完美。”
侧目端视衬衣肩部那一排浅浅的线痕,华勒丝却是已经知足,她握住女子素白的纤手,满怀谢意地道说道:“没有缝坏,这已经足够好了。”
美好的事情,若是能够给未来留下一些痕迹,真的很好。
“啊嗱啊嗱,那就太好了……"
墨发女子欢悦地笑了笑,将工具收回篮内,便起身辞去:“那麽,失陪了。”
“嗯,谢谢你……”
人已经救了,衣服既已补完,她与她的事情似乎就要告一段落,可是华勒丝看着这个就要离去的女子,就好像看到一本好书的终章,心里忍不住生出一种强烈的慾望……
“等等!”
她想要一个延续。
伸手扯住秀美的手臂,华勒丝含笑问道:“请问……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哪儿?受人恩惠,总要有所回报!要知道,我们法洛林王国的好人差不多就要全部绝种了,所以保育的工作一定不能再马虎下去,那麽,请回答我的问题吧!善心的女士……”
少女的问话逗得墨发女子不禁一笑,她的小手抵在唇前,道出芳名与香踪。
“伊白妮,伊白妮-奥德金,科尔之女,暂住在忍冬修道院。你呢?”
闻言,少女的蓝眼却是笑了。
“秘密!”
她只是留下二个字,便如同春风一般,卷入了街道中人群,不见影踪
伫立原地目送少女的背影,伊白妮的碧眼也笑了:“真赖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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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红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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